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曉珊喜歡熱鬧,聽到有人請吃飯,她的眼睛裏開始閃光。


    花熇嫣不太喜歡鬧哄哄的飯局,何況她的身體還不好。她連忙推辭:“呂院長、方丈,你們的盛情,我非常感謝。唐爺爺知道的,我剛才吐了好幾口血,身體比較虛弱。這個下館子吃飯,我就不去了,請曉珊她代勞吧。曉珊,你去吧。”


    唐吉說:“熇嫣,身體不好,也得吃飯呐。何況你還沒吃早飯,正好,咱們收拾收拾,早飯午飯一起吃。”


    呂四喜說:“咱們不遠去,離這兒不遠,有個很著名的思密達開的飯莊,味道獨特,保準你倆一吃就喜歡上了。”


    “你們去吧,我體力不支,真的去不了。一會兒,到了飯點,我去香積廚吃點就行。”


    吃飯重要,好友的死活更重要。夏曉珊怏怏不樂地說:“熇嫣,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得守著你。好了,大家散了吧,吃飯這事告吹。”


    眼見吃不成了,智雲方丈眼睛忽然亮起來。他嗬嗬笑了幾聲:“阿彌陀佛,呂院長、唐總,既然花女士身體欠安,不能出去吃,咱們就在香積廚吃。”


    “去香積廚吃自助餐啊?你們這叫請客?你們請客,我們自己買單。方丈,你果然是精打細算的大師。”夏曉珊一臉鄙夷,從鼻孔裏冒出的冷氣,幾乎能把智雲的禿腦袋凍成一個大冰坨。


    智雲手撚念珠,微微一笑:“你們去的是香積廚的外廳,香積廚還有內堂。內堂不對外開放,除了供應本寺僧眾飲食外,更重要的是,接待尊貴的客人。哈哈哈哈,用句時髦的話,你懂的。花女士本來就要去香積廚,那麽咱就去香積廚內堂吃小灶。”


    大家都向花熇嫣投去詢問的眼光。


    小寶也鬧著要去:“姐姐,我要去,那裏的果子好吃。”


    花熇嫣想了想,便說:“方丈,內堂是佛門重地,我們去合適嗎?”


    “阿彌陀佛,合適,非常合適!花女士要能賞光,香積廚內外增輝不少啊。”


    “好吧。方丈,我們就去打擾您了。”


    “哈哈哈哈哈,阿彌陀佛,好好好。貧僧這就去安排房間,十一點吧,咱們在香積廚內堂專候兩位女菩薩的芳駕。”


    看到花熇嫣點頭,智雲對呂四喜說:“走,咱們先去安排安排菜品,你幫貧僧長長眼。”


    唐吉看看表,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他對小寶說:“走了寶兒,讓姐姐休息休息,過一會兒,再來找姐姐一起去吃飯。”


    小寶還擔心花熇嫣變卦,他伸出小手指:“姐姐拉勾,拉勾拉勾,拉完勾勾,不許胡溜溜。”


    外客都走了,院子裏就剩下熇嫣和曉珊。


    “熇嫣,你餓不餓?”


    “我不餓,你餓了嗎?”


    “我吃過早餐了。唐吉來過,那時候你還在睡覺,我就和他去吃早飯了。走,咱們進屋說吧。”


    “他一早就來找過我們?”


    “確切點說是找你。當時你在睡覺,他就轉移目標,約我一起去香積廚吃早餐。”


    “哦哦,我睡在夢裏而世界依舊運轉,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唉,如果我沒有醒來,那又是啥光景!”


    “啊?你說的啥意思?”


    “沒事,我忽然想起一位哲學家說的話,就順口說出來。我打坐練功時,還發生什麽事了?”


    “哎喲,幸虧你問,我差點忘了。賀師兄打電話找你,你的手機關機了。然後,他就找到我。正好十點鍾,你趕緊給他回個電話吧。”


    花熇嫣給賀峰雲去了電話,那邊沒有接通,直接拒接了。


    曉珊說:“可能在開會,等一會再打。”


    “好吧。對了,這幾盒藥記得提醒我,一會兒給唐吉送去。”


    “那麽貴的藥,留下吧。有點舍不得了。我上網查過,這個牌子的安宮丸,一枚要大幾千塊錢裏。”


    “你什麽時候查的?”


