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的判斷對了一半,夏曉珊身旁的的確確圍著一大群男人,是山溝溝、土坎坎裏的男人。大部分的男人,從來沒有走出周圍的大山。他們的眼中,隻見過白白的綿羊、黑黑的煤塊,還有綠綠的青草。除了身邊的姐妹,周圍的鄉親,沒見過大山之外水靈靈的女人。


    什麽叫度日如年,夏曉珊深刻體會到了。這不到兩天的遭遇,讓她感覺比讀了五年碩博還要難熬。


    在張家堖的關帝廟,夏曉珊與張飛飆等礦工,一起吃過了早飯。張飛飆就讓手下的人給東河煤礦的人打電話。連打了幾遍電話,信號都沒法接通。張飛飆等人隻好先考慮如何安置唐蓉川。


    張飛飆說:“唐蓉川,你要是想快點回去,就趕緊打電話給你的助理,讓他們先把錢送來。”


    夏曉珊被張飛飆氣笑了:“你們想錢想瘋了吧?這裏沒信號,你們打不通,我就能打通了?再說了,你們綁架我,我的助理估計已經報警了,他們正在到處找你們。哈哈,你們還要送上門去?”


    張飛飆說:“這裏是三不管的地方,帽子哥,輕易來不了。”


    關夫子笑著說:“對,咱們張家堖地形特殊,外人進不來,生人出不去。唐蓉川,你乖乖配合,聽飆哥的話。飆哥,你看,咱們是不是這麽辦?讓唐蓉川寫個條子,找個人拿著去平陽找她的助理要錢。”


    “你怎麽知道他們在平陽城?”


    “他們丟了董事長,還敢回上京嗎?安泰酒店不敢待,東河礦上也不敢待,那他們不去平陽城,還能去哪裏?”


    張飛飆瞪大了眼睛:“關夫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了?”


    “什麽話!我一直都不傻。”


    “那好,就由你帶兩個人去平陽城。唐蓉川,你趕緊寫個東西,讓關夫子拿著找你那些助理。快寫,越早寫完、越早聯係上,你越早回去,聽明白了?”


    夏曉珊一笑:“好啊,拿紙筆來?”


    關夫子進廟裏拿出些黃表紙,還有一隻毛筆,半塊硯台,往夏曉珊麵前一放。


    夏曉珊心說:這難不住我,你以為我不會寫毛筆字嗎?寫不出王羲之的水平,我總能來兩把鬼畫符。


    夏曉珊拿起筆:“你們讓我寫什麽?”


    張飛飆說:“寫你的下屬能聽懂的。”


    夏曉珊在紙上寫了兩個大字“救命”:“這兩個字,可不可以?”


    “太少了,再加上三個字,拿錢來。”


    夏曉珊又在“救命”前麵加了三個字——拿錢來。寫完她看了看,撲哧笑了:“拿錢,來救命!張飛飆,你添這三個字,有講究。”


    “少囉嗦,填上你的名字。”


    夏曉珊在下麵寫了自己的名字。張飛飆看了,大怒:“你老實點,寫你自己的名字,唐蓉川,你寫個夏曉冊啥意思?”


    夏曉冊?曉珊被逗笑了。


    關夫子伸過腦袋來一看:“飆哥,這個字念珊,夏曉珊。”


    “我管他是冊是珊的,你,寫上唐蓉川。你寫夏曉珊,誰知道你是哪根蔥!”


    夏曉珊笑了:“我說我不是唐蓉川,真名叫夏曉珊,你們不信。那好吧,夏曉珊這三個字就是我跟他們約定的暗號,你們拿著去找李助理吧。看看管用不?如果不管用,你們可別怨我沒提前說。”


    張飛飆罵罵咧咧的:“你以為我們都是傻瓜?想假裝別人,哄騙我們放了你?唐蓉川,你醒醒吧。一百多號兄弟,埋在礦井裏,除非你補償到位,否則我們把你也埋進礦道裏,讓你活活渴死、餓死、憋死!”


    張飛飆說的激動起來,把夏曉珊從凳子上拎起來:“你看,後山裏麵有許多廢棄的礦道,惹急了我們,就把你關進去。聽明白了沒?”


    “放開我!拿開你的髒手!你不是認定我是唐蓉川了嗎?好,我告訴你,我唐蓉川是億萬富豪,我要是死在你們這裏,貞元集團會讓你們全部殉葬!你們對我最好是尊敬些,要不然,等我出去了,要你們好看。”


    夏曉珊的一通發作,震懾住了張飛飆和他的兄弟們。


    張飛飆讓人把關夫子的房間好好收拾了一下,然後把夏曉珊關進去。


    關夫子不樂意:“飆哥,她住我屋,我住哪裏?”


