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瑩三人出宮辦的是私事,不好太過張揚。所以出宮之前,都換了一身外頭的衣裳,沒有穿宮女太監的服製。


    鄧氏幾人雖然知道,梔子曾是宮中貴人跟前的紅人,和季家也有那麽些關係。


    但來往的也都是下人,隻聽她們說主子有多眷顧,也沒見帶她去季家串串門。


    還是瑞兒說得有道理,興許就是仗著自己,有那麽幾抬嫁妝。所以托了以前的熟人,狐假虎威的給自己抬身價。


    娘娘住在宮裏,哪裏能知道外頭的事情。顏夫人也是正三品的誥命夫人,每天一睜眼,不知有多少事情等著她安排,哪裏顧得上一個沒用了的奴婢?


    何況她既然嫁到了梁家,就生是他們梁家的人,死是他們梁家的鬼。


    梁寬雖然不是他們親生,但開了祠堂過繼,又辛苦這麽多年養大,他們就是梔子名正言順的公婆。


    即便他們做主將梔子休了,憑他什麽貴人,也沒理由幹涉,這是他們梁家的家事!


    但如今宮裏竟然真的來了人,還這樣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鄧氏嚇得腿都軟了,努力的擠了一個笑臉,難看得像是風幹的橘子皮。


    “原來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難怪這通身的氣度,就不像是凡人。”


    “老婦年紀大了,眼瞎兒聾看迷糊了,沒想到仙女會屈尊降貴來到寒舍,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妙瑩淡淡的道,“你剛才說我們不懂規矩。”


    鄧氏心中恨急,麵前卻不敢露出分毫,強笑道,“是老婆子不會說話,才惹得姑娘誤會。”


    “您的規矩是極好的,是老婆子說串了話。”


    妙瑩不準備就這麽放過她,“你剛才還說,我們是不三不四的人。”


    鄧氏低頭求饒,“老婆子說的是自己,和姑娘沒有關係,還請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老婆子一回吧。”


    妙瑩道,“別,我一個不三不四沒規矩的奴婢,可沒本事寬恕您。”


    鄧氏真是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早回來。要是用了晚膳再回,也不會撞上這女羅刹。


    她年輕的時候有個好姐妹,被家裏賣到大戶人家做奴婢。她嫁到甜水巷後沒幾年,偶然之間兩人遇見認了出來。


    之後的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有斷了往來。那個好姐妹被主人家做主,嫁給了她家老爺的馬夫。


    後來比府裏大奶奶早兩個月生產,有幸成了少爺的乳母。這個姐妹喜歡喝酒,卻一喝就醉。醉了之後,又少不得要說幾句胡話。


    在府裏的時候自然不敢,現在年紀大了不用當差,被主家榮養,也徹底閑了下來。


    偶爾出來和她小聚,也會偷偷的喝上幾口。主家的私事當然是不敢說,但其他人家傳出來的笑話,還有奴才之間的彎彎繞繞,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正因為這個,知道妙瑩幾人的身份之後,她才這樣的委曲求全。實在是被她那好姐妹,給出的海量樣本,給嚇出來的。


    國公府都不敢得罪太監,她們梁家怎麽敢惹宸妃的大宮女,他們連國公府的門房都得罪不起。


    梁寶珠不知道鄧氏的心思,隻知道她娘都這樣低聲下氣了,還要被眼前這人為難,跟吃了辣椒一樣,火氣直衝腦門。


    “娘,你別求她。明明是在我們家裏,為什麽要對別人低聲下氣?”


    “是不是你安排的,故意找了這麽個人來,想欺負死了我們,好霸占我梁家的家業?”


    “我告訴你,梁家的東西都是我哥哥的,你們別想占便宜......”


    梁寶珠指著梔子,還沒說完,就被鄧氏捂住了嘴。她不明白為什麽攔著她,明明他們都不喜歡大哥,更不喜歡這個大嫂。


    私底下他們一直歎氣,說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過繼。


    鄧氏解釋道,“她年紀小,不懂事。知道從哪裏聽了別人的閑話,你們不要在意。”


    “大兒媳婦兒,你快和妙瑩姑娘解釋解釋,我們一直對寬哥兒視如己出,不然他早就被餓死了,哪裏還會有今日的前程!”


