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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麽波折的一天!
對於秦風來說,今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是他生命的一個重要的轉折。
這一天的前些時候,他還苦苦掙紮於打坐入定,尋找識海,結果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自己的識海位於天機竅中,才知道要尋找靈嬰,隻有等他找到自己才可以。
自己一個月的努力竟然是白費的。
但是這並不會讓他覺得有什麽不愉快的感覺。畢竟,破境了嘛!
戊時,天早已黑了,或許風鎮那頭仍然燈火通明,但是對於茅屋這一家子來說,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因為茅屋坐落於樹林之中,此刻,萬籟俱靜。
天空中,數以萬計的星辰早已懸掛在黑幕之中,肆意地釋放著自己的光芒。
眾人已用過晚飯,羅胖子正在一旁被吳極盯著做體術訓練。
這體術訓練的目的主要在於卸掉羅胖子那一身華而不實的肥肉,留下他身上應該留下來的東西。不過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羅胖子的力氣確實大,難怪他把這個特點排在能吃之後。
秦風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盯著天上星辰傻笑著……
嘴裏不停喃喃道:“嘿!嘿嘿……覺己了……嘿……”
若是旁人看來,無非就是一個小小的覺己之境,對於一些資質非凡的人來說,往往第一次打坐入定便能夠破境。比如羅胖子。
但是誰讓秦風特別呢?擁有第十竅天機,而且是識海所在。這些原本未知的東西,一起擠在一起,讓他的覺己之境變得艱難。
而且,他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這個年齡,別的孩子仍然在“之乎者也”,仍然在丟泥球玩兒,生活壓力對於他們來說從來不成問題。
但是秦風卻不一樣!十歲的時候他就必須獨當一麵,自己尋找吃食。若不是吳老叫花子給了他一個得以遮蔽風雨的屋簷,並且給予他歸屬感,那麽到底兩年之後的他會變成什麽樣子,還不得而知。
孩童的心性仍然留在秦風的心中,雖然他的心中充斥著仇恨,雖然他已經將自己的命運與複仇聯係在一起,但是,每一個孩子在成功完成某件對於他們極難完成的任務之時,都會興奮異常。秦風當然不意外。
現在他傻笑,是對自己的一個獎賞。兩年之來,他傻笑的次數太少少!
第一次,是成功偷到一壺酒,那個時候他傻笑了一個時辰,便一口氣喝光了,而後大醉半日!
第二次,是為美菱偷那床被子,雖然他被人打得半死,但是當美菱蓋著那床溫暖的被子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傻笑了一個晚上。
不要跟一個無依無靠,父母雙亡又身懷大仇的少年郎說偷盜有罪,他懂,但是他有什麽別的方法能夠好好活下去?參軍?太瘦。當小二?太小。對於他來說,偷盜便是他賴以生存的唯一出路。
第三次,便是這次,兩年以來,他在以偷盜生存的閑暇時間,總是喜歡走街串巷,希望能夠打聽到些許修行的方法。太過天真不是麽?修道之路豈是在街頭巷尾便能尋求的了的?
但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兒,他懂什麽?在他的心中,隻有對於修道的希冀在支持著他,他哪裏知道修真的門派何在?他如此做法,不正是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嗎?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找到了一個希望,那便是相濡以沫兩年之久的吳極。隻可是,光是第一個境界覺己之境,便讓他停留了如此之久。
按照吳極的說法,能否有修行的資質是自己去創造的。有的人一生都沒有機會踏入妙門,但是有的人一出生便已經踏入了覺己之境,成為天之驕子。他努力地想去創造自己的起點,盡管弄得自己形容枯槁,也不停歇。
此時,他做到了,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個更開心的了嗎?
