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具體的東西我也不懂了,不過是根據木槿平時所說的話裏麵推測出來的。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七夕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日照例上早課。今天是由陶淵明大叔授課,隻可惜我並沒有與平常一樣跟馬文才並列坐在前排。


    原因當然隻有一個,我們的位置,被文才兄他爹,馬太守給占據了。我和馬文才隻得挪了席位,往後麵坐了一排。


    = =沒想到他竟然也會來講堂上聽課,不過據我猜測,應該是因為在這裏講課的人是陶淵明吧。


    不過陶淵明卻偏偏不領情,走到講堂前麵後,也不站到主位上,隻在側席處朝著馬太守微微一躬身,笑道:


    “馬大人,您是堂堂杭州太守,跑來當我的學生,實在是不敢當啊。”


    馬太守聞言抬頭一笑,抱拳道:“久聞五柳先生學問高深,見解超凡,今日得沐春風,實乃三生有幸啊。算是便宜馬某人了。”


    馬太守這話一說完,我清楚地看到身邊馬文才眼神一翻,瞟瞟他爹,又瞟了瞟陶淵明,臉上很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對他爹有意見?


    這時候卻聽陶淵明在前麵踟躕歎氣道:“哎喲,你看看,我這個人哪,就是見不得讓人占便宜。”他說著竟然往前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懶洋洋地道:“今天呢,我不想講課了。這樣吧,我今天隻想聽聽學生們的心聲,如何?”


    “陶先生教學真是別出心裁,馬某人一樣受益匪淺哪。”馬太守臉色微微一變,又繼續陪起了笑臉。陶淵明有些無奈,抓起一本書顛了兩下,搖搖頭。


    “哎呀,一個官字兩張口,馬大人果然是會說好聽話。讓我老酒鬼也是受益匪淺哪。”


    陶淵明這家夥說話還真是直白,這話擺明了是在說馬太守想要討好他。馬文才在我旁邊聽得臉都青了,偏偏他爹還一副沒有聽明白的樣子,臉上笑容持續不變道“哪裏,哪裏”,果然是官場老油條。與他相比,馬文才就顯得有些莽撞。


    陶淵明也不再對他出言諷刺,抬眼看向講堂下,大聲道:“娃兒們,那就說說你們今後想過的日子吧。怎麽樣?”他說著抬起頭來,目光朝台下一掃,道,“王藍田,你先說!”


    王藍田就坐在我身後,聞言不由得縮了縮頭:“這有什麽好說的,不就是吃喝拉撒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嬌妻美妾,終此一生嗎?”


    “噗。”我捂嘴笑出聲來,馬文才無奈地在旁邊搖頭,後麵荀巨伯大聲笑道:“哈哈哈,種豬好像過得也是這種日子啊。哈哈哈哈!”


    “有出息,有出息。”陶淵明搖了搖頭,又道,“秦京生,你怎麽樣?”


    秦京生聞言便挺直身子回答:“學生希望日後能夠飛黃騰達,入則高廈,出則華車,高官厚祿,富貴雙全。”


    “哼,”陶淵明哼了一聲,“你該請馬太守給你講課,如何高官厚祿,富貴雙全,那他是行家啊。”


    馬太守尷尬一笑:“好說,好說。”馬文才的臉色更青了。我覺得好奇,便忍不住扭頭去看,這時候卻聽陶淵明大叔突然道,“喏,葉華棠,你呢?”


    我?


    “將來的日子會怎麽樣,我不知道,這也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不過我會努力做好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這樣。”我會努力修習課業,給哥哥弄到一個好的官職。至於其它更多的事情,暫時就算了,我想不了那麽遠。


    “你倒是隨意。也罷,人生動蕩漂泊如浮萍,誰又知道自己的下一刻,會是個什麽樣?”陶淵明歪歪頭,手懶洋洋地一點。


    “馬文才,你來說說看,談談你的誌向。”


    = =我怎麽總覺得大叔他半天就是為了等著說這句話?


    馬文才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開疆辟土,征戰沙場,揚名天下!”


    “恩。”陶淵明點了點頭,“沙場殺伐,首重戰略,你有何妙法可出奇製勝啊?”


