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急如焚,可是傅予琛並沒打算騎馬,而是命聽雨去套車。


    他準備坐車進宮。


    傅予琛已經做好了率軍出征的心理準備,他需要坐在車裏好好整理一下思緒。


    從十五歲到十七歲的兩年多時間裏,傅予琛遊曆東方大陸,懂得了一個富有卻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的國家所受的所有屈辱。


    在西部沙漠,傅予琛見識了塔克克部族名曰“打草穀”的對大梁西部邊陲的劫掠。塔克克的騎兵肆虐大梁西部邊陲的涼州,殺死男丁,掠走女人,搶走糧食牲畜和財產,令涼州原本富庶的難見人煙。


    在南部沿海的雲州,傅予琛親眼見到越國海盜從海上而來,殺死雲州的百姓,搶走雲州的財產。他們有時集中,有時分散,機動性很強,也異常的凶殘,並不好對付。


    這些血肉橫飛的人間地獄令傅予琛明白了什麽叫弱肉強食。從那時候開始,他便立下了要造就強盛大梁的誌向!


    為了這個誌向,他早就授意兵部尚書暢子英,若是邊關出了狀況,隻能由他來!


    為了這個誌向,這幾年他日日鑽研兵書,時刻都在準備著,渴望能夠一展抱負保家衛國!


    如今傅予琛不但掌握著大梁第一悍師傅家軍,還控製了京東大營的禁軍,如今邊關告急,舍他其誰?


    崇政殿裏彌漫著一股頹唐之氣。


    永安帝坐在禦座上,手裏握著一個明黃帕子,枯黃的臉上彌漫著寂然之色。


    太監和宮女們不敢進來,驚弓之鳥般躲在外麵。


    傅予琛沒讓黃琅進去通報,而是徑直走了進去。


    他一直走到禦座前才停下了腳步,單腿跪了下去,伸手拿過了永安帝手上的帕子。


    看著帕子上的那片血跡,傅予琛低頭抱住了永安帝的膝蓋,聲音哽咽卻隱隱有鐵石之聲:“皇伯父,阿琛願意掛帥出征!”


    見到傅予琛,一直委頓的永安帝像是又活過來一般,伸手撫摸傅予琛的頭,聲音蕭瑟中帶著一絲委屈:“阿琛,朕隻能靠你了……”急報是早朝時傳來的,可恨滿朝文武竟無一人請纓!在這國家危亡的時刻,隻有阿琛站了出來!隻有他的阿琛站了出來!


    和永安帝談了一會兒,傅予琛隻提出了一個條件——由兵部尚書暢子英和丞相馬明宇共管糧草,任何和南海戰事有關的事情,舒連雲和他的爪牙都不能接觸!


    聽了傅予琛的要求,永安帝的臉上閃過羞愧之色:上次阿琛遇刺事件,禦史靳偉煥已經查明主使是舒連雲,可他因為舒皇後的日夜哭鬧,一直拖著沒有處理此事,真是對不住阿琛了!


    永安帝舒了一口氣,道:“阿琛凱旋而歸之日,便是舒連雲繩索加身之時!”


    徐燦燦帶領著碧雲和小香在廚房裏忙碌了半日,做出了一大桌菜,卻沒有等到爹娘和弟弟。


    一直到了下午,徐順和和徐王氏才帶著徐宜春回來了。


    徐燦燦得知他們三個去運河邊的觀水樓享受了一頓大餐,便生氣又委屈——你們三個人在一起,卻撇下我一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們是一家三口我是多餘的?!


    看到閨女的臉沉了下來,顯見是生氣了,徐順和嚇壞了,忙勸慰女兒:“宜春在國子監關了那麽多天沒出來,他想吃觀水樓的鹽水雞,可從國子監回家接你的話得穿過整個城,我便想著不回來接你了……”


    他笑嘻嘻從常柳手中接過了一個用紙繩綁著的油紙包:“燦燦,爹給你捎的鹽水雞!”


    徐燦燦本來就是假裝生氣實為撒嬌,此時見了爹爹手中的油紙包,哪裏還有一絲氣了?她接過油紙包斜了爹娘弟弟一眼,道:“算你們有良心!”


    因常柳也在觀水樓吃過了,所以徐燦燦把鹽水雞分成了四份,自己和碧雲、小香、丁媽媽各分了一份。


    徐宜春很少離開姐姐,如今離開了這些天,他早就想姐姐了,他看姐姐坐在八仙桌邊吃鹽水雞,便端了碟切好的西瓜捧給了姐姐,然後拉了張椅子,挨著姐姐坐下了。


    徐燦燦也想弟弟了,便故意不擦油乎乎的嘴巴,用力湊到徐宜春臉頰上親了一下,留下了一個油汪汪的印子。


    若是以前徐宜春保準要還回去,可是如今他乍見姐姐,隻顧親熱,便讓母親幫他擦去油印子,自己又湊了過來。


    徐燦燦心裏也為見到弟弟高興,笑著撕了一塊雞腿肉塞到了宜春的嘴裏。


    宜春開心地把雞腿肉吃了下去,又攛掇姐姐:“姐姐啊,今晚你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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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燦燦點了點頭:“好吧!”


    徐宜春轉了轉眼珠子,補充道:“姐姐,我想吃烙油旋、素煎包和小油卷!”


    徐燦燦點了點頭:“好啊!”


    徐宜春笑眯眯地看著姐姐。在和姐姐的長期鬥爭中,他積累了無數的經驗,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想要姐姐答應什麽,一定要趁和姐姐幾天不見之後再提,保準一提一個準!


