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推開了麥肯士的大門,走向了圍成一團的人群。


    人太多了,我跟老趙根本擠不進去,孫曉仗著自己身形靈活,很快就竄了進去,我跟老趙就在外圍,聽著那些路人說著閑話。


    “哎呦呦,怎麽這麽多人圍在這裏呀?到底是出了啥事啊?”


    “不知道,看著好多人圍過來了,我就過來瞅一眼。”


    “我剛聽著有人說有個人下樓梯不小心摔死了,脖子都折了,可嚇人了。”


    “真討厭,啥時候摔死不好,偏偏這個時候摔死,路都堵了,我還趕著回家吃飯呢!”


    “到底是誰摔死了,這麽不小心,工作過度了吧累得吧?”


    “我瞅著了,是個……”


    我們還沒聽完這些人的閑聊,孫曉就從人群中努力擠了出來,看來裏頭吃瓜群眾還真不少,她的頭發都因為摩擦出來的靜電而炸了起來。


    耳旁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


    “呦,進去了一圈,還搞了個新發型啊!”


    孫曉白了我一眼,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跟我們打啞謎。


    “你們猜猜,是誰死了?”


    她好像回想到了剛才看到的恐怖一幕,皺著眉頭說道。


    我有些沒想明白:“還是個我們都認識的?”


    孫曉點了點頭,看了老趙一眼,眼中帶著些許不可思議。


    老趙微微一笑,瞧了我一眼。


    “你還沒猜出來?”


    我傻愣愣地來回看著這兩個人,終於恍然大悟。


    不過我沒說話,還是得自己親眼看到才算清楚。


    我卯足了力氣往裏麵擠,還不小心踩了別人一腳。


    “哎呦喂!疼死我了!!小夥子看著點路!!”


    “抱歉抱歉……”


    我終於擠到了最前麵,我探出頭,救護車也剛好過來,車頭的藍燈不斷地閃爍著。


    天橋的樓梯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周圍一圈的


    我看到一群醫護人員將一個中年男人抬上擔架,男人的手腳看起來都摔斷了,變了形,看著都疼。


    我無意中瞥了一眼地麵,有一個摔碎了的墨鏡靜靜地躺在地上,無人問津。


    我再次看向剛抬上救護車的中年男人,那套衣服,那個頭發,還有耷拉在一旁差點揪住我衣領的大手。


    是那個墨鏡先生。


    老趙說的話應驗了!!


    我聽到了一旁群眾的感歎。


    “算命的人,沒算得出自己的命啊……”


    “命這個東西,算出來,也不一定躲得過。”


    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敲了敲一旁陌生人的肩膀。


    “這裏發生什麽事了?那個人怎麽了?”


    陌生人瞧了瞧我。


    “你算是問對人了,這我從頭看到了尾。“


    他揚了揚下巴,用手指了指天橋的方向。


    “呐,就那個算命的,收了攤,下樓梯的時候踩空了,直接從樓梯一口氣翻滾到人行道上,嘖嘖……你是沒看到,那脖子都斷了,下來的時候就沒氣了……翻滾時骨頭斷裂的聲音可清晰了,這個救護車也就是走個過場……”


    我故作驚訝地點了點頭,又鑽出了人群。


    孫曉和老趙正在聊天,我走上前去。


    “看完了?”


    我點了點頭:“你之所以坐窗台的位置,就是因為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我隻知道他注定有這一災。”


    “是因為他之前收了孫曉的這一百塊錢?”


    就算騙了錢,一百也罪不至死啊,即使是那個老騙子,也不過欠抽罷了。


    “是,也不是……”


    我被老趙憋得實在難受,才想起來兜裏還有一根煙,我連忙遞給他。


    他將煙別在耳朵旁,咂了咂嘴,他才開始娓娓道來。


    “他已經騙了不少的錢了,雖不至死,也會讓他未來的運勢低迷,但是……正因為他收了孫曉的這100塊,導致他遭受如此橫禍,這也是他貪心不足,咎由自取。”


    他這一說給我嚇得一個激靈,那我今天白吃了孫曉的飯,豈不是……


    我鄭重地看向孫曉:“我會給你轉錢的,別生氣。”


    “哈?”


