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宣轉身往相反的方向快步離開,隨著走動,身上淩厲的氣勢愈來愈強盛。


    她眼底的冰霜越來越厚,直到成了牆,擋住她瞳眸裏所有的情緒。


    她沒回頭,找了個能望到整個村子的地方坐下,盯著山下出神。


    她的耳朵輕輕豎起,聽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隨著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嘴角冰冷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在看到一抹鬼祟的身影消失在錯落低矮的房屋中時,她才起身迅速往山裏跑去。


    她在大樹底下找到了蜷縮成一團的小侄子。


    看他像是失去了保護傘的幼獸一樣,無助又害怕,衛宣滿眼心疼。


    她跑過去把他抱起來,兩人迅速爬上樹,躲在樹葉之間。


    “小姑姑,壞人走了嗎?”孩子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袖,大大的眼睛裏全是無措和害怕。


    衛宣憐愛的把他抱在懷裏,點頭“走了。”


    小家夥一直憋著的眼淚終於大顆大顆的落下,嗚咽著縮進衛宣的懷裏。


    “小姑姑,那個壞人她又來了,她還要打我。”


    衛宣趕緊拍著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安撫“小然不哭,小姑姑會保護你的,她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衛宣眼底,第一次露出了狠辣之色。


    小家夥抬起濕漉漉的水眸看她“真的嗎?那她會不會欺負小姑姑啊?”


    衛宣笑著保證“小姑姑很厲害的,她不敢欺負我。”


    小家夥破涕為笑,還握著自己的小拳頭揮舞“嗯,小姑姑最厲害。”


    以前都是小姑姑幫他,壞人肯定害怕小姑姑。


    衛宣安撫好他,看著他進了牛棚。


    她站在山腰凸出來的位置,眼睛一寸一寸的搜尋著。


    隨即,她嘴角帶笑,狂奔下山,到山腳後,一邊揮手一邊大喊“村長,村長。”


    她跑的飛快,路上不小心差點碰倒了一位嬸子,她趕緊扶住,嘴裏還不停的道歉。


    “嬸子,對不住對不住,我有急事找村長,您沒事吧?”


    嬸子揮手,衛宣出手及時,她壓根就沒摔倒,連驚嚇都沒有。


    “沒事沒事,你趕緊去追村長吧。”


    也不知道是什麽事,竟然這麽急。


    衛宣答應一聲就跑了,風風火火地……又撞到了人。


    她趕緊一把扶住,嘴角輕微動幾下,在對方抓住她胳膊的時候主動鬆開。


    嘴裏還不停嚷嚷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有急事。”


    說著,就去追前邊已經停下來等著她的村長了。


    被她扶起的老太太猛地抓住身旁老爺子的手臂,指尖還在輕輕顫抖。


    老爺子立刻就感受到了妻子的異樣,抓住她抖動的手拍了拍,聲音平穩“等回去再說。”


    老太太壓抑著眼底的驚懼,垂下眼眸,挺著身子繼續往前走。


    衛宣已經追上了村長,在他看過來時直接說“村長,我明天要請假,去城裏。”


    楊九斤皺眉“怎麽又請假?不是剛從城裏回來。”


    一直在旁邊聽著,好奇心又重的嬸子立刻接了一句“是啊,聽說是你叔叔那邊的人來了?”


    衛宣眼睛快速轉動幾下,一臉淒苦,眼底又透著倔強“村長,我那京市的叔叔不做人啊。”


    她哭訴道“他讓人來找我,要我秋收後把分到的糧食給他寄回去。”


    “什麽?”周圍的人齊齊驚呼出聲。


    衛宣聲音一頓,揉了一把眼睛“你們沒聽錯,他就是要我把糧食給他寄回去。”


    這下,人群炸了。


    “這人的心怎麽這麽黑,衛知青把糧食都給他寄回去了,她自己吃什麽呀?”


    “就是,這人也太不要臉了,讓衛知青替他女兒下鄉還不夠,還想讓她給他們當牛做馬呢。”


    “哎喲,這可比以前的地主老財都心黑呀。”


    有嬸子怕衛宣不知道其中利害,趕緊叮囑她“衛知青,你可不能聽他的。”


    “沒錯,糧食可是咱們的命根子,誰要都不能給。”


    “是啊,你把糧食給了他,你自己要怎麽過?冬天就靠分下來的糧食熬過去呢。”


    “衛知青,他不管你的死活,你也別搭理他。”


    衛宣一看,叔叔嬸子們同仇敵愾,就差要抄家夥跟她去幹仗了,嚇得心裏一跳。


    這效果也太好了吧。


    她趕緊道“我肯定不會答應啊,當初同意替堂姐下鄉,那是因為在城裏活不下去了。”


    “就想著在村裏,我或許還能靠這一身力氣來養活自己。”


    “沒想到他又追來了,還想把我活命的糧食都拿走,我怎麽可能會答應啊。”


    人群一靜,然後嬸子們高興了,七嘴八舌的誇獎著衛宣。


    “沒錯,就該這樣,可不能讓那些黑了心肝的人欺負。”


    “就是這話,你不厲害,他就往死欺負你,就應該這樣硬氣。”


    一直聽著的楊九斤不懂了“那你還去城裏做什麽?”


    這事不都解決了?


    衛宣立馬露出氣憤的表情“可他威脅我,說我不答應的話,就把我以前討飯的事傳的全公社都知道。”


    “我想來想去都不能忍著,我要去城裏打電話,舉報他虐待我。”


    楊九斤臉上肌肉抖動,不知道該怒還是該笑。


    看她剛剛的樣子,還以為受什麽委屈了。


    就這樣子,能有幾人給她委屈?


    他不想準這個假。


    可旁邊的嬸子們不幹啊。


    “村長,讓衛知青去,像那樣狼心狗肺的人,就應該好好教訓一頓才能老實。”


    “就是,咱們可不慣這樣的人,讓衛知青去。”


    “對!”


    楊九斤瞪衛宣,這死丫頭,都能鼓動婆娘們造反了。


    想著衛宣這兩天不願意挖沙子,就知道漫山遍野的亂跑。


    他心裏動了一下,說不定等她出了氣,就能回來挖沙子了。


    他揮手“行,準了。”


    衛宣高興的笑,啊,竟然還訛來了一天假期。


    美滋滋。


    她對著嬸子們千恩萬謝,然後跑著回了知青點。


    圍觀的人也跟著散了。


    衛振林老倆口互相攙扶著往牛棚走,走到沒人時,老太太才開了口。


    “小萱那孩子變了好多,以前她可不會這樣和人嬉笑怒罵。”


    那時的孫女,有點像養在城堡裏的公主,不食煙火又不接地氣。


    現在的她,真實了好多。


    老爺子很滿意剛剛看到的一切“這樣才是真實的人,才能在這世道好好活下去。”


    要是按照以前的性子,恐怕早就被蹉跎成了木偶。


    老太太抓住他的胳膊,顫抖著聲音“小萱說有人盯上了小然,這幾天別讓他單獨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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