    梔子為難的開口,“你好不容易來這麽一回,倒叫你看了笑話。我婆婆和小姑不會說話,你大人有大量,就......”


    妙瑩道,“你是泥人我可不是,沒聽見別人怎麽說的,你們夫妻想害死他們獨占家業!”


    “就這個院子才值幾個錢,你不嫁進來連下人都用不起。娘娘賜給你的那些嫁妝,他們這輩子都攢不出來。”


    “這梁家和虎狼窩有什麽區別,軟飯硬吃盯著兒媳婦的嫁妝,比皇上都難伺候!”


    “不至於,不至於......”


    “姑娘這話有些重了,梁家如何能和皇上相提並論!”


    原來是王嬸和另一個仆婦,覺得事情不對,就偷偷去衙門和天牢,找了梁父和梁寬回來。


    兩人在門口的時候遇見,急匆匆的走進來,正好就聽到剛才那些話。


    梁父雖然隻是個沒什麽油水的小吏,但自小生長在京城,基礎的政治素養還是有的。


    這個出頭的宮女,心思也真夠狠毒的。這是想將他們梁家,直接往死裏踩啊!


    偏偏還惹不起,隻能忍了......


    鄧氏一看見丈夫回來,立刻委屈的靠在梁父肩膀上痛哭。還不忘衝梁寬發火,看他娶的媳婦,把婆婆給逼成什麽樣了。


    妙瑩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們,一把年紀了連個官身都沒有的人,不配她有好臉色。


    “一張床上睡不出兩樣人來,事情如何你們心裏清楚。今日我把話擱在這裏,你們有什麽打算都好,就是不能讓梔子受委屈。”


    “否則不用娘娘過問,我的是人想討娘娘歡心。”


    梁父又氣又急,然後又無可奈何,“姑娘放心,我們家對梔子一直如親生女兒一般,必不會為難她。那些話都是外頭的人亂傳,沒有這樣的事情。”


    妙瑩不屑的將目光移開,這麽多年小吏也不是白幹的,這張口胡說的本事,她就做不到。


    梁寬扶著梔子,輕聲細語的說了幾句。梔子見差不多了,便上前扯了扯妙瑩衣袖,找了個借口帶她去了自己屋。


    從頭到尾,都沒有瞧鄧瑞兒一眼。


    剩下的幾人不是哭,就是拍著大腿歎氣。人離開了堂屋,鄧氏又抖了起來,不停的指責梁寬,為何要娶這麽個喪門星進門。


    卻被梁寬三言兩語給堵了回去,連哭都不敢出聲。


    鄧瑞兒心中難受,像是毒蛇噬心一般,明明是個奴婢,卻比她強上十倍不止。


    姑父姑母在他們麵前,眼睛從來都頂在天上,一直是她家百般討好。即便如此,姑父也從未看上過他們。


    可現在對著一個宮女,竟是這般諂媚。若是在外頭也就罷了,京城裏最多的就是富貴之家,他們這樣的升鬥小民,低頭的時候是多數。


    她在意的,是這個叫做妙瑩的宮女,竟帶了兩個太監過來。


    這表示她從前那些,煽風點火的猜測,都是枉作小人。梔子那些話都沒有假,是真的被宮裏的娘娘惦記。


    同樣都是女人,為何梔子的命怎麽就這麽好......


    鄧瑞兒酸得差點就大哭一場,都被家裏賣進宮了,就該認命留在宮裏,做白頭宮女才對。


    可她不僅被恩許出宮,帶了那麽多的嫁妝,還有這些人給她做靠山。


    憑她命好,就奪走了她的表哥,老天為什麽這麽不公平。


    梁寬注意到這個表妹的眼神,直接皺起了眉頭。她這樣的怨毒,難道是想對他妻兒不利?


    “瑞兒表妹怎麽過來了,母親之前也沒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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