    若是和姐姐膩歪了幾日正是相看兩相厭之際提出要求,姐姐是絕對要拿腔作調的!


    太陽還很好的時候,徐燦燦就提前進了廚房。


    進廚房的時候,徐燦燦長了個心眼子,支開小香去門房,留丁媽媽和碧雲幫自己。


    她頗費了一番心思,做了兩籠小油卷,煎了好幾鍋素煎包,又烙了不少油旋饃。


    小油卷是把發好的麵擀成圓餅,抹上用香油拌好的鹽和碎香蔥,又薄薄地撒上一層磨碎的小茴香,卷好後切成一段一段的,用筷子壓成月季花的形狀放在籠裏蒸。


    素煎包她也不嫌麻煩,做了一鍋韭菜雞蛋餡的、一鍋蔥肉餡的和一鍋蘑菇掃帚苗餡的。


    因為家裏人愛吃油旋饃,她烙的更多,最後都裝滿了一簸籮。


    她隻做了兩個菜,熱菜是紅燒茄子,涼菜是拌枸杞芽。


    因為夏天容易上火,她又熬了一大鍋綠豆大米粥。


    徐燦燦每做好一樣,便讓碧雲收了一個人的量放在食盒裏。


    待全部做好,天已經黑透了。徐燦燦悄悄對碧雲說道:“你想辦法給傅柳吧!”


    碧雲點了點頭,笑道:“先讓丁媽媽引走小香!”


    沒過多久,小香便被丁媽媽叫了過來。


    丁媽媽拿了個抹布遞給小香,笑嘻嘻道:“該擺飯了,小香姑娘去擦一擦堂屋的八仙桌!”


    待小香去了堂屋,碧雲便提著食盒閃了出去。


    待徐家四口用過晚飯,丁媽媽這才點著燈籠預備掛在了廊下的鉤子上。


    這時候碧雲已經悄悄鑽了進來,她笑著走過去:“媽媽,鉤子太高了,讓我來幫你吧!”


    用完晚飯,徐燦燦和徐宜春在一起看書,還一起做了幾首應景詩。


    徐宜春雖然才九歲,可是已經頗有文采了,寫的詩很像那麽回事。


    徐燦燦覺得弟弟寫的那句“長河微雨裏,古城暮鍾時”最有意境。


    徐宜春要看姐姐的詩,卻被徐燦燦拒絕了。徐燦燦寫了幾句諸如“空庭有月光,靜院無人聲”“白楊村裏人嗚咽,青楓林裏鬼吟哦”之類的詩句,便覺得自己挺有才,正洋洋得意呢,看了弟弟的詩句,便覺得自己的得意之作都被弟弟比成渣渣了,隻能稱為歪詩!


    她怕弟弟笑話她,便非不讓弟弟看。


    徐宜春看姐姐敝帚自珍,偏又非常的好奇,便非要看一看,就過來搶奪。


    因此,在見麵三個時辰後,徐燦燦徐宜春這對姐弟便結束了友好狀態,陷入了熱戰和冷戰交替的狀態。


    見這姐弟倆隔著大開的窗子互相用竹竿捅來捅去,徐順和和徐王氏不由都扶額歎息——燦燦這個樣子,將來怎麽做團練夫人啊!


    晚上洗澡的時候,徐燦燦泡在浴桶裏問拿了皂角水過來預備幫她洗頭發的碧雲:“晚飯送過去沒有?”


    碧雲笑道:“傅柳取了食盒,直接送到城東大營去了——公子今夜要在東大營點兵呢!”


    徐燦燦訝然看著她:“點兵?”


    碧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聽說越國海盜占領了雲州……”


    徐燦燦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雖然沒什麽見識,卻也聽爹爹和鎮子裏的叔伯說過東方大陸的形勢,知道越國海盜和越*隊關係密切,一旦他們越過雲州北部到內陸的天塹,就能長驅直入大梁腹地了!


    碧雲看著姑娘沾著水珠的白裏透紅的臉,低聲道:“明日早朝公子便要進宮……”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進宮領取兵符!”


    徐燦燦一下子便明白了:傅予琛要掛帥出征!


    她先是想到了傅予琛病弱的身體,接著便想到了戰場的不測,最後想到了她和傅予琛原定於兩個月後的婚期……


    坐在浴桶裏的徐燦燦一下子呆在了那裏。


    傅予琛召集東大營禁軍五品以上的將軍們在大帳開軍事會議。


    會議結束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他坐在大帳裏閉目養神的時候肚子叫了一聲,傅予琛這才想起自己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吃。


    他很餓,卻沒有食欲。心中波濤澎湃,卻不願費時間吃東西。


    正在這時候,傅柳過來了,手裏拎著一個大食盒,笑得眼睛都彎了:“公子,徐姑娘給您做的晚飯!”


    傅予琛聞言一喜,心裏說不出的熨帖,頓時放鬆了下來。


    徐燦燦做的小油卷隻有梅子大小,鬆軟可口,蔥香撲鼻,帶著微酸的酵子味,還帶著小茴香獨特的香味,他兩口一個連吃了三個。


    三個不同餡的煎包他都嚐了嚐,最喜歡吃槐花餡的。


    綠豆大米粥熬得火候正好,入口即化,綠豆的清香和大米的香味完美融合,令傅予琛難得地喝了兩碗。


    他坐在大帳裏,把徐燦燦送來的飯菜都吃完,這才帶著團練副使蘭雲和卓杉巡視大營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奉上~


    明日三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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