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安隨的調理下春冉的身體康複了許多。


    如今走路已看不出異樣了,氣色上也褪去了一臉的蠟黃。


    越是臨近京都春冉內心越是煎熬複雜。


    她想念母妃,想念春宜,做夢都想,想得快要發瘋,可她更怕,怕京都的流言蜚語,怕人們眼中異樣的眼神,連花花草草都覺得特別刺眼,像她這樣的殘花敗柳隻會給親人蒙羞。


    許安隨察覺到了她的不安,這一日她拉著春冉,非要帶春冉去京郊一旁的丘地上看漫山遍野金黃一片的油菜花。


    “阿姐,鞋子脫了,踩在草地上,很舒服。”


    春冉惶惶的看著許安隨,許安隨衝她嘟了嘟嘴便脫掉了鞋襪,輕鬆肆意的走上了半山坡,


    “快來啊阿姐,這裏沒有人,隻有我們兩個。”


    春冉是二公主,從小飽讀詩書,才情滿腹,懿德懿容,恪守禮數,心地也是無比善良。


    相比於其他公主的跋扈,春冉待人溫和謙遜,從不苛待下人,對誰都是如春風拂過般溫柔雅淡,是京都閨女中的典範,更是世家子弟競相爭求的良配。


    若沒有和親那場災難,她本可嫁入大學士府宋家。


    大學士嫡長子宋音塵同樣也是位儒雅賢士 ,二人無論在相貌上亦或是興趣雅好上都極為投緣,堪稱佳偶天合。


    可一切都變了,想那些又有什麽用呢?


    春冉看著青草之下的泥土無盡的苦澀湧上心間。


    自己如今滿身汙點比不得這淤泥半分幹淨,又何必以這副肮髒的身軀去玷汙這一片片生機盎然的小草呢。


    “阿姐!”許安隨緩緩走了過來,拉起春冉的手。


    “你看那些花兒開得多嬌豔啊,京都哪裏都不好,唯有三四月的春日卻似人間。”


    今日的風格外的溫柔,輕輕的吹拂著春冉額間的碎發,不經意間打濕了她的眼眶。


    “是麽?大雁城幾乎沒有春天,我都記得不得春天具體什麽樣了。”


    許安隨挽住了春冉的手臂,將頭輕輕靠在春冉的肩頭,


    “阿姐,淤泥尚且可以孕育春色,這滿眼的碧草還有鮮花都是淤泥的功勞。


    尺之木必有節目,寸之玉必有瑕瓋,


    這世間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不必因他人之過而苛待自己。


    你多想想多看看身邊在乎你的人。你是王爺最在乎的人,是他的精神支柱,我聽他手下說他真真的死過一次了,無論什麽原因無論麵對何種壓力,我們都會陪著你,站在你身邊,就算與全世界為敵我們也可不能放棄你的,我們懇求你不要輕言放棄,可否鼓起勇氣與我們並肩作戰?”


    許安隨的話仿若一縷烈陽照進了春冉的心間。


    那顆幾乎已經死去的心髒感受到溫暖正一砰一砰的跳躍起來。


    “嗯!”春冉哽咽著答應。


    她第一次萌生了活下去的念頭,心中的憧憬仿若寒冰乍暖,用餘生去愛所愛之人比死去要難,卻更有意義。


    她深知唯有自己堅強起來身邊的親人才不會被外界所傷。她一番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過後徹底告別了懦弱的自己,她光著腳迎著風,全新然的沐浴在陽光之下和過去的種種狠狠割裂。


    春冉編了三個花環,一個戴在許安隨頭上,一個戴在自己頭上,還有一個拿在手裏。


    “小七的戎裝尚且這般英姿威武,若換了女裝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春冉看著手中的花環寵溺的笑著,


    “在宮中的時候我們也喚春宜為小七來著,她排行老七,年歲與你相仿,我走的時候她還小,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要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也不知道她如今長成什麽樣子了,是否已有了心儀之人。”


    春冉低下了頭,看著花環,眼中微漾著如水般的溫柔,即便身處魔窟,即便傷痕累累,她也從未痛恨過任何人,唯讓她堅持如今的是那份對家人的思念,如今踏上這片沃土,她回來,終於回來了,回首看過來時路,那些幾乎將她剝骨抽筋的苦難又算什麽?


    許安隨和春冉歸來之時已是傍晚。


    遠遠望去,軍中一陣騷亂。


    “許七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撥開人群,隻見尼姑庵的方然師太連同四五個小尼姑被一群粗糙的軍漢圍在中央嚇得臉色鐵青,瑟瑟發抖。


    欽天監的羅掌司想跑 ,墨白拎著他的後衣領將他一把甩在地上,


    “什麽狗屁天象,你算的這叫哪門子的命,國運好壞關個女人什麽事,你們這幫牛鼻子老道整天除了搬弄是非還會做什麽,你倒是給爺爺我算算,若是算得不滿意你今日休想活著離開。”


    “就是,就是,狗屁老道,我看你才是禍國殃民。


    什麽熒惑之災,春冉公主若是災星咱們又如何打得贏北鞍人連奪兩城?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看你才是災星,你全家都是災星。”


    一時間群起沸騰,謾罵聲連連。


    羅掌司顫抖著手指指著眾人怒罵道,


    “不與蠻橫無理之人論是非,你們,你們這群野蠻之徒竟不把國運當回事,此乃大逆不道之罪,待我,待我啟稟了陛下治你們個輕視國體之罪。”


    “那你也要有命回去才行。”


    墨白借著酒勁將屠刀高高舉起。


    蕭東瑤和許安隨幾乎同時攔住了他。


    話音剛落,軍營外馬蹄陣陣來了百十來號禁軍鐵騎。


    為首的正是禁軍大統領方魯。


    “奉陛下命,特來協助欽天監辦差,戒山山路崎嶇,陛下唯恐公主路途顛簸,特派九龍車護送公主出行,榮王大可放心,我等定然好生護佑公主安全。”


    羅掌司見狀,屁滾尿流的爬了起來。


    “反了反了,大統領這裏有人要造反。


    他們不讓春冉公主跟隨師太離開,甚至還想抗旨不尊殺我滅口,您來得正是時候,您可要為小的做主啊。”


    這個羅掌司是這兩年間才被提拔上來了,原先不過江湖術士而已,後被明丞相看中安插入宮中為己所用。


    方家因方貴妃的緣故與皇後明氏一族不睦已久。


    兩家明裏暗裏爭鬥了這麽多年,明家雖有權但無兵,方家手握禁軍,卻根基不足,握著皇帝獨子勉強占得一席之地,而明皇後這麽多年隻孕有一女,母憑子貴,深宮宅院裏沒有皇子傍身一切榮華皆是虛浮。


    “明相老賊最是老奸巨猾。


    他想的這麽陰損的招數卻連累我也要跟著得罪榮王。”


    方魯咬牙不禁憋上一口惡氣的一把推開了羅掌司,滿臉不屑的說道,


    “羅掌司怕不是吃醉了吧,什麽反了,長風軍剛剛勝利凱旋,何人要反,難不成是明相教你在榮王麵前這般無禮的麽。”


    羅掌司身體一顫,


    “糟了,反被這廝將了一軍,平白將明相牽扯進來,我這,我這倒是兩頭都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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