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等了等,本以為不會再來人了。


    山下小廝傳報,說是戶部李尚書府來人送祭品,隨即李府家丁緩緩走上,雙手奉上一不大不小的木盒,盒子上蒙著紅布。


    “戶部尚書府?”


    許安隨納悶。


    父親生前雖與李充李大人同朝為官,可也僅是同朝為官而已,兩家並無往來。


    李充的夫人是惠寧大郡主,其父是當今聖上皇爺一輩的親王,雖然家徒沒落了,身份上卻依舊尊貴。


    自古文官和武將難以相融,時常還有隔閡,


    許震性情豪邁不拘小節,在朝為帥的這一輩子沒少得罪那些慣會口誅筆伐的文官。


    今日這種情況能前來祭拜的基本都是許家族人亦或像謝家那般沾親帶故的,在就像張將軍紀將軍等武將。


    許安隨做夢也沒想到堂堂戶部尚書竟會派人送上祭禮。


    她甚至有點感動,看來不僅皇帝陛下沒有忘記許家,朝中大臣們也都記得許家為整個大勝國的貢獻。


    可這份感動隨著許安隨打開木盒的一瞬,瞬間化為泡影。


    其他人也都圍上來查看各個臉色煞白,嘴巴張得能裝下雞蛋。


    “白玉送子觀音?


    這………


    這什麽意思?”


    三叔許平看了看兒子許安懷,


    許安懷緊緊皺眉腦子裏快速來回,反複,上上下下的盤點許家與李家關係。


    “沒有啊,沒有仇啊。”


    既然無仇無怨的,誰會給一個死了丈夫,六個兒子,四個孫子,一個孫女的死者送一尊嵌滿瑕疵的白玉送子觀音作為祭品呢。


    許家人氣憤不已,可麵子上都不敢多說什麽。


    那可是當朝戶部尚書府啊,正二品大員。


    如今鎮北侯府已經落寞了,沒人了,除了三房長子許安懷在京兆府任職,放眼整個許族,文武皆是凋零了。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許安懷忐忑道。


    誤會?


    許安隨心底怒氣橫生。


    如此歹毒的行徑若傳出去言官彈不彈劾死他們李家不說,百姓的唾沫星子都會淹了他們李家。


    李家仗著什麽竟敢這樣肆無忌憚公然羞辱許家,不就是看鎮北侯一脈隻剩下孤兒寡母三人無人可依,無人可靠,受了委屈也隻敢躲在被窩裏吞咽,腳都踩在臉上也不敢聲張出去麽。


    許安隨哐當一聲將木盒死死合上。


    “行了!繼續吧!”


    許家族人行禮才行了個開頭,還有剩下三拜需繼續完成。


    除外客外所有許家晚輩紛紛跪下。


    許老太爺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深深磕頭,呼啦一下嚎哭聲一片。


    許安隨哭得太多太多了,她已經發不出聲音隻是眼淚不停的窸窸窣窣的掉。


    二房尤氏哭得最為大聲,也最浮誇,


    市井一套哀嚎不僅嗓門極大嘴裏還喋喋不休像唱歌似的嘟囔著什麽命苦,什麽可憐,什麽她會承擔起侯府的基業……


    她似乎忘了她二房早在老太爺還在的那會就已經分家出去了。


    那時候戰事緊,大勝又連年逢災。


    鎮北侯府為了籌備軍餉,為了救濟災民幾乎變賣了所有家產,貧貧如洗。


    她選擇那個時候分家無疑是不想自己落得個人財兩空的地步。


    老太爺拿棍子打他們一家,他們搬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還帶走了不少田產契約。


    直至鎮北侯屢獲戰功侯府風光重現,他們想回心轉意,鎮北侯夫人卻再不容他們一家。


    許安隨竟不知他們二房一家子是什麽時候搬回侯府的。


    母親生前眼裏最容不得沙子,母親住的地方絕不能允許任何醃雜人等擾了她的清淨。


    “好了,不要哭了!”


    許安隨長舒一口氣。


    除了二房尤氏其餘的人都漸漸平息下來。


    大家拭幹眼淚,人已歸西,就算哭瞎了雙眼,已經失去的再也回不來。


    尤氏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突兀。


    她的夫君許家二老爺許墨無論怎麽拉扯她,她竟都無動於衷。


    “我…說…別…哭…了!”


    許安隨由悲轉怒。


    她小小的身體裏竟爆發出這樣大的戾氣嚇得在場的人不經意間一哆嗦不禁紛紛看向她。


    尤氏像讓人一棒子敲昏了一般聲音剛擠到嗓子眼便戛然而止。


    許安隨背對著大家,隻露個側臉。


    那側臉是麵紗遮不住的威嚴,像極了她母親披甲持槍迎風站在戰場的樣子,讓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對其刮目相看。


    許安隨緩緩起身衝著大家夥深深鞠了一躬。


    “今日有勞大家了,我替父兄,母親還有嫂嫂們謝過族親。


    他日待我處理好府中事宜定挨個登門道謝!”