    孫曉被我這麽一說,都氣笑了。


    “咋了?花了我的催命錢,就真的要了你的命了?這麽快就要跟我劃清界線?”


    老趙用他的拐給我頭上來了一下。


    “你看看你,蠢就算了,還這麽沒情商。”


    我委屈地捂著頭,孫曉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偷笑。


    老趙清了清嗓子,看著我,繼續說道。


    “因為算命是窺探天機,接受了錢就是接受了相應的因果,而孫曉的爺爺,是被一個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導致自殺,他的魂魄被那個東西給困住了,所以在死後依舊不安寧。”


    我一邊揉著腦袋,一邊疑惑。


    “這跟戴墨鏡的那個算命先生的死有啥關係?”


    老趙搓了搓自己耳朵旁的煙,想拿卻又鬆開了手。


    “那個戴墨鏡的傻子拿了不屬於他的錢,沒算命,卻拿了算命錢,占上了因果。而這筆錢是屬於孫曉和他爺爺的,他拿了她爺爺的錢,那厄運自然也就纏到了他的身上。”


    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不屬於自己的錢不能隨便拿,真的會遭報應的。


    “那……我呢?”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你不早就纏上鬼了?你怕啥??”


    “……”


    我一時竟無法反駁。


    確實……被一個鬼纏或者幾個鬼沒啥太大區別。


    “那……那個花瓶的事怎麽樣了。”


    除了這個事,我還想把我在崗上村的事情給老趙說一下。


    老趙一拍腦門。


    “差點忘了這個事了,你得跟我回去一趟,這個事挺大,得詳細跟你說。”


    說完他扭頭看向孫曉。


    “孫曉,最近我們要離開這裏,處理一些事情,你就先回去,你爺爺的事我會處理的,等明天火化好的骨灰就先存放在殯儀館,等我回來再處理。”


    孫曉聽完,先是緩緩地點了點頭,但隨後又轉了念頭。


    “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


    我驚訝地看了看孫曉,又看向老趙。


    隻見老趙猶豫了一會,居然點頭答應了。


    “我們明天早上出發,你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明天在這裏匯合。”


    “好!”


    隨後我跟孫曉加了微信好友,她和我們招了招手,就轉身離開。


    我大為不解:“孫曉又跟這個事沒關係,我們帶上她做什麽?萬一把她又扯了進來……”


    我有點擔心,雖然我自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走吧,一會我詳細跟你說。”


    老趙將耳邊的煙給拿了下來,他從兜裏拿出了一個髒兮兮的廉價打火機,點上了煙。


    “呼……”


    吸上煙的他看起來舒暢了不少。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落日餘暉將半邊天空都染成橙紅色的。


    “時間不早了,跟我回去吧。”


    “好。”


    我把他扶上了驢子,跟著他的指引到了不遠的一個城中村。


    今日的夕陽也逐漸落下帷幕,天空逐漸被墨藍色給吞噬。


    夜晚的街道狹窄又熱鬧,各種小攤小販在路邊叫賣,炒粉炒飯,深夜燒烤,不少人穿著拖鞋睡衣出來購買夜宵,香味充斥著整條街道。


    街邊的商鋪,除了蒼蠅小館,什麽按摩店,拔罐店之類的店,也亮著招牌,還有不少穿著清涼露骨,妝容妖豔的女人,站在路口。


    我穿過人群,老趙指了指一旁窄道,我拐了進去。


    外麵的熱鬧繁華似乎瞬間就被隔絕,巷子裏黑暗陰冷,錯綜複雜的電線纏繞在半空中,街邊的路燈一閃一閃,偶爾還會傳來野貓的叫聲。


    “停,就是這裏。”


    我刹車,扭頭看向老趙指著的方向。


    一個格格不入的磚瓦房。


    房門是木質的,一個生鏽的老式鐵鎖掛在上麵,門上的門神畫像破破爛爛,都褪色了。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老趙居然住在這裏。


    “老趙,這是……你家?”


