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宣帝幾乎用遍了所有酷刑。


    對於方家的恨,無論是方魯,還是方貴妃,他恨不能拔筋抽骨,恨不能食之骨髓,


    方魯死死咬著楚辰不放。


    言語間半真半假,戲謔狂傲。


    “陛下,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楚景辰那小子留著終歸是個禍害,不如跟著微臣去了,一了百了,永除禍根啊。”


    朝堂上,


    明家以及一眾明黨極力施壓,力催睿宣帝殺了楚景辰以決後患。


    皇後被害,真凶乃方貴妃。


    明相抓著此處老淚縱橫不依不饒的哭訴。


    太後派去榮王府的兩個丫鬟一個名為明月,一個名為星辰。


    這一日,楚昱恒端著一碗明月親手備下的消食湯去了楚景辰的住處。


    春冉也在,


    這孩子受了驚嚇,整日裏粘著姑姑不肯鬆手。


    “皇叔,皇姑,


    父皇是不是不信我,他真的會殺我麽?”


    楚昱恒摸了摸楚景辰的頭,


    “不會的,陛下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輕易聽信讒言的。”


    楚昱恒將消食湯端至楚景辰麵前。


    “乖孩子,把這碗消食湯喝了,好好睡上一覺,明日一切都會好的。”


    明月,星辰怯身站在一旁看著,


    太後交代的事情她們不敢違背,但頭一遭殺人,殺的便是皇子,畢竟年紀小,他人尚且無恙,這姐妹二人倒是先抖如篩糠了。


    楚景辰不信有他,接過湯碗不假思索就要一飲而下。


    方貴妃精明算計,卻將楚景辰培養個單純善良的性子。


    信了誰,便死死信下,一點防範意識都沒有日後是要吃大虧的。


    “聖旨到。”


    楚昱恒心中所料時間剛剛好。


    他如釋重負,順勢奪過湯碗。


    “走,先不喝了,隨我去接旨吧。”


    皇後出乎意料的替楚景辰說話,一番有理有據的分析,三分肺腑,七分規勸,


    願為楚景辰擔保,將楚景辰記於自己名下。


    “咱們皇室子嗣本就凋零,若再開殺戒,唯恐惹怒上蒼。


    橫豎這孩子已無母家可依,記臣妾名下,由臣妾好生看著便是。


    左右日後不過是個閑散皇子罷了,


    陛下若是放心不得,便讓他去給先帝守靈。


    遠離京都是非之地,靜禪己心,無人再拿這孩子做文章,他便不可能在掀起什麽風浪來。”


    睿宣帝苦思了幾個晚上,終還是聽進了皇後的進言。


    皇後此舉賢明在外,也深得睿宣帝賞識。


    睿宣帝發誓不會因子嗣問題而廢後,


    隻是她身體已廢,於明家而言儼然已是廢子一枚。


    楚景辰奉旨入宮拜了皇後,


    他跪了許久,睿宣帝和太後都沒有見他。


    方家被滿門抄斬,九族皆受牽連。


    行刑那一日也是楚景辰離開京都前往先帝陵墓的那一日。


    他遠遠望著午門處一整排高高懸掛的絞刑架,拭去眼角淚水,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離開了這處滿是血腥之地。


    方魯被淩遲。


    足足剮了兩日,方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楚昱恒將楚景辰安頓好,臨行前命人抬了兩大箱子的書籍還有一位文武雙全的夫子為他作伴。


    “君子修身不在乎其境,


    身在何處道在何處,心中有道,處處皆是道場。”


    楚昱恒摸了摸楚景辰的頭,


    “皇叔會經常來看景辰的。


    下次皇叔來,要考驗景辰的槍法。


    日子清閑,卻不敢懈怠,


    景辰時刻銘記,不可輕言放棄。”


    楚景辰追著跑了老遠,直至不再瞧見疾風的身影為止。


    楚昱恒折返回京已是再之後三日,


    京都這場鬧劇總算落下帷幕,可朝中洶湧澎湃才剛剛開始。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楚昱恒晝夜不停急馳而歸,


    因是家中有所惦記之人,與以往孤家寡人之時大不相同。


    一路風塵仆仆,胡茬都長了許多。


    一入府門便急匆匆去了東廂。


    “母妃,阿姐。”


    溫熙太妃拍了拍他的胳膊,仔細瞧著哪裏都好,


    “好好好,都還順利吧。”


    楚昱恒點頭,


    “母妃放心,都安排妥當了。


    景辰那孩子不會有事,我已安排人時刻保護著了。”


    春宜悅悅的跑了過來摟住了楚昱恒的脖子。


    “兄長總算回來了,春宜新學了首曲子,是和聽雨樓的阮先生學的。


    母妃阿姐聽了都說好,隻等兄長歸來鑒賞一二。”