    許安隨逐一拜別,許氏族親們陸續相繼離開。


    二房尤氏覺得不妙,“什麽叫他日待她處理好族中事宜。


    她難不成是想插手侯府的事?”


    尤氏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心腹王伯。


    王伯賊眉點頭應和,悄悄退身至人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現場。


    殊不知幻兒早就去找了妙手閣幾個暗護當幫手,先王伯一步將鎮北侯府圍得水泄不通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走吧!回府!”許安隨冷峻且淡然道。


    “嗯?”


    二房,三房的人麵麵相覷,不知道她說的這個回府是指回慶國公府還是哪裏。


    尤氏訕笑道,


    “也是,聽說姑爺今日病了,你也該回去好好照顧姑爺了。


    侯府這邊七姐兒放心。


    有二嬸三嬸在絕對讓你放心。”


    許安隨看了一圈,


    三房的許文君堂姐低著頭麵露難色。


    三房長媳文氏則幹脆直接搖了搖頭。


    許安隨沒多廢話,先一步鑽進了許家二房尤氏的馬車。


    尤氏母女對視了一眼,互相攙扶著上了馬車,幸而早有準備,即便許安隨回去了也瞧不見她想看到的一幕。


    馬車上許安隨盯著尤氏母女,像是餓狼瞄準了獵物,來勢洶洶的,眼神簡直要殺人。


    堂姐許柔挺了挺脊梁骨似給她母親撐腰一般揚著下巴氣勢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輸。


    許柔心裏犯怵,


    “她不是快病死了麽,怎麽突然冒出來了,還盛氣淩人的。”


    尤氏也犯著同樣的嘀咕,母女倆默契的對望了一眼,整個回府的路上都憋著口氣硬是大氣沒敢喘一聲。


    約莫一個時辰馬車穩穩的停在鎮北侯府。


    尤氏母女一下馬車便傻了眼,


    隻見王伯被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反手壓著按在地上正鬼哭狼嚎的求饒著。


    二老爺許墨三老爺許平以及二房三房的兩個哥兒不解的上前詢問。


    “不用問了,是我派的人。”


    許安隨下了馬車二話不說,一路快跑著衝進了府內。


    前院沒有,後院沒有,


    她臉色越發不好看。


    滿侯府的人都跟不上她的速度,她隻輕輕點地好似起飛了一樣。


    尤氏都看傻眼了,邊追著邊不停揉著自己的眼睛。


    “這丫頭是許安隨麽,她……她這是吃錯什麽藥了麽。”


    許安隨一腳踹開後院雜物院的院門又一拳打碎了雜物間的門鎖。


    眼前的一切令她血脈直湧滿眼發黑,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


    殺人!


    殺人!


    將這裏的所有人都殺了,包括她自己!


    “五嫂!”


    許安隨撲了過去。


    嚴歌嫂子滿身汙垢,頭發蓬亂,她躺在破板子上麵身下連個軟墊都沒有。


    嚴歌半眯著眼睛毫無反應。


    許安隨嘶吼著喊著大夫。


    她自己就師從素心神醫,可她不敢為嫂子把脈,她一丁點都不敢。


    妙手堂的回春女醫早就候在外麵。


    她背著藥箱衝了進來,先是把脈接著施針,最後又親自去藥房煎藥。


    “可為呢?”


    許安隨早已拔出了霜月劍。


    尤氏進來剛撞個正著。


    霜月劍如寒冰一般抵在她的脖子上,嚇得尤氏當場跪在地上全身顫抖著指了指一旁的二房李氏,


    “她,她,她知道!”


    李氏眼前一黑,差點沒被尤氏氣死。


    明明是尤氏叫她不要管,她說她會幫她打理好侯府,還以爵位利誘李氏,稱會幫李氏和族親表態,讓她家的懷哥兒承襲新的侯爵之位。


    “我…我…我,哎呀!”


    李氏是個嘴笨的,又受了冤枉,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許文君和嫂子文氏趕了過來也著實嚇了一跳,連忙招呼著下人燒熱水,打掃房間,伺候著嚴歌沐浴更衣。


    許安隨差點就按耐不住自己的手,她眼底似怪獸一般充著血紅成了一片。


    “姑娘…姑娘找到了可為了!”


    幻兒哭喪著拉著許安隨去了一旁的柴房。


    許可為雙腳被拇指粗細的繩圈牢牢套著,他趴在地上像隻小狗一樣正抓著散落一地的殘羹剩飯不停的往嘴巴裏塞。


    “我要殺了你們!


    都給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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