吳極、正清、美菱,都知道他此時的心情,他們經過兩年的相處,宛如家人一般,對於家人的脾性他們清楚的很。
而小青?她也懂。當她作為一隻小青蛇,第一次邁入妙門之時,激動之情比之秦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四百年來,她日夜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夠得證道果,雖然希望等同於無。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吳極才讓正清休息。
“好了,今天的體術訓練,便到這邊吧,明天於酉時開始。”吳極道。
聽到這句話,羅胖子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滿身滿臉的臭汗早已將那件寒酸的衣服濕透了。也不忌諱美菱,直接把上衣脫了,讓胸前的兩個肥櫻桃透透氣……
看見正清這個疲累樣,吳極輕輕笑了下,不知道是慈祥的笑還是嘲笑。而後輕輕跨過門檻,站在門口,對著仍然在傻笑的秦風道:“隨我出來。”
好像沒有聽到,秦風此刻的目光注視著天空中的星辰,嘴巴微張,麵頰用力,時不時“哈”一聲或“嘿”一句。宛如一個極品大花癡!
吳極見秦風這個花癡樣,實在無語。於是走到近前,一巴掌向著秦風的腦袋便呼了過去,把秦風直接呼倒在地。有了這個刺激,秦風頭也不抬,直接破口罵了一句:“哪個王八羔子打的小爺我!”
“有意見嗎?”吳極發話,語氣嚴肅。
秦風瞪大眼睛,不敢直視吳極,悻悻道:“沒,沒……徒兒哪敢……”摸著自己受傷的腦袋,認真說道:“師尊,以後別動不動就打我的腦袋,要知道,我的天機竅可是個寶貝!”
還真別說,這句話說完,吳極的態度頓時變得和善了許多,但是此時此刻的和善表情卻讓秦風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果不其然,吳極伸出手來,道:“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打你的腦袋。”
“啊!”
秦風抓著吳極那如同幹柴火,卻極度有力的手,拍打著,急促道:“疼疼疼!疼!別揪了!要掉了!疼疼疼!!!”
吳極狠狠過了一把癮之後,才放手,內心說不出的舒暢。背著雙手,佝僂著背,徑直走到院子中央的大青石旁。
秦風輕輕撫摸著自己那受創的寶貝耳朵,疼得“哎呦”亂叫。但是師命難違啊,隻好乖乖跟上去了。老老實實地站在吳極身後,不敢言語,他怕待會兒吳極一個不高興,另一隻耳朵又跟著遭罪,那麽以後變成“二師兄”,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你已至覺己之境,悟到了什麽?”吳極問道。
“悟到我自己。”
“怎麽說?”
“我是一滴淚,一滴水,我是秦風。”
吳極沉吟了一會兒,顯然不想發表什麽意見。覺己境的玄妙之處便是,當你悟出了什麽,那便是你的東西,對於你來說獨一無二的東西,是你內心真正的答案,他人的想法隻能潛移默化,無法任意左右。
“你看清楚了自己的識海了嗎?”吳極又問道。
“嗯。這次是真真正正地看清了。我的靈嬰告訴我,我的識海位於第十竅中,並非位於胸中生死。原本我以為我的識海隻是一泓清海,四周漆黑無光,但是當我真正明悟之時,才發現原來我的識海非常之奇特。”秦風嘴角微翹,顯然很是驕傲。
“我的識海乃是兩片不同的天連在一起,而我的立足點便是那半空之中。”
“哦?”吳極顯然很感興趣:“竟然如此奇妙?”
吳極的反應顯然很對秦風的胃口,秦風麵帶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交叉著雙手,看上去很像一個紈絝子弟,又道:“不僅如此,我的靈嬰說我是他的第二個主人。”
“難怪!難怪你的靈嬰具有人性。你給你的識海取名了麽?還有,你的靈嬰小友叫什麽名字?”
“我給我的識海取名雙天境。”秦風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這可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哦!”顯得非常驕傲,一副極度欠打的摸樣。但是吳極卻沒有什麽動作,反而很是欣慰,他知道,這是孩子心性。
隻是秦風一點沒有尊老情懷,到讓吳極非常不滿。
“我的靈嬰名字叫做天機,怎麽樣?是不是聽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天機麽?”吳極忽然想起了他師尊在其幼年之時給他講述的一個故事。麵帶悵然之情,道:“很有意思!你爹竟然做到了……”
等到吳極臉上的惆悵之情消退的差不多了,秦風才發話:“師尊,此時喚我出來,是不是要傳授道法於我?”
