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藍失魂落魄的道了聲謝,然後跟著甘凝退下。


    拿著一籃柚子走在路上,望著不遠處的延福宮大門,粉藍的心情比陰雨天還要暗沉。


    到底是貴妃宮裏的東西,昭儀眼下正得盛寵,這麽好的柚子,也沒見有人送來過。


    等等......


    粉藍看著籃子裏的蜜柚,頭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是借口去內府給昭儀挑水果才出門的,雖然為了掩人耳目,路上耽擱了點兒時間,但也並沒有多久。


    兩人說話的時候,中間並沒有人向季貴妃稟報。隻是繞遠路的那點功夫,季貴妃就將延福宮的事情,知道得這樣清楚。


    那延福宮的事情,對她來說,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從未有過的恐懼湧上心頭,粉藍的每一根毫發都在顫栗。怪不得皇後和別的嬪妃用盡手段,都沒能鬥得過她。


    原來她們身邊,早就像是篩子一樣,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


    所以昭儀的身體狀況,摻在飲食裏的合歡散,還有每日燉的那些補藥。季貴妃即便不都知道,也一定知曉一部分。


    虧她們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做得足夠精細,不會被人發現。


    她是該慶幸她家昭儀,沒有想過算計季貴妃,不然這會兒她們應該已經進了冷宮。


    粉藍仔細回想了一番,自己剛才的那些言語,的確都是事實,並沒有摻假。


    季貴妃應該也清楚她沒有撒謊,否則不會故意透露這點讓她知道。


    想明白了這些,粉藍突然明悟過來,這些大人物的話,往往要反著來聽......


    季貴妃要是真的拒絕她,就不會這樣輕易放她離開。


    她就說嘛,哪有一個嬪妃,不想要皇後的寶座,又哪有一個母親,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皇位。


    粉藍嘴角輕輕翹起,拎著手裏的籃子,輕快的往回走。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臉,甚至還有心情哼起小曲兒。


    ...........


    寒冬臘月的天黑得極早,剛用過晚膳,天上就有了點點星光。


    和往常一樣,陪兩個孩子玩鬧了一陣,沒到睡覺的時辰,季寒蘇便有了困意。


    甘凝伺候季寒蘇換了一身衣裳,再替她卸去妝容,將那些發釵步搖一一取下,放到梳妝台上的首飾盒裏,


    然後才是洗臉泡腳,全身抹上潤澤肌膚的脂膏。


    這樣一整套流程下來,就是大半個時辰,。季寒蘇的那點兒困意,也已經消散,不急著上床休息。


    甘凝心裏惦記著粉藍那事兒,臉上的表情難免透露出些許心思。


    季寒蘇從琉璃鏡裏,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還有幾次都欲言又止,因而直接問道,


    “你是想問我為何不答應粉藍?”


    甘凝道,“娘娘聖明,奴婢心中的確存有疑慮。”


    “機會難得,皇後與何昭儀姐妹內訌,若能趁機將皇後母子除去,便再無人能與您和三皇子相爭了。”


    “尋常人家為了能多分一成家產,兄弟之間打生打死的大有人在,何況是太子之位。”


    “隻要能替三皇子掃清障礙,奴婢覺得即便冒點兒風險,也是值得的。”


    皇長子的年紀,比三皇子大太多。皇後已經開始私下打探,那些高門貴女的模樣性情。


    按照皇室一直以來的慣例,皇子們大多會在十五六歲的時候,被皇帝定下婚事。


    然後慢慢籌備,等到十八九歲的時候,再舉行婚禮。


    眼下雖然還有兩年的時間,但各家的女兒都養在後宅。


    即便是皇帝皇後,也不好每家都安排幾個人,細心觀察姑娘們的品行性格。


    等皇長子定下婚事,除了母族之外,又多了妻族幫襯。成婚後搬出皇宮,便有了上朝聽政的資格。


    這樣算起來,何止是慢了一步。即便二皇子可以在一旁幫襯,那也還要再多等個幾年。


    且權勢是世上最令人沉迷的東西,幾位皇子裏頭,二皇子雖然最不受寵愛,但也是龍子鳳孫。


    若是被養大了胃口,就又是一件麻煩事兒。倒不如一開始,就別給他希望的好。


    這樣二皇子和三皇子,才能永遠兄友弟恭下去。容妃娘娘也會永遠和貴妃娘娘站在一起,唯貴妃娘娘馬首是瞻。


    季寒蘇反口問道,“本宮什麽時候拒絕她了?”


    甘凝疑惑,娘娘這是記差了?


    “粉藍想要對皇長子和蘭陵公主下手,娘娘卻說稚子無辜,對孩子下手有傷天和。”


    “娘娘您難道是忘了?”


    說到這裏,她還覺得奇怪。貴妃娘娘是什麽樣的人,她心裏清楚得很。


    稚子無辜,有傷天和這種話,隻有和她沒有利害關係的時候,才有幾分真心。


    皇長子和蘭陵公主的存在,就是對三皇子和華鎣公主最大的威脅。按照貴妃娘娘的性子,應該順水推舟才對。


    這次竟然直接拒絕,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難道娘娘是否不相信粉藍,對這事兒另有安排?


    季寒蘇拿著玉梳,一邊梳著自己的長發,一邊說道,


    “我從來不相信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知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奪嫡這種事情,要麽就一點都別做,一旦決定要做,就必須做絕。”


    “你跟了我這麽久,怎麽還不明白。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心中所想,目的何在。就不能隻聽他怎麽說,而是要看他怎麽做。”


    “粉藍要是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心針對皇後母子。即便我沒有答應她,她也勢必會再去想別的法子。”


    “看皇後對何昭儀的態度,不知道她還不清楚,何昭儀已經知道自己是被誰所害。再說這樣的秘事,有幾個人能知道?”


    “在椒房殿的人眼裏,粉藍是皇後表妹的陪嫁丫鬟,是他們那邊兒的人。”


    “有這層關係在,粉藍真想要做什麽事情,比別人要容易得多。”


    “我是想替自己和孩子爭,但也不會輕易落入別人的算計。”


    “粉藍若是真的深恨皇後,自有人讓她行事容易些。反之若是皇後安排,我也有辦法讓她們自食其果。”


    甘凝笑道,“原來娘娘打的是這個主意,聽您這麽一說,奴婢可算是明白了。”


    “這事兒幹係重大,的確再小心也不為過。”


    她還以為貴妃娘娘是轉性了,沒成想是因為疑心。她們在延福宮安排的人, 早就發現了何昭儀不對勁兒。


    關上房門練青樓楚館裏那些舞姬的手段就算了,還偷偷服用一種不知名的藥物。


    不僅發覺何昭儀對皇後不滿,私下提起皇後母子,雖然沒有不敬之處,眼神卻陰狠凶利,顯然對皇後愁怨深重。


    還偷聽到太醫的交待,知道何昭儀的身體狀況,的確不容樂觀。


    也是因為這些消息,粉藍過來求助的時候,她才信了個八成。


    到底還是貴妃娘娘,能耐得住性子。即便麵對這樣大的誘惑,也還是以穩妥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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