圓房啦!


    老男人開葷,驪驪的苦頭還在後麵呢。


    第32章 小奚奴


    ◎“聽話,乖”◎


    男人一襲陰沉沉的玄黑墨袍, 小臂處的護腕生出凜冽的光彩。


    隨著大步流星的走動,腰間的玉佩也跟著晃。衣擺處繡了銀色的暗紋,如同詭譎動蕩的浪潮一茬茬打上來。


    廳堂內的人聽見腳步聲, 立刻就朝外麵看過去, 當瞧清那張刀刻斧鑿般的麵龐, 強忍著懼意眼前一亮。


    鄒氏熱絡地站起身迎上去:“阿湫……”


    嫌惡地皺眉避開,他坐上主位, 神色凜然:“見到本王,為何不跪?”


    剛想再說點好聽話套套近乎的薛氏僵在原地:“阿湫,我可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就算你如今青雲直上也不能忘了根不是……”


    “大膽!”


    這次說話的是耿唐,他手腕用力,直接壓著薛氏跪下。


    因為膝蓋處傳來的劇烈疼痛, 薛氏尖銳地叫了聲, 下得一旁的少女更是瑟瑟發抖。


    但她比薛氏更聰明些, 比如從樊封還未現身時就已經跪在此處等著了,可偏偏膽子又太小的,翹首以盼的貴主來了,壓根不敢抬頭看。


    薛氏戰戰兢兢地俯首:“是民婦愚鈍,衝撞了北越王, 還請王爺恕罪。”


    冷笑一聲, 深邃的眼中被嘲弄充斥。


    他不禁有些好奇,那年隆冬大雪的臘月夜中, 她將他扔進河中時可想過眼下諸般?


    “王爺可忙完了?妾身還等著您嚐嚐我親手做的酥餅呢。”


    一聲清亮的音色從門檻外傳入,如春風過境, 散了男人眉宇間的千萬條愁絲。


    他輕歎, 也不知荊太師是怎麽養的女兒, 為何每每看見她,心頭的煩躁都會無影無蹤,僅存下來的念頭也不過是想要同她近些,再近一些。


    荊微驪緩緩走來,一襲桃色春衫裙著身,腰段纖細。


    幾乎是同一時間,薛氏也扭頭看過去,可不巧的是,竟然與那對彎成了月牙的眸撞在一處,登時,她難以自控地打了個哆嗦。


    匆忙將臉轉回來,跪得更結實。


    她顫巍巍地心想,怎麽回事,為何這個笑靨如花的女郎有著那麽刺骨的眼神,好像這不是個剛嫁人的新婦,而是個生於雪山山巔的野狼,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將她活活吞了!


    荊微驪還是笑眯眯的,不過看的人卻是薛氏身側的妙齡少女:“隻聽說來的人乃是王爺的血親,倒是不曾想這血親裏麵還有個姊妹?”


    言語間,她已經接過青瑤臂彎裏的小籠走到了樊封手邊,然後將裏麵的鮮花餅擺出來:“王爺,您好像還從未跟我提起過這位姐姐呢。”


    品出來她話裏的意思,樊封哂笑,一隻手彎曲握成了拳頭,閑閑撐住半張臉:“本王自個兒也不知呢,更何況,本王也不認為下麵跪著的是能稱之為‘血親’的人。”


    荊微驪故作驚訝地掩住唇,眼睛亮晶晶的:“既是王爺不在乎的人,要不幹脆拿大棒子趕出去?”


    一聽要趕人,薛氏立馬急了。


    也顧不上眼下的情形,操著跪折的雙膝就向那邊的二人靠過去。


    一邊扭動一邊喊道:“阿湫,我知道你還在恨我,這樣,你有什麽火都朝我身上來,隻要你願意保下月兒,就是要我死也是可以的!”


    話音未落,上首便傳來男人滿不在乎的一聲哼笑。


    再看過去,發笑人可謂是滿臉的嘲弄與不可一世:“在本王看來,‘恨’這個字過於沉重,與‘愛’是一樣的,既然本王對你沒有愛,又何來的恨?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薛氏心底一涼,還未施展的賣慘手段也僵在一處,登時,隻覺得寒氣從腳底板蔓延到了天靈蓋。


    趁著樊封說話的功夫,荊微驪若無意地朝那邊跪伏的“月兒”看去。


    可後者不隻是害怕還是怎的,一直都攏著臉,怎麽著都瞧不清五官。


    趕在樊封放狠話出來,荊微驪朝“月兒”走近兩步:“抬起頭來。”


    “月兒”聞聲抬頭,肩膀微抖。


    白裙飄飄,扶柳之姿,模樣也是個清麗出塵的,雖不施粉黛,眼窩卻泛了圈紅。


    好一個我見猶憐。她於心中默默哼了聲。


    荊微驪深知,自己從來都是個有脾氣忍不住的,以往是,眼下更是。


    素手朝那張臉伸過去,雪白的指尖停在她眼眶周圍,細細的描繪了一圈,她適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這眼睛生得倒是不錯,形似桃花,廓若繁星,當真漂亮。”


    以為是貴人鬆口,薛氏和“月兒”皆大喜,可這股喜悅勁兒還沒褪下,耳邊再度響起聲音。


    “隻可惜,這座北越王府隻能有本王妃一雙桃花眼,若是你想留下,便將它剜了去罷。”


    瞳孔瞬間瞪大,“月兒”不知所措地朝薛氏看去,可後者也是如出一轍的惶恐。


    收回了手,荊微驪嫌棄似的拿巾帕擦了擦,又走回樊封身畔,歪頭一笑:“王爺覺得呢?”