吳極並不否認,點了點頭。秦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興奮非常,兩隻眼睛放射金光,雙手來回互搓,活脫脫像一個欲討賞的小廝。
對於秦風此時的神態及其動作,吳極投來了鄙夷的眼神,但是對於小家夥來說,絲毫沒有殺傷力,若不是吳極輩分大了些許,想必秦風早已將他撲在身下,要挾他了。
“我的確要授你道法,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清楚你師承何處。”
秦風點點頭。
“我師承‘蒼雲’前任首座天行真人,道號‘無極’。”吳極平平淡淡地說道。
秦風原本歡快的深情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恨,但這恨並非針對吳極,而是‘蒼雲’。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大可以直接傳授我道法。”秦風問道。
吳極笑道:“傻小子,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待到日後給你一個靠山。要知道,雖然我吳極早就隱於世間將近百年,但是,想當年我闖蕩出來的名聲,至今還是有作用的。而且,有‘蒼雲’當靠山,你也不虧。”
“虧不虧我不知,但是我不想用。我心中恨意難平,更別說拿它當靠山。”
吳極的表情頓時變得嚴厲起來,怒喝道:“你不要忘了你當初說過的話!你的仇,隻與道空有關,禍不及‘蒼雲’!”
秦風的腦袋被吳極給喝得清醒了許多,最後,才不甘地道:“徒兒知錯!”吳極見秦風有所收斂,但又憂其恨及‘蒼雲’宗眾,由打了個保險,道:“日後若是讓我發現你仍然持有這種思想,那麽我便要踐行諾言,清理門戶!”
秦風心知自己真的錯了,呐呐道:“徒兒知曉了!再不敢輕易胡言!”
“好了,現在傳你道法。”吳極指著大青石,道:“盤膝於其上。”秦風乖乖地爬到青石之上盤膝坐下。
“蒼雲的修道真訣名喚《萬空妙訣》。主張萬物皆空,求得真靜。”吳極接著講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這第一句口訣剛剛說出來,秦風就抓耳撓腮不知其所謂。吳極見秦風這個猴頭樣兒,說道:“我把《萬空妙訣》的口訣背給你聽,今夜你背下來便可,能不能理解倒是其次。”
秦風聽後,尋著吳極的話,將這句口訣在心中默念起來。
“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秦風在心中默念一遍,竟能達到一心二用之能。耳聽吳極口傳秘訣,心中默背口訣。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如此清淨,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口訣一句句念完,吳極嘴巴並沒有停下來,當念完口訣的時候,吳極看了看秦風。發現這小家夥竟是嘴巴微動,搖頭晃腦,一副陶醉於其中,有所思亦有所得之相。
他也不打擾秦風,一個人趨步回了茅屋,留下秦風一人盤膝端坐在青石之上,參透真經。
“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秦風口中輕念口訣,發出的聲音大小隻有他能夠聽得到。他並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隻是想要單純地將口訣背下來。(注一)
既然吳極讓他背下來,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時下,雖然已經十二歲,但是他老大個字不認識,一本書該從哪裏看都不懂,讓他理解其中的意思,著實費事兒。
別看羅胖子也已經邁入覺己之境,但是他的世界除了吃還是吃。對於他來說,哪裏有那種閑工夫去看書識字?
雖然秦風大字不識一個,但是死記硬背的功夫倒是非同一般。約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將《萬空妙訣》的口訣從頭背到尾一次不差。為了保證不會再忘記,他便將口訣又背了二三十遍,確定自己日後不會再忘記,才跳下青石準備休息。
剛想要踏進屋子裏,吳極一看到秦風便走上前來,問道:“都背下來了?”
