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蘇很想搖頭,但看著趙琚這半是期待,半是欣慰的眼神,實在是不敢拒絕。


    幾十年後的事情,誰能知道?那時的自己也並非此時的自己,事關性命,反悔也實屬正常。


    趙琚這樣愛她,想必是能理解的吧......


    季寒蘇道,“隻怕皇上到時候,會嫌棄我花殘粉褪,容色衰敗。身邊有了更可心的人,不願我留在一邊礙眼。”


    烏黑柔順的發絲,在趙琚指間的縫隙滑過,落到趙琚膝上,像是一匹絕美的絲綢,像是要將他的魂魄都勾過去。


    雖然心底知道,眼前這妖精說話,從來都是真假參半,要是都信了,鐵定被騙得死死的。


    不過這些甜言蜜語,總能讓他覺得舒心適意。兩個人的糾纏裏麵,掌握決定權的一直都是他。


    趙琚突然覺得,她想鬧想爭就讓她鬧便是。活了三十年,唯有這麽個人讓他丟不開,放不下,多給些縱容也沒什麽。


    “你便是花殘粉褪,榮耀衰敗,在朕心裏,也勝過別的女人千百倍。”


    “朕大你七歲,等你白發蒼蒼的時候,朕多半連牙齒都已經掉光了。”


    “隻怕那時不是朕嫌棄你年華老去,而是蘇兒嫌棄朕不若盛年。”


    季寒蘇莞爾一笑,食指放在趙琚唇上,讓他別再說這些。


    不得不說,這人還真是了解她......


    “皇上是真龍天子,豈止萬歲。再過三十年,也依舊如現在這般,年輕俊俏。”


    重點在於每天得抽點時間出來,練習騎射,別荒廢了武藝。


    要是能像陳道明那樣,她也不是不可以......


    兩人你儂我儂的說了好一陣,等到晚膳都準備好了,季寒蘇才磨磨蹭蹭的從床上起來。


    昨晚上鬧了那麽久,她是真困......


    一大桌菜被抬上來,高程拿起筷子,正準備伺候趙琚用膳,便被季寒蘇給攔住了。


    “高公公平日裏辛苦了,皇上這裏由我伺候即可,你也下去喝口湯暖暖胃。”


    說完,季寒蘇直接坐到趙琚右手邊,將高程擠到身後。


    高程的小眼神裏,掩蓋不住的驚訝。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以往他可沒見著,季貴妃還有這麽勤快的時候。


    皇上在別人宮裏的時候,即便是皇後,每回也都小心溫柔的侍奉。布菜盛湯這種事情,根本就用不著他來。


    但在合歡宮裏,全然就變了個樣。季貴妃從來隻顧自己,偶爾想起來了,給皇上夾一筷子,便算是盡了心意。


    皇上不反過來伺候她,就不錯了!


    少有的幾次殷勤,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別有所圖。


    高程瞧了瞧趙琚的臉色,見他對此並沒有絲毫意外,且尤為自得。便知這兩位主心裏早有默契,不是他們這些奴才,能隨意揣度的。


    微笑著謝了恩,便默默的領著其他宮女奴才退下。


    季寒蘇夾了一個蜜汁叉燒卷,放到趙琚碗裏。


    “廚娘新學了嶺南那邊的菜式,我嚐過之後覺得味道還不錯,您不妨也試試。”


    叉燒卷隻有大拇指長,兩隻手指粗細。趙琚兩口就進了肚子,看不出喜歡還是不喜歡。


    “朕記得你一向隻吃瘦不吃肥,雞腿都要把皮給扒了才肯下口,怎麽突然喜歡上這個了?”


    季寒蘇笑道,“偶爾換換口味,也是有的。”


    “原來皇上還記得我的喜好,倒叫我有些受寵若驚。還以為您的那些心思,都放在前朝的大事上,不想還能注意到這點兒細枝末節。”


    “要不是某人總纏著朕,讓朕替她給雞腿剝皮,朕也沒想留心這些細枝末節。”


    “皇子公主加起來,都沒你挑嘴,也不知道這麽刁鑽的舌頭,是怎麽養出來的。”


    趙琚貌似無意的語氣,也蓋不住話裏的探究。兩人第一次遇見之後,有關季寒蘇的一切,就都遞上了他的案頭。


    未入宮前是一貧如洗的農家女,爹不疼娘不愛,連糖是什麽味道都不知道。


    入宮後也隻是個尋常宮婢,雖然日子比在家裏好過了些,能吃飽穿暖,但要說有多享受,也是不可能的。


    且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即便季寒蘇極力遮掩,一個人的談吐,見識,思想,不可能徹底遮掩過去。


    能裝模作樣一時,卻不可能在他麵前掩蓋一世。


    季寒蘇自己顯然也認識到這點,自從他登基後,便裝出一副勤勉好學的模樣,還故意拿著書本向他請教。


    讓所有人都以為,她現在的氣度學識,都是得寵之後才慢慢養成的。


    但趙琚卻發現,她從來就不是個喜歡看書的人。書房的那些四書五經,史書傳記,幾乎和新的沒多大差別。


    反倒是床底下那箱小說誌怪,翻得可勤了。


    還有她彈箏的時候,各種指法信手拈來,還有不少都是新創,從未見別人用過。


    那些未曾聽過的曲目,既有陽春白雪,也不缺下裏巴人。比那些浸淫音律幾十年的人,還要厲害得多,根本就不像是初學。


    如果說是天賦異稟,他也實在沒有看出來,除了在床上,這妖精在別的地方,也天賦異稟。


    人不是隻看一張臉,學識這種東西最做不得假。可高程已經翻來覆去的查過,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謎一樣的女人,他解了這麽多年,也還是沒能解開。


    他等著季寒蘇,親口將一切說給他聽。


    “還能怎麽,當然是被您給養出來的。”


    “以前在村裏的時候,聽那些叔叔嬸嬸閑話家常。說皇上是用金鋤頭種地,東宮娘娘烙的大餅,還加了一半的肉沫。”


    “後來進了宮,才知道什麽叫做夏蟲不可語冰。又聽別的宮女太監閑聊,說周貴妃喜歡吃一道菜,叫做倒掛金鉤。”


    “便是將火腿切成極細的絲,然後用銀針塞進豆芽裏。做慣了這事兒的老師傅,想要炒出一盤也要忙活十個時辰才夠。”


    “那時我便在想,若是哪天能像周貴妃一樣,也算沒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直到遇到皇上,您給我的遠比當年先帝給周貴妃的更多。這世上還沒有誰,比您對我更好。”


    季寒蘇裝作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故意將話引到別處。


    這是她最大的秘密,即便不帶到棺材裏,也隻能在死前當作遺言。


    別說是他,就算是華鎣和景昊想知道,不到合適的時候,她也是一句實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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