    下意識去握她的手,樊封答道:“既是王妃的話,自是沒錯處的。”


    這次,“月兒”的心才算是涼到了寒窟最低端。


    心口抖得劇烈,終於,一口氣沒提上來,她就這麽閉上眼昏了過去。


    “月兒!”


    薛氏大喊一聲,迅速爬起身朝人撲過去,哭嚎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啊,你跟著姨母我可真是吃盡了苦頭啊……”


    “夠了,”荊微驪忍無可忍,看向耿唐:“去找個嘴嚴的郎中來給她瞧瞧,若查不出什麽病症,直接去請府衙的大人來,就說有歹人膽大妄為,想攀北越王府的親戚。”


    耿唐趕忙應下,滿頭大汗地就去找郎中了。


    人至長街,他深吸一口氣,胸口的壓抑感總算得到緩解。


    真是見鬼,他居然會被王妃這麽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年輕姑娘的氣勢嚇到,真是給王爺丟人。


    —


    梨花的香氣被卷進房中,荊微驪靜默不語地盯著榻上的人看。


    方才郎中剛來過,倒的確是給“月兒”診出了個先天性的病症。


    請走了郎中,荊微驪拽著男人的袖口在門口墨跡。


    看出她的為難,樊封歎了口氣,用指甲敲了敲她的額頭:“第二次了,還是這麽不聽話。”


    剛欲辯解來由,顱前便覆上一張大掌。


    即使隔著碎發,他掌心的那些疤痕、厚繭也令她再度體會到了這份濃烈的存在感。


    她眨巴眨巴眼,向摸她頭的人看去:“可王爺方才不是還答應過我不能對我有所隱瞞的嗎,怎麽,這就不算賬了?”


    被堵得啞口無言,樊封無奈,直接將人扯進了懷中,死死摟住。


    薄唇距她的耳郭很近,一字一詞間呼出來的熱氣也排山倒海似的砸在軟肉上,她後脊立刻就酥麻了。


    “阿驪,這事沒那麽簡單,後麵你就別再插手了。聽話,乖。”


    這次輪到她被堵了。


    咬了咬下唇,她知道樊封這是出於關心的話,可心底的自尊心又開始隱隱作祟。明明知道眼下應該聽話,可就是又不想這麽軟筋骨。


    “那,如果我就是不聽王爺的話呢?”


    靜默半晌,她故意狡黠一笑。


    她眉目舒展,眼尾上揚,笑得太過明豔,跟隻小太陽似的。


    “算啦算啦,沒意思。”話鋒一轉,她揚手拍開他,又輕輕哼了聲,嬌縱得很:“我才不稀罕管呢,王爺自個兒慢慢玩咯。”


    縱容地笑笑,樊封揚眉,視線凝聚在她唇上,心裏又開始隱隱作祟。


    也罷,她眼下應該也沒這個興致。


    目送那道窈窕似水中柳的身影離開,男人呼出一口濁氣,麵上薄薄一層的柔意被拽下來,替代的是一如既往的凶冷姿態。


    他轉身,朝屋內走去。


    —


    回到內宅,荊微驪坐在小院中的秋千上發呆。


    先前也從照纓口中盤問出來過,那人是在初雪的夜河中被養父母撈上來,雖然勉強還留了口氣,但高燒不退整整躺了七日,據說當時好幾個郎中都給瞧過病,都說他活不了了。


    但許是上天垂憐,前丞相聽聞太後身邊的奴婢撿了個孩子回來,心血來潮去看看,這一看,便救下了他。


    再後來,那人成了樊封的師父。


    教他做人識禮,武功絕技,但偏偏不會主動拉他離開陰暗。


    “見過王妃。”


    被耳畔的一句行禮聲打斷了思緒,荊微驪循聲而望,便瞧見照纓的身後還跟了個瘦巴巴的少年。


    她覺得眼熟,努力辨認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王爺同意把他放出來了?”


    少年起初不吭聲,後脊被一側的人狠狠推了一把才努嘴答道:“我跟他,做了個約定,不,應該算是交易。”


    荊微驪挑眉,顯然是意外的。


    畢竟那家夥當時模樣可甚是嚇人,說能把他砍了她都信,可眼下這名少年郎不僅安然無恙,居然還能同堂堂北越王談交易。


    她抬手,示意他繼續:“說來聽聽。”


    少年又道:“他說,隻要我給你做一段時間的護衛,就幫我查清我家中人受害的真相,且願意幫我寫舉薦信送我進軍營。”


    他說得板板正正,不像是假的。


    被說得勾起興致,荊微驪樂了:“本王妃對手底下人的要求極高,我若是不肯留你呢?”


    換做以前,別說提什麽用人的要求,她是萬萬不可能允許身邊有個男子的,可不知怎麽回事,目光掃過少年倔強的麵龐,眼下她竟有些期待。


    一聽興許留不下來,少年的臉生出一道裂縫,隻聽他匆忙說:“我什麽都可以做的,以後也隨你吩咐!”


    隨她吩咐?


    這話聽著耳熟,荊微驪故意朝照纓看過去,後者心領神會,又立馬心虛地別開臉,根本就連對視都不好意思。


    眼紅的唇瓣牽起弧度,她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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