秦風點了點頭,但是抬起來的腳還沒有踩在屋子裏的土地上。
“那好,你背與我聽。”說罷,雙手捏訣,一個空寂印便施在了小青身上。空寂印乃以小術法,讓對方耳朵暫時失聰,眼睛失明,讓對方看不到聽不到,是為空寂。
小青原本見吳極讓秦風背出口訣,心想能夠打打秋風,趁點兒油水。沒想到這老叫花子如此狡猾,竟然使了個空寂印。讓她聽不到、看不到,想要破開這空寂印,奈何修為實在太弱。無法,在心中默默問候了吳極祖宗好幾次,才將蛇頭再次靠在美菱腿上。
而美菱便用手輕輕撫摸小青的蛇頭,讓小青覺得非常之舒服,對於某人小氣巴拉的怨念也為之消退不少。
“師尊發話,徒兒遵命便是。”秦風收回了腳,立在門外,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背:“……歸皆悉地天,靜清常能人。基之靜者動,源之濁者清。物萬生而,末流本降。……”
《萬空妙訣》雖然簡短,但是內容極為豐富,乃是蒼雲弟子每日必須參透的主要修道秘訣。告知修煉者,人神要常清靜,必須遣欲澄心,方能達到萬物皆空皆寂,玄妙非常的空靈之境。
全篇大概八百言,但是涵蓋的內容卻是需要修道之人用一生去細心參悟,其中蘊有的大智大慧,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得。
秦風還未背完,便被吳極大聲打斷。
“狗屁!”吳極大罵一聲,“你背的都是什麽?狗屁不通!狗屁狗屁!”
對於他人來說,《萬空妙訣》作為蒼雲第一修煉秘訣,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吳極本想,秦風雖然愚鈍,奈何體質卻是不可多得,細心雕琢也能成大器。遂將《萬空妙訣》盡數傳之於他,希望他好好背下來,每日心中默念一二遍,清神醒腦。
誰知道秦風半個時辰的成果,便是從他嘴巴裏麵吐出如此不堪入耳的狗屁之言。換做是誰,都會扼腕歎息,更有甚者便如吳極,狗屁狗屁地罵道。
“師尊先莫生氣,仔細理解一下,想象徒兒是否背錯。”秦風聽得吳極罵了幾句狗屁,也不惱怒,心情竟然大好。
末流本降。物萬生而……
吳極在心中默念出來,而後轉念一想。當場愣住。敢情這小子竟然倒背如流!不僅如此,還不及時相告,戲耍於他。驚歎於秦風記憶力強大牛逼的同時,卻也對於秦風沒大沒小的舉動怒不可遏。
揪起秦風的耳朵,一寸一寸往上提。
“疼疼疼!師尊,徒兒無過啊!”
美菱、正清也愣住了,他們並不懂從秦風嘴巴裏麵吐出來的東西叫做什麽,但是也知道秦風念得非常流利,應該是沒有大問題,便不明白為何吳極還要揪他耳朵。
“臭小子,你正經背會死啊?得瑟什麽你得瑟!看來不多揪你幾下耳朵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尊師重道。”吳極眉眼倒豎,憤怒非常。
“錯了錯了!徒兒再也不敢了!”
聽到秦風的大聲求饒,吳極才滿意地鬆開了手。
小青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既看不到也聽不到。舒服得不停地呻吟著。
秦風心疼地揉著自己那發紅發燙的耳朵,心中對自己剛剛的舉動是極度後悔。早知道便清清楚楚從頭往下背便是,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作甚。本來想要威風一下的,告訴屋子裏的人自己有多麽牛逼來著,可是結果卻是耳朵險些不保。
斜了斜眼看看吳極此刻的神情,此時,不管心中有再多的不甘願,他也不再言語了,否則,待會兒第二隻耳朵……
注一:《萬空妙訣》內容摘錄自《清靜經》
《天機引》最新章節由創世首發,轉載!
>多麽波折的一天!