    “你不是馬上去平陽嗎?拿到錢,記住是現錢,咱不要什麽賠償協議。等你回來,咱們就放她走。”


    關夫子點頭同意,帶著幾個人,離開關帝廟,趕往平陽城。


    整整一天的時間,張飛飆等人,還有被關在屋子裏的夏曉珊,都在焦急的等待著。到了半夜,關夫子他們才回到了張家堖的關帝廟。


    見到張飛飆後,關夫子就搖了搖頭。


    “你頭疼啊?別搖頭,有話快說。”


    關夫子拿起一個瓢,在院子裏的水缸裏,舀了半瓢水,咕咚咚,一口氣喝幹。跟他一起去的人,也紛紛舀水喝。這進城一趟,看樣子,把他們幹渴的不行。


    關夫子抹了抹嘴巴:“飆哥,那個婆姨真不是唐蓉川,咱們都被她騙了。”


    “你們見到真的唐蓉川了?”


    “見到了,就在平陽賓館。”


    張飛飆問:“你們還沒有吃飯吧?咱們邊吃邊聊。”


    “路上啃得幹糧,不用吃飯了,來點水喝喝。”


    張飛飆親自去燒水泡茶,然後大家圍坐在一起,開始講述今天在平陽城發生的事。


    從關帝廟出來,踏上去平陽城的山路,關夫子就有點後悔了。平陽城那麽大,唐蓉川的那個什麽李助理,隨便一躲,叫自己如何去尋?那比到礦井裏,從煤黑子裏麵找個人,還要難一千倍,一萬倍。問題的關鍵是他們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找,隻能暗地裏打聽。關夫子想來想去,沒有別的好辦法,隻能先去那些大酒店查查。


    如果酒店裏查不到,那就麻煩了。貞元礦業在平陽經營多年,應該有不少房產,明的暗的都有,李助理如果窩在裏麵,靠自己這幾個人,想找到他?這念頭,隻是想一想,都覺著好笑。


    關夫子他們翻山越嶺,走了整整一上午,到了中午時分,才進了平陽城區。


    遠遠的,關夫子就看到平陽城裏好像過節。街道兩旁,到處張貼著標語,懸掛著彩旗,街道上還有宣傳隊,駕駛著宣傳車,沿路播放廣播。


    走近了一看,關夫子皺了一上午的眉頭,就像被熨燙過一樣,平平展展的,連多年的抬頭紋,也不見了。啊哈,標語上寫著分明——熱烈歡迎貞元集團董事長唐蓉川蒞臨平陽。有的標語寫著:貞元集團助力,平陽經濟騰飛。


    關夫子看了心情敞亮,心想:唐蓉川,你隻要現身,我就能找到你。哎喲,不對啊,唐蓉川被我們捉了,這裏怎麽還有一個唐蓉川?究竟是怎麽回事!


    關夫子找了個小賣部,買了兩盒煙,然後問老板:“老板兒,你門上掛的什麽標語?”


    “歡迎唐蓉川的。”


    “哪個唐蓉川?”


    “還有兩個唐蓉川嗎?大家都知道的,貞元集團的那個億萬富婆。”


    “老板兒,你見過她了?”


    “我沒福氣見她。我聽說她住在平陽賓館,有好多人去看她。”


    “你也去看呐。”


    “看有什麽用?又不能娶回家。你想去看啊?”


    關夫子哈哈大笑:“老板兒,我就是好熱鬧,她是億萬富婆,我真想去看看到底長成什麽樣子!”


    “咦——女子都一樣哩!再有錢的富婆,胸前也是兩坨肉肉,沒有三坨的。”


    “老板兒,平陽賓館怎麽走?”


    小賣部的老板,指著馬路對麵:“那邊站牌做二路汽車,平陽賓館站下。到哪裏你就看到了。”


    關夫子道了謝,轉身出來。倒是很順利,他們走到站牌處,二路汽車恰好來了。他們上了車,車上有座位,他們也不坐,生怕坐過了站。他們幾個人就像秫秸一樣,堵在車門口。司機喊了幾遍讓他們坐下,他們才慢吞吞的坐到座位上去。


    關夫子走到司機旁邊,拿出一根煙:“師傅,抽一根?”