    “是啊。”


    我又抬眼看去,這個房子甚至都沒有窗戶,就是一片牆壁空出了兩個方形的洞,就當是窗戶了。


    我將車停到一旁,把老趙扶了下來。


    我沒繼續說話,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上了兩旁長滿雜草,破損不堪的階梯。


    老趙也沒鎖門,退了一把門,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剛一踏進門檻,空氣中的灰塵鑽進了我的鼻腔,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房子比較簡陋,不要介意。”


    說著他的手伸向了黑暗中的一根細線,往下一拉,頭頂上的一個大燈泡亮了起來。


    昏暗的房屋終於亮堂了起來。


    頭上是腐朽的木質房梁,數不清的蜘蛛網在一旁清晰可見,那個燈泡就掛在屋子裏的最中間。


    屋子不大,房內簡陋卻整潔,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椅子。


    床腳和桌邊堆放著各種雜物,桌子上放著那個顯眼的琉璃花瓶,這應該是整個屋子裏最值錢的東西了。


    老趙扶著自己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將拐靠到旁邊,休息下來。


    見我有些局促,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隨便坐吧。”


    我趕忙走過去,坐下去瞬間,感覺這個椅子要塌了,坐上去後,我一動也不敢動。


    我想過老趙的生活可能不太好,但是這種程度是我沒想到的,這幾乎就是家徒四壁,他本來腿腳就不大方便,在這裏一個人怎麽生活啊?


    我想了想正要跟他說,卻被老趙打斷了思路。


    “那個女鬼,我已經驅散了她身上的怨念,讓她往生投胎了。”


    “是嘛?那可太好了!”


    回想那個女鬼冰涼刺骨的氣息,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她到底……怎麽變成這樣的?”


    “她之前說的話不假,那個花瓶確實是他丈夫從一個古玩市場淘來的,但是他並沒有在醫院奄奄一息,而是早就死了。”


    老趙他一邊說,一邊搓了搓自己的膝蓋,隨後將床墊掀了起來,從下麵拿出了一袋煙草,又從一旁撕出一截報紙。


    那粗糙幹枯的手將煙草碾碎,放到其中卷了起來,最後用舌頭舔了一下,封了邊。


    “早就死了?那他的丈夫的鬼魂去哪了?”


    他拿出那個廉價的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煙。


    “應該是被這個琉璃花瓶給吸收了,她也說不清楚,但是他丈夫的魂魄確實完全消失了。”


    “那她的魂魄怎麽還在這裏?”


    “這女人在丈夫死了以後,認為是花瓶的問題,砸碎了無數次,第二天卻依舊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桌子上,她受不了了,最後抱著這個花瓶自殺了。”


    我聽完震驚無比,一個琉璃花瓶居然能鬧出兩條人命!!


    “這個琉璃花瓶到底是什麽來曆??”


    他吧唧著嘴抽著自製煙,那個煙確實勁大,熏得我直眯眼。


    “你算問到點子上了,那個琉璃花瓶的來曆不簡單,那個女鬼也說不太清楚,隻是說他的丈夫是在抉水區的一個古玩街道的小攤子上淘來的。”


    “抉水區……”


    我記得是在北麵的一個區,和霧島區有交壤。


    “那我們明天就去那裏尋找花瓶的來曆?”


    老趙點了點頭,手中的自製煙抽地很快,地上都是灰燼。


    “隻有搞清楚這個花瓶的來曆,才能搞清楚一切。”


    我認同地點了點頭,我又想起了孫曉。


    “這個事跟孫曉也沒關係啊,為啥還把她帶上。”


    老趙抬眼看著我:“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幫你?”


    我被問得一頭霧水,他接的這個活跟我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老趙我沒懂……”


    他歎了一口氣:“這一切都是命啊,想躲也躲不了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不明所以,對他的這句話感覺到莫名其妙。


    “你的意思是……孫曉和這個花瓶的事也有關係?”


    老趙諱莫如深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光線很差,昏暗中我看著他的深邃清亮的眼睛,眼神銳利,有些莫名地膽寒。


    說實話,我並不了解這個小老頭,更不清楚他是個怎樣的人。


    在第一次遇見他之前,那個白胡子老頭一聽我要找他,就臉色大變,將我趕走,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盤旋。


    可是在相處之中,我並未發現他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反而覺得這個小老頭有些可愛,尤其在看到他居住環境如此惡劣,我生出了讓他跟我一起住的想法。


    但是這樣會不會傷害到他的自尊。


    我沉思半晌。


    不管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看著他說。


    “你……要不要之後跟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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