對於秦風來說,今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是他生命的一個重要的轉折。
這一天的前些時候,他還苦苦掙紮於打坐入定,尋找識海,結果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自己的識海位於天機竅中,才知道要尋找靈嬰,隻有等他找到自己才可以。
自己一個月的努力竟然是白費的。
但是這並不會讓他覺得有什麽不愉快的感覺。畢竟,破境了嘛!
戊時,天早已黑了,或許風鎮那頭仍然燈火通明,但是對於茅屋這一家子來說,是沒有多大意義的。因為茅屋坐落於樹林之中,此刻,萬籟俱靜。
天空中,數以萬計的星辰早已懸掛在黑幕之中,肆意地釋放著自己的光芒。
眾人已用過晚飯,羅胖子正在一旁被吳極盯著做體術訓練。
這體術訓練的目的主要在於卸掉羅胖子那一身華而不實的肥肉,留下他身上應該留下來的東西。不過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羅胖子的力氣確實大,難怪他把這個特點排在能吃之後。
秦風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盯著天上星辰傻笑著……
嘴裏不停喃喃道:“嘿!嘿嘿……覺己了……嘿……”
若是旁人看來,無非就是一個小小的覺己之境,對於一些資質非凡的人來說,往往第一次打坐入定便能夠破境。比如羅胖子。
但是誰讓秦風特別呢?擁有第十竅天機,而且是識海所在。這些原本未知的東西,一起擠在一起,讓他的覺己之境變得艱難。
而且,他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這個年齡,別的孩子仍然在“之乎者也”,仍然在丟泥球玩兒,生活壓力對於他們來說從來不成問題。
但是秦風卻不一樣!十歲的時候他就必須獨當一麵,自己尋找吃食。若不是吳老叫花子給了他一個得以遮蔽風雨的屋簷,並且給予他歸屬感,那麽到底兩年之後的他會變成什麽樣子,還不得而知。
孩童的心性仍然留在秦風的心中,雖然他的心中充斥著仇恨,雖然他已經將自己的命運與複仇聯係在一起,但是,每一個孩子在成功完成某件對於他們極難完成的任務之時,都會興奮異常。秦風當然不意外。
現在他傻笑,是對自己的一個獎賞。兩年之來,他傻笑的次數太少少!
第一次,是成功偷到一壺酒,那個時候他傻笑了一個時辰,便一口氣喝光了,而後大醉半日!
第二次,是為美菱偷那床被子,雖然他被人打得半死,但是當美菱蓋著那床溫暖的被子進入夢鄉的時候,他傻笑了一個晚上。
不要跟一個無依無靠,父母雙亡又身懷大仇的少年郎說偷盜有罪,他懂,但是他有什麽別的方法能夠好好活下去?參軍?太瘦。當小二?太小。對於他來說,偷盜便是他賴以生存的唯一出路。
第三次,便是這次,兩年以來,他在以偷盜生存的閑暇時間,總是喜歡走街串巷,希望能夠打聽到些許修行的方法。太過天真不是麽?修道之路豈是在街頭巷尾便能尋求的了的?
但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兒,他懂什麽?在他的心中,隻有對於修道的希冀在支持著他,他哪裏知道修真的門派何在?他如此做法,不正是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了嗎?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找到了一個希望,那便是相濡以沫兩年之久的吳極。隻可是,光是第一個境界覺己之境,便讓他停留了如此之久。
按照吳極的說法,能否有修行的資質是自己去創造的。有的人一生都沒有機會踏入妙門,但是有的人一出生便已經踏入了覺己之境,成為天之驕子。他努力地想去創造自己的起點,盡管弄得自己形容枯槁,也不停歇。
此時,他做到了,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個更開心的了嗎?