    楚昱恒點了點春宜的鼻尖,


    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神色飄忽,心不在焉,


    春冉掩嘴偷著淺笑,上前拉過了春宜,寵溺溺的笑道,


    “好啦好啦,聽曲子哪日聽不行啊。


    你兄長才回來,好多事要處理呢,


    你快別纏著他了,他啊,眼下歸心似箭呢。”


    楚昱恒被識破,隻作憨態可掬的撓了撓了頭。


    太妃也樂在其中,揮了揮手,


    “安也問過了。快去吧。”


    “哎!”楚昱恒傻小子一般扭頭就跑。


    邊跑邊嘴裏念叨,


    “榮王府的院子還是太大了,這東邊到西邊怎麽這麽遠,這七扭八扭的回廊,當真討厭死了。”


    臨近西院,


    許安隨一身淨白色素衣,不加任何粉飾,披著一頭長發已候在門口。


    “王爺...”


    這一聲清甜的呼喚,險些讓楚昱恒丟了魂,


    他張著雙臂,半彎著腰,像一個老父親在教孩兒蹣跚學步生怕孩子跌倒的樣子。


    許安隨一愣,想想嬤嬤之前說過的話,


    夫妻之道在於事事要有回應,


    “他這般模樣,是要讓我跑過去,抱一抱?”


    行吧,許是如此。


    許安隨不假多思,風一般迎著楚昱恒的身子撲了過去。


    她確實也是歡喜的,


    被他抱在懷裏,雙腿盤上他的腰,什麽麵子不麵子的,通通都先放一邊。


    幻兒識趣的遣散了一眾下人,


    下人們忍不住回頭看,各個姨母般的笑意,自然而然的掛在嘴角。


    “不是說明日才歸麽,疾風的腳力又快了呢。”


    楚昱恒抱著許安隨三五步跨進了獨屬於他們的院子。


    滿院的鬆綠乍一眼看去,呃......確實綠得有點上頭就是了。


    “王妃這麽早就要睡下了?”


    楚昱恒聲音有些沙啞,難掩綿綿情誼,險些將許安隨膩死其中。


    許安隨紅著臉頰別過頭,


    “正想沐浴呢,王爺就回來了。


    餓了吧,我去給你煮碗麵吧。”


    “煮麵?本王不想吃。”


    許安隨乖巧的盤在他的身上微微仰身問,


    “做別的怕是來不及,王爺先吃一碗麵湊合一下,明日我親自下廚犒勞犒勞王爺的味蕾可好?”


    “不好。”


    這是怎麽了,怎麽左右都不行,橫豎都挑剔。


    許安隨擰了擰眉,掐了掐楚昱恒的臉蛋,


    “那你要吃什麽?”


    “我想吃你,王妃今日把自己煮了吧,白白淨淨軟軟嫩嫩的王妃,才是這世間最美味的佳肴。”


    ......


    臥房的隔壁便是楚昱恒親自為許安隨打造的一方卵石鋪設的池子。


    那池子下方連著火房,一經引火,不人為熄滅,便始終恒溫如一,仿若天然玉泉。


    浴房內水汽氤氳,香氣旖旎,


    悠然晦暗的燭光顫顫,隨著池水的跌宕,舞動得曼妙生姿。


    “王爺...”


    許安隨如一葉飄葉,浮浮沉沉幾度欲仙欲死。


    她忍不住啜泣,開始求饒。


    但那求饒聲在楚昱恒耳中是致命的毒藥,是追人心魄的勾魂號角。


    很顯然楚昱恒無師自通的本領更勝一籌。


    直至半池子水都被撲騰沒了,


    楚昱恒方才抱著昏昏欲睡的許安隨回了房中。


    軟榻上,


    他指尖清掃著許安隨每一寸肌膚。


    他從沒有過一刻活得這般真實過,生怕一閉眼,眼前的一切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幾日,


    許安隨都陪著幾個師父,打打鬧鬧,好似又回到了兒時那般光景。


    秋千師父被武庫司的譚坤纏得分身乏術。


    聾人師父被陶將軍拉去煉火炮。


    今日靈通非要拉著胖墩去聽雨樓聽曲。


    原也不是什麽雅致之人,許安隨又偏不愛聽絲竹之音。


    兩個師父說什麽都要自己去,


    去吧,反正人在京都,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直至三更天,


    許安隨和楚昱恒尚還纏綿在夢中,


    通兒的哭喊聲好似匡北戰場上一擊擊火炮聲來襲,


    二人驟然驚醒。


    楚昱恒拍了拍許安隨的背,


    “別急,我先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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