    “就在你們嘮嗑的時候啊。你一說包裝紙是純金的金紙,我就留心了。”


    “果然是金融博士,很有專業的敏銳性。”


    “哈哈,本宮是哪個?本宮是將來的世界第一富婆,有一雙發現金子的眼睛。熇嫣,你不留意這些。我告訴你啊,現在市場上的金條可能摻假生鏽,唯獨這藥用的金紙包裝的不會摻假,它的純度應該很高。”


    “為何?汝且說來聽聽。”熇嫣笑著讓曉珊繼續擺活兒。


    “那藥丸黏黏膩膩的,濕度很高,又是多種藥材混製。藥材會有腐蝕性,如果不是純金的包裝紙,很快就會被藥丸腐蝕了。病人一看,原來是假冒偽劣啊。索賠!這麽貴的藥,一旦索賠成立,廠商不得賠死。所以,他們不敢在包裝紙上做手腳。”


    “有道理。不過,我告訴你,這種藥,還有一種簡單包裝的,是蠟丸包裝。夏娘娘,對此,你怎麽看?”


    “那肯定價格也便宜的多啦?”


    “具體價格我不太清楚,便宜是肯定的。”


    “你這麽說,我怎麽感覺金紙包裝的,好像是在割韭菜呢。”


    熇嫣搖頭說:“隻要能治病,至於它的營銷手段是不是割韭菜,無所謂。這藥還是不錯的,我的傷好了很多。”


    “熇嫣,為啥你用它,見效這麽快,而小寶用它卻送了命?這裏沒有別人,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把小寶救活的。”


    “這件事說來話就長了,不講個三五天,講不完哩。等以後有機會慢慢講給你聽。”


    “嗤,耍賴。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們學金融的。金融嘛,都是有意無意的騙術。”


    “後麵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


    “小嫣子,你是承認瞧不起我們學金融的了?”


    “夏娘娘,挖坑也不帶你這麽挖的。你就是,玄培書院的挖坑學博士,不,你是院士級別的。你是東方不敗,我佩服呀佩服。”


    曉珊洋洋自得:“曆經十年寒窗苦,吾深得金融三昧——一曰虐,二曰貪,三曰敢為天下先。”


    “哎喲,曉珊,你的小心一些。你把老子的話改得麵目全非,小心他掀開棺材板,衝過來找你算賬。”


    “不怕不怕,我躲在這淨覺寺裏,老子縱然神通不小,也不過是道家老大,可不敢隨便跑到光頭窩裏拿人。”


    兩人正在說笑間,賀峰雲的電話打進來了。


    “師兄,曉珊說你找我?”


    “熇嫣,剛才我在開會。那啥,你身體恢複了?”


    “嗯,師兄,我好多了。”


    夏曉珊插嘴說:“剛才熇嫣吐過血啊,現在稍好些了。”


    “你吐血了?哎喲,我的寶貝師妹,你咋弄的?去醫院看了沒?”


    “沒事沒事了。師兄,你說吧,有什麽事要吩咐我的?”


    “我沒事,是導師的事情。王老師他很快要調走了,他臨走前,我想大家是不是聚一聚,給老師餞行,搞個歡送會?”


    “王老師要調去哪裏?”


    “到地方上去,任副職。”


    “是掛職鍛煉,還是正式調任?”


    “正式調任,今天公示了。詳細的情況,等你回來再聊。我就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上京,咱們一起去把酒店定好。”


    “師兄打算哪天為導師餞行?”


    “我把在上京的同門都約了約,大部分是周末有空,我再問問導師,是選這個周末,還是下個周末。你如果這個周末能回來,我就向老師建議選這個周末?熇嫣,我先聽聽你的意見。”


    “曉珊,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今天都周四了。再待兩天回上京吧,剛來就往回趕,不太合適。”


    “熇嫣,那就定下個周末吧,我再問問導師的意見。”


    “師兄,公示要多長時間?咱們是不是等公示結束,再給導師慶祝?”


    “公示就是走程序,大家都懂的。這次公示一周,下周三結束。”


    “那就先選下周周末吧,當然一切看王老師的意願。”


    “好的,熇嫣和曉珊好好逛逛西京,那裏好玩好吃的很多,要逛好吃好。”


    “嗯,再見師兄。”


    掛了電話,夏曉珊就開始發牢騷了:“熇嫣,你們師門真好。經常搞個聚會啥的,不像我們師門——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我們導師特別擅長遠程指揮,從來沒和我們一起吃過飯,聯絡過感情。說實話,我快想不起來,他長什麽樣子了。導師這樣,同門也這樣,我們屬於放羊狀態。打開羊圈門兒,找不找得到青草吃,各憑本事。”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平時見不見麵,關係不大。重要的節點,導師還是很重要的。你導師在金融圈裏的名氣很大,但凡他能幫忙推介一下,你的工作早落實好了。金融的選擇麵寬,不像我們哲學的,沒幾個對口單位。”


    “也不能說他沒幫忙,我這個實習單位就是他給推薦的。記得他告訴我,想金融圈裏混好,需要殷實的家境,寬廣的人脈。我這兩項都沒有,問他怎麽辦?你猜他告訴我啥?”