吳極、正清、美菱,都知道他此時的心情,他們經過兩年的相處,宛如家人一般,對於家人的脾性他們清楚的很。
而小青?她也懂。當她作為一隻小青蛇,第一次邁入妙門之時,激動之情比之秦風有過之而無不及。四百年來,她日夜修行,希望有一天能夠得證道果,雖然希望等同於無。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吳極才讓正清休息。
“好了,今天的體術訓練,便到這邊吧,明天於酉時開始。”吳極道。
聽到這句話,羅胖子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滿身滿臉的臭汗早已將那件寒酸的衣服濕透了。也不忌諱美菱,直接把上衣脫了,讓胸前的兩個肥櫻桃透透氣……
看見正清這個疲累樣,吳極輕輕笑了下,不知道是慈祥的笑還是嘲笑。而後輕輕跨過門檻,站在門口,對著仍然在傻笑的秦風道:“隨我出來。”
好像沒有聽到,秦風此刻的目光注視著天空中的星辰,嘴巴微張,麵頰用力,時不時“哈”一聲或“嘿”一句。宛如一個極品大花癡!
吳極見秦風這個花癡樣,實在無語。於是走到近前,一巴掌向著秦風的腦袋便呼了過去,把秦風直接呼倒在地。有了這個刺激,秦風頭也不抬,直接破口罵了一句:“哪個王八羔子打的小爺我!”
“有意見嗎?”吳極發話,語氣嚴肅。
秦風瞪大眼睛,不敢直視吳極,悻悻道:“沒,沒……徒兒哪敢……”摸著自己受傷的腦袋,認真說道:“師尊,以後別動不動就打我的腦袋,要知道,我的天機竅可是個寶貝!”
還真別說,這句話說完,吳極的態度頓時變得和善了許多,但是此時此刻的和善表情卻讓秦風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果不其然,吳極伸出手來,道:“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打你的腦袋。”
“啊!”
秦風抓著吳極那如同幹柴火,卻極度有力的手,拍打著,急促道:“疼疼疼!疼!別揪了!要掉了!疼疼疼!!!”
吳極狠狠過了一把癮之後,才放手,內心說不出的舒暢。背著雙手,佝僂著背,徑直走到院子中央的大青石旁。
秦風輕輕撫摸著自己那受創的寶貝耳朵,疼得“哎呦”亂叫。但是師命難違啊,隻好乖乖跟上去了。老老實實地站在吳極身後,不敢言語,他怕待會兒吳極一個不高興,另一隻耳朵又跟著遭罪,那麽以後變成“二師兄”,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你已至覺己之境,悟到了什麽?”吳極問道。
“悟到我自己。”
“怎麽說?”
“我是一滴淚,一滴水,我是秦風。”
吳極沉吟了一會兒,顯然不想發表什麽意見。覺己境的玄妙之處便是,當你悟出了什麽,那便是你的東西,對於你來說獨一無二的東西,是你內心真正的答案,他人的想法隻能潛移默化,無法任意左右。
“你看清楚了自己的識海了嗎?”吳極又問道。
“嗯。這次是真真正正地看清了。我的靈嬰告訴我,我的識海位於第十竅中,並非位於胸中生死。原本我以為我的識海隻是一泓清海,四周漆黑無光,但是當我真正明悟之時,才發現原來我的識海非常之奇特。”秦風嘴角微翹,顯然很是驕傲。
“我的識海乃是兩片不同的天連在一起,而我的立足點便是那半空之中。”
“哦?”吳極顯然很感興趣:“竟然如此奇妙?”
吳極的反應顯然很對秦風的胃口,秦風麵帶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交叉著雙手,看上去很像一個紈絝子弟,又道:“不僅如此,我的靈嬰說我是他的第二個主人。”
“難怪!難怪你的靈嬰具有人性。你給你的識海取名了麽?還有,你的靈嬰小友叫什麽名字?”