    “昔日苻堅,以投鞭斷流之勢,渡江南侵。謝玄將軍淝水一戰,雖然以寡擊眾,以少勝多,卻也贏得驚險。學生生不逢時,否則,謝將軍根本不必贏得那麽辛苦。”


    “願聞其詳。”


    馬文才毫不遲疑,大聲回道:“北方軍伍長於弓馬騎射,南方之師則應借地利之便,在水戰策略上下功夫。假如由我掌印抗敵,我要在江岸上設下大量的拍車拍船,乘敵軍渡江而來,進退兩難之際,以拍車拍船用巨石攻擊,敵方自然屍沉江底,潰不成軍。”


    陶淵明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這辦法夠好,但也夠狠哪。”


    “這千萬使不得呀文才兄。”梁山伯突然自後說道。馬文才皺眉回頭,冷聲道:“為什麽使不得?”


    梁山伯也站了起來,說道:“文才兄退敵之計,雖然甚妙,但大量巨石和船隻沉入河底,勢必抬高河床,淤塞河道。近幾年長江水患嚴重,百姓累受江水肆虐,如果為了一時之勝利,而不顧黎民百年之生計,導致江水潰絕,可比戰爭死的人要多上千萬倍。這樣的贏,又有何義?”


    馬文才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像你這種婦人之仁,豈可共謀天下之事?”


    不,文才兄,你這樣回答是不對的啊。你這麽一說,豈不是讚同了梁山伯的話,不以黎民百姓為重要了?


    “論文韜武略,文才兄將來必是衛國棟梁。但眼前世事紛亂,戰事連連,百姓急需休養生息,窮兵黷武隻會使天下蒼生淪為芻狗啊。”


    “懦弱畏戰,自甘敗亡才會淪為芻狗。”馬文才冷哼一聲。梁山伯還要再說,陶淵明卻已經聽出了端倪,不由得笑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別爭了,這種經世衛國的大事,還是請位居廟堂的馬太守,來評評理好了。”


    馬太守便站起身來,回過頭剛要說話,荀巨伯卻先站了起來,大聲道:“先生,讓馬太守評理,這豈不是要讓我們看一出父子連心的戲嗎?”


    “大膽!”陶淵明嗬斥道,“怎麽說話的?馬太守身居高位,豈是偏心自己兒子的人?馬大人,你說是吧?”


    馬太守點了點頭,開口道:“老夫認為……”


    “馬大人!”荀巨伯突然又道,“梁山伯擬就的治水方略,可是連謝丞相和謝道韞先生,都稱讚的哦。”


    “荀巨伯,你給我閉嘴!”我終於忍不住嗬斥出聲,同時瞪了荀巨伯一眼。其餘眾人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出此言,荀巨伯愣了一下,才伸手指著我說了句“你……”,就被陶淵明的一聲清咳打斷了。


    馬太守拈了拈胡子,有些無奈地道:“梁公子年紀輕輕便得謝丞相青睞,將來必成大器啊。”


    “爹,你怎麽……”馬文才有些不解,馬太守卻突然大聲叫道:“放肆!”


    “我……”馬文才悻悻地住了口,臉上神情有些委屈,卻聽得馬太守又道:“注意你現在的身份,你是在上課的學生!”


    “文才兄……”我在底下扯了一下馬文才的袍角,後者呼了口氣,冷聲道:“是,馬大人。馬大人此言的意思,是認為梁山伯強過我?”


    馬太守吸了口氣:“我是說,謝丞相看中梁公子治水大才。”


    聽起來這話是在向他解釋,自己不幫兒子的原因。馬文才卻似乎沒有聽懂,繼續道:


    “學生就是不明白,憑什麽聽謝丞相一言兩語,就下定論?難道僅憑位高權重,說的話就一定正確嗎?”


    “文才!”馬太守突然咆哮道,“注意你的言行!”


    “我就是不服氣!”馬文才梗起脖子。一旁的陳夫子看不下去了,上來解圍道:“哎呀,馬大人,馬公子啊。這眾人麵前,你父親也不好偏袒於你嘛。你說,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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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馬文才一聲冷哼,“你太小看馬大人了,馬大人從來不怕落人口舌,他是怕得罪謝安,妨礙仕途罷了!”


    這話一出,馬太守登時變了臉色,他氣得渾身發抖,用力一把推開陳夫子,指著馬文才道:“你,你這逆子,你說什麽?”緊接著便當著眾人的麵衝上前去,伸手便狠狠給了馬文才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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