    “應該是讓你多努力,比別人付出的更多一些。”


    “當初我也是這麽理解他的話的。入職後,尤其是經過黃世仁那件事後,我才想透了導師的潛在意思。”


    “你說,我學習學習。”


    “他原話是這麽說的‘你年輕漂亮,隻要豁出去,努力幹,很快就能創出一片天地的’,以前懵懂,我現在真的明白了。金融圈就是講故事,金錢和美女永遠是故事裏的主角。導師他是要我放下包袱,把主角的性別光環用好用足!”


    花熇嫣歎了口氣:“何止是金融圈,在經濟叢林裏,一直都是這樣的。”


    浴室裏,傳來滴滴滴滴的聲音,夏曉珊跳起來:“衣服洗好了,可以不用穿浴袍了。”


    過了沒幾分鍾,夏曉珊抱著衣服走進來:“換衣服了,這個洗衣機不錯,衣服洗得很幹淨。烘幹後的衣服很柔軟。”


    花熇嫣一邊向曉珊道謝,一邊換上衣服。裙子的襯裙劃了一道口子,需要補好了才能穿。花熇嫣仍然選擇了牛仔套裝。她剛剛開始換衣服,唐吉和小寶的聲音就在院子裏響起來。


    “熇嫣、曉珊,走啦,吃飯去。”


    “姐姐,去吃飯啦。”


    夏曉珊趕緊回答:“哎——等一等,別進來,我倆馬上出去啊。”


    唐吉能等一等,唐寶可等不了。聽到夏曉珊的聲音,他沒管曉珊的話是什麽內容,嘻嘻笑著、蹦蹦跳跳地,就像一隻小麻雀,從院子門處,跳進了客廳裏。


    這次換衣服,花熇嫣並沒有回臥室,就在客廳裏,當著曉珊的麵。兩個人在一間宿舍生活,還經常裸身同被而眠,彼此熟悉,沒有回避的必要。


    所以,熇嫣換下睡衣,剛要穿貼身的衣物,唐寶一推門,啪,雙腳一跳,就躍進客廳裏來了。


    花熇嫣以為是唐吉進來了,急忙拿衣服遮擋胸前。等她看清楚是小寶,便放下手來,笑了:“小寶,你這樣跳,容易絆倒。你剛好不能這樣跳的。”


    唐寶的眼睛盯著花熇嫣換衣服,嘴裏誇讚:“姐姐,你長得真白,比我媽媽還要白。”


    曉珊看著唐寶關注的眼神,笑著說他:“我們女生換衣服,你小男生不要看。”


    花熇嫣費盡心血,才把小寶救活。她對小寶有特殊的情感,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她笑著說:“算了,你別說小寶。他還是個孩子。曉珊,你到客廳門口守著,別讓唐吉進來,我去裏屋換。”


    曉珊走到客廳門口,對著院中的唐吉說:“熇嫣在換衣服,你先等一下啊。”


    唐吉有分寸,沒有進客廳,而是轉身去了涼亭那裏,麵向前麵的飛簷綠樹,假裝欣賞風景。


    曉珊看唐吉這麽聽話,就放了心。她想著怎樣從唐寶這裏套話,打聽唐吉的情況。憑她的直覺,她敢斷定唐吉一定是有錢人,非常非常有錢的人。


    夏曉珊在金融專業從本科讀到博士,她的“紙上談錢”已經十年,擁有了足夠的理論自信。她常常覺著自己有一種超能力,能聞出別人身上的錢味。


    唐吉身上的錢味,與眾不同。這引起了曉珊的興趣。趁著唐吉在院子裏,小寶在客廳裏,她要逗逗小寶,探探路。


    曉珊回頭準備逗小寶時,卻看到小寶盯著在屋裏換衣服的熇嫣看,而小寶的鼻子流血了。兩道鮮紅的鼻血,流過到了嘴唇,馬上就要流到嘴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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