“我給我的識海取名雙天境。”秦風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這可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哦!”顯得非常驕傲,一副極度欠打的摸樣。但是吳極卻沒有什麽動作,反而很是欣慰,他知道,這是孩子心性。
隻是秦風一點沒有尊老情懷,到讓吳極非常不滿。
“我的靈嬰名字叫做天機,怎麽樣?是不是聽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天機麽?”吳極忽然想起了他師尊在其幼年之時給他講述的一個故事。麵帶悵然之情,道:“很有意思!你爹竟然做到了……”
等到吳極臉上的惆悵之情消退的差不多了,秦風才發話:“師尊,此時喚我出來,是不是要傳授道法於我?”
吳極並不否認,點了點頭。秦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興奮非常,兩隻眼睛放射金光,雙手來回互搓,活脫脫像一個欲討賞的小廝。
對於秦風此時的神態及其動作,吳極投來了鄙夷的眼神,但是對於小家夥來說,絲毫沒有殺傷力,若不是吳極輩分大了些許,想必秦風早已將他撲在身下,要挾他了。
“我的確要授你道法,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須清楚你師承何處。”
秦風點點頭。
“我師承‘蒼雲’前任首座天行真人,道號‘無極’。”吳極平平淡淡地說道。
秦風原本歡快的深情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恨,但這恨並非針對吳極,而是‘蒼雲’。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大可以直接傳授我道法。”秦風問道。
吳極笑道:“傻小子,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待到日後給你一個靠山。要知道,雖然我吳極早就隱於世間將近百年,但是,想當年我闖蕩出來的名聲,至今還是有作用的。而且,有‘蒼雲’當靠山,你也不虧。”
“虧不虧我不知,但是我不想用。我心中恨意難平,更別說拿它當靠山。”
吳極的表情頓時變得嚴厲起來,怒喝道:“你不要忘了你當初說過的話!你的仇,隻與道空有關,禍不及‘蒼雲’!”
秦風的腦袋被吳極給喝得清醒了許多,最後,才不甘地道:“徒兒知錯!”吳極見秦風有所收斂,但又憂其恨及‘蒼雲’宗眾,由打了個保險,道:“日後若是讓我發現你仍然持有這種思想,那麽我便要踐行諾言,清理門戶!”
秦風心知自己真的錯了,呐呐道:“徒兒知曉了!再不敢輕易胡言!”
“好了,現在傳你道法。”吳極指著大青石,道:“盤膝於其上。”秦風乖乖地爬到青石之上盤膝坐下。
“蒼雲的修道真訣名喚《萬空妙訣》。主張萬物皆空,求得真靜。”吳極接著講道:“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這第一句口訣剛剛說出來,秦風就抓耳撓腮不知其所謂。吳極見秦風這個猴頭樣兒,說道:“我把《萬空妙訣》的口訣背給你聽,今夜你背下來便可,能不能理解倒是其次。”
秦風聽後,尋著吳極的話,將這句口訣在心中默念起來。
“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秦風在心中默念一遍,竟能達到一心二用之能。耳聽吳極口傳秘訣,心中默背口訣。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如此清淨,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口訣一句句念完,吳極嘴巴並沒有停下來,當念完口訣的時候,吳極看了看秦風。發現這小家夥竟是嘴巴微動,搖頭晃腦,一副陶醉於其中,有所思亦有所得之相。
他也不打擾秦風,一個人趨步回了茅屋,留下秦風一人盤膝端坐在青石之上,參透真經。
“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秦風口中輕念口訣,發出的聲音大小隻有他能夠聽得到。他並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隻是想要單純地將口訣背下來。(注一)
既然吳極讓他背下來,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時下,雖然已經十二歲,但是他老大個字不認識,一本書該從哪裏看都不懂,讓他理解其中的意思,著實費事兒。
別看羅胖子也已經邁入覺己之境,但是他的世界除了吃還是吃。對於他來說,哪裏有那種閑工夫去看書識字?
雖然秦風大字不識一個,但是死記硬背的功夫倒是非同一般。約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將《萬空妙訣》的口訣從頭背到尾一次不差。為了保證不會再忘記,他便將口訣又背了二三十遍,確定自己日後不會再忘記,才跳下青石準備休息。
剛想要踏進屋子裏,吳極一看到秦風便走上前來,問道:“都背下來了?”