    司機瞪了他一眼:“開車,不讓抽煙。”


    關夫子自己點上煙,剛要抽,司機大聲說:“車內禁止抽煙,違者罰款二十元。”


    嚇得關夫子趕緊把煙扔車底板上,用腳狠狠地踩滅了:“滅了,滅了,沒抽、沒抽。”


    “隨地亂扔垃圾,罰款二十元。”乘務員在後麵喊。


    關夫子咧嘴了:“坐個公交車,還這麽多講究!同誌,我是山裏來的,第一次來平陽坐公交。行個方便吧?”


    乘務員說:“好吧,罰你十塊錢。”


    “坐車一塊,掉個煙頭,你罰我十塊啊?我這包煙才兩塊錢。”


    “別囉嗦,快點交,要不然漲價了。”


    關夫子沒辦法,從身上摸了好幾遍,才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十元錢,交給乘務員。


    乘務員收了錢,往兜裏一放:“這就是買個教訓,下一次就記住了。”


    關夫子問:“同誌,到平陽賓館還有幾站路?”


    乘務員笑了:“今天平陽賓館有大人物,你個鄉巴佬也想去看看?”


    “嗯嗯,我聽說東河煤礦的幕後老板唐蓉川來了。想看看那個女人有啥不一樣的。”


    乘務員哼了一聲:“她算個屁,咱們省的書記都來了。唐蓉川再牛,不過是有兩個騷錢的婆姨,她能大過咱們的書記去!你個山裏老農,沒見識!”


    關夫子被說的臉通紅:“同誌,還有幾站路嘛?”


    “前麵站下車…”


    “前麵就到了,好快哦!”


    “什麽到了,前麵站下車,然後到街對麵去坐。你,方向坐反了!”


    關夫子等人灰溜溜下了車,走到街對麵去等二路車。


    一名同伴問他:“關夫子,你讀了那麽多書,怎麽沒看明白方向?”


    關夫子紅著臉:“書上寫著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你們看看,這裏哪裏是上下,怎麽分左右嘛!”


    幾名同伴嘿嘿一陣笑,關夫子也不再解釋,專注看站牌,心裏想:這次,一定不能弄錯了。


    經曆一番波折,關夫子一行終於到達了平陽賓館。


    平陽賓館搞得更加隆重。鮮花和紅地毯從大門口,一直鋪到了主樓前。主樓頂上高掛兩排橫幅。一排寫著“歡迎省委領導,蒞臨平陽指導工作”,另一排橫幅寫著“歡迎唐蓉川女士,祝政企合作,親密無間,前程似錦”。


    主樓前有一大堆人在集體拍照留念,從平陽賓館的大門口,就能清楚地看到。拍照人群第一排的中間,有一位年輕的女子,她的身旁是一位高大的男人。雖然隔著很遠,關夫子一眼就認出了,那位高大的男人,就是省委書記常樂。


    關夫子關心國家大事,新聞節目是每天的必修課。看完國際新聞,就看國內新聞,看完國內的,就看省內的。這些大領導的麵部特征,經常在新聞裏放大出來,整個電視屏幕,都是他們那些和藹可親的笑臉。於是,關夫子從電視裏,每天都跟省委的高級領導混了臉熟——對省領導們的臉很熟悉。


    平陽的父母官,他也很熟悉。他在人群裏慢慢的尋找,找了兩遍,才從第二排的邊邊角角裏,找出了平陽的兩位父母官。哎喲我的媽呀,這個唐蓉川的臉夠大的,常書記親自陪著,平陽的大領導們,還得靠邊侍候。


    看來啊,世道變了:有倆騷錢,就是管用。


    關夫子幾個人站在大門邊,踮著腳往裏麵看,引起了安保人員的注意。大領導在場,周圍早就密布安保人員。隻是還有電視台報紙等媒體記者在,又正值拍照時間,安保們也不願意節外生枝。


    眼見關夫子等人探頭探腦的,往裏麵張望,沒有離開的意思。七八名安保人員衝過去,把關夫子等三人,往中間一裹,好像是簇擁著,給帶到了一邊。


    到了僻靜處,那裏聽著一輛車,他們三個被押上了車。車上有兩名安保人員,都帶著槍。有一位還持槍在手,槍口朝他們三個亂晃。


    有一個人厲聲問:“你們是幹什麽的?”


    關夫子們被嚇壞了,兩名同伴嚇得瑟瑟發抖。關夫子仗著膽子:“長官,我們就是看熱鬧的。天天在電視上見常書記,今天看到活的了,就想多看兩眼。”


    “狡辯!搜,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槍支、刀具、傳單等危險物品!”


    關夫子等人高舉雙手,十分配合。兩名同伴身上什麽圍巾吳斌都沒有,而關夫子身上的黃表紙被搜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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