秦風點了點頭,但是抬起來的腳還沒有踩在屋子裏的土地上。
“那好,你背與我聽。”說罷,雙手捏訣,一個空寂印便施在了小青身上。空寂印乃以小術法,讓對方耳朵暫時失聰,眼睛失明,讓對方看不到聽不到,是為空寂。
小青原本見吳極讓秦風背出口訣,心想能夠打打秋風,趁點兒油水。沒想到這老叫花子如此狡猾,竟然使了個空寂印。讓她聽不到、看不到,想要破開這空寂印,奈何修為實在太弱。無法,在心中默默問候了吳極祖宗好幾次,才將蛇頭再次靠在美菱腿上。
而美菱便用手輕輕撫摸小青的蛇頭,讓小青覺得非常之舒服,對於某人小氣巴拉的怨念也為之消退不少。
“師尊發話,徒兒遵命便是。”秦風收回了腳,立在門外,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背:“……歸皆悉地天,靜清常能人。基之靜者動,源之濁者清。物萬生而,末流本降。……”
《萬空妙訣》雖然簡短,但是內容極為豐富,乃是蒼雲弟子每日必須參透的主要修道秘訣。告知修煉者,人神要常清靜,必須遣欲澄心,方能達到萬物皆空皆寂,玄妙非常的空靈之境。
全篇大概八百言,但是涵蓋的內容卻是需要修道之人用一生去細心參悟,其中蘊有的大智大慧,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得。
秦風還未背完,便被吳極大聲打斷。
“狗屁!”吳極大罵一聲,“你背的都是什麽?狗屁不通!狗屁狗屁!”
對於他人來說,《萬空妙訣》作為蒼雲第一修煉秘訣,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吳極本想,秦風雖然愚鈍,奈何體質卻是不可多得,細心雕琢也能成大器。遂將《萬空妙訣》盡數傳之於他,希望他好好背下來,每日心中默念一二遍,清神醒腦。
誰知道秦風半個時辰的成果,便是從他嘴巴裏麵吐出如此不堪入耳的狗屁之言。換做是誰,都會扼腕歎息,更有甚者便如吳極,狗屁狗屁地罵道。
“師尊先莫生氣,仔細理解一下,想象徒兒是否背錯。”秦風聽得吳極罵了幾句狗屁,也不惱怒,心情竟然大好。
末流本降。物萬生而……
吳極在心中默念出來,而後轉念一想。當場愣住。敢情這小子竟然倒背如流!不僅如此,還不及時相告,戲耍於他。驚歎於秦風記憶力強大牛逼的同時,卻也對於秦風沒大沒小的舉動怒不可遏。
揪起秦風的耳朵,一寸一寸往上提。
“疼疼疼!師尊,徒兒無過啊!”
美菱、正清也愣住了,他們並不懂從秦風嘴巴裏麵吐出來的東西叫做什麽,但是也知道秦風念得非常流利,應該是沒有大問題,便不明白為何吳極還要揪他耳朵。
“臭小子,你正經背會死啊?得瑟什麽你得瑟!看來不多揪你幾下耳朵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尊師重道。”吳極眉眼倒豎,憤怒非常。
“錯了錯了!徒兒再也不敢了!”
聽到秦風的大聲求饒,吳極才滿意地鬆開了手。
小青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既看不到也聽不到。舒服得不停地呻吟著。
秦風心疼地揉著自己那發紅發燙的耳朵,心中對自己剛剛的舉動是極度後悔。早知道便清清楚楚從頭往下背便是,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作甚。本來想要威風一下的,告訴屋子裏的人自己有多麽牛逼來著,可是結果卻是耳朵險些不保。
斜了斜眼看看吳極此刻的神情,此時,不管心中有再多的不甘願,他也不再言語了,否則,待會兒第二隻耳朵……
注一:《萬空妙訣》內容摘錄自《清靜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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