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


    小……是指年紀,而不是其它。


    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


    身著一襲裁剪合度的杏黃色道袍,腰間束著流玉絲帶,側邊還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秀發歸攏成團,穿以木簪。


    麵容明豔,卻略顯莊嚴,神聖不可侵犯。


    道姑看到陸白後,腳步一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似是沒想到,在這荒郊野觀,除了她之外,竟然還有別人。


    陸白更是如此。


    荒涼破敗的紅日觀,就像一汪鋪滿殘枝枯葉的池塘。而道姑的出現,猶如其間忽然盛放一朵嬌豔的紅蓮。那種強烈到極致的反差,奪人心魄。


    道姑短暫停留後,再次邁開腳步,往中殿大門走去。


    “這位姑娘道長,且慢!”陸白伸手攔住她。


    姑娘道長?什麽鬼?


    陸白喊完,就忍不住一陣尷尬。


    主要是……他真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比較合適。


    修道之人,不管男女,都可以叫道長。而如果修道和修行兼顧的話,也可以稱道友。


    但陸白總覺得,還是喊姑娘比較順口。


    開口之時,忽然又想起她是一名道姑,所以‘姑娘道長’的奇葩稱謂,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


    “有事嗎?”


    道姑沒有因為被攔而惱怒,仍舊一臉平靜。


    “在下求見元赤前輩,已等候多時,煩請姑娘幫忙問問情況。見與不見,至少給我遞個話。”


    陸白滿臉笑容。


    求人辦事,態度要好。


    道姑沉默片刻。


    隨後回道:“我不是紅日觀弟子。”


    言外之意,幫不了你。


    “等等!”


    陸白收起笑容。


    不是紅日觀弟子,你插什麽隊?懂不懂先來後到?


    “請姑娘到我後麵排隊。”陸白一本正經說道。


    “排隊?”道姑表情一怔。


    “是啊!難道不應該嗎?”


    道姑張張嘴,竟無法反駁。


    這時,之前那名道童聽到動靜,走出來查看情況。


    看到道姑後,微微一愣,隨後行禮道:“師姐。”


    “師姐?”陸白眉頭一皺:“你不是說,自己不是紅日觀弟子嗎?”


    “對啊!不是。”


    說完,道姑在道童的引領下,進入中殿。


    獨留滿臉疑惑的陸白,他甚至忘了詢問元赤召不召見。


    ……


    中殿的布置,比前殿稍強。


    雖然物件仍然很破舊,但至少沒有損壞,勉強能用。


    穿越正堂,來到側室。


    石榻上盤坐一人。


    他披著暗紅色道袍,不修邊幅。


    綠豆眼兒,配合唇上兩撮小胡子,像極了招搖撞騙的遊方道士。


    “師伯。”


    道姑進來後,端端正正行一禮。


    “玉真啊!”


    元赤眼珠子咕嚕嚕一轉。


    “兩年不見,你這丫頭出落得越來越標致了。”


    “嘿嘿,何時找個道侶呀?”


    “讓他隨你一起濟世,修為豈不增長更快?”


    “師伯!”


    師玉真頗為不滿地喊一聲。


    “您能不能正經一點?”


    元赤立刻收起嬉笑之色,故作莊嚴道:“就像這樣嗎?”


    “那不變成你師父了?”


    “多累啊!”


    僅僅幾個呼吸,元赤又恢複常態。


    師玉真搖搖頭,拿他沒辦法。


    元赤瞥她一眼,繼續剛才的話題:“真的,我的建議很中肯,你好好考慮一下。”


    師玉真直接無視。


    “我來找師伯,不是為了討論這個,而是關於凝結雙丹的事。”


    “嗬嗬!”元赤一笑。


    “在你還沒有晉級金丹的時候,我就說過,你體質特殊,如果走濟世道,將很難凝結雙丹,不如隨我改修唯己道。”


    “但你和你師父全都不當回事兒,現在撞了南牆,知道回頭了?”


    師玉真腮幫子一鼓,小聲嘟囔道:“我沒打算回頭。”


    “啥?”元赤一瞪眼:“還執迷不悟?”


    “也行。沒人規定必須要凝結雙丹,以你的天賦,單丹也能有大作為。”


    “呃!”師玉真弱弱地道:“我……也沒打算放棄。”


    元赤陷入沉默。


    半晌,他皺眉問道:“既不回頭?也不放棄?”


    “嗯。”


    “那我祝你成功。”


    “別啊師伯,你要幫我。”


    “我可沒有那麽大本事,你另找賢能吧!”


    “誰能比您更賢?”師玉真露出一副小可憐模樣:“您就幫幫我吧!”


    元赤以手扶額。


    隨後,他‘咚’一聲癱倒在榻上,哭天搶地道:“造孽啊!”


    “我上輩子欠你們師徒的嗎?”


    “我修的可是唯己道,能不能讓我少沾一點因果?”


    “隻差一條,我就斬除幹淨了。東域聖路已通,我想涅盤啊!”


    “你又來拽我後腿。”


    “我不活了。”


    “師伯,您別這樣,我會不忍心的。”師玉真表情糾結。


    “那就走。”


    “不要。”


    老少二人大眼瞪小眼兒。


    許久。


    元赤歎口氣,徐徐說道:“玉真啊!不是我不幫你。”


    “而是,你想凝聚雙丹,幾乎不可能。”


    “為什麽?”師玉真搞不懂。


    別人都行,她這個天賦最出色的乾坤盟道女,卻不行。


    這是哪門子道理?


    “你師父沒跟你說?”元赤詫然。


    “他老人家也不解。”


    “哼!”元赤嗤之以鼻:“他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好,今日我就給你講清楚,讓你死心。”


    “凝結雙丹,有兩個方向:互補和疊加。”


    “大部分人都會選擇互補,因為這條路更好走。”


    “但你不行。”


    “你體質特殊,天賦絕頂,將濟世之道演繹的淋漓盡致。”


    “白玉之心,不染其塵。”


    “因此,互補對你來說,不是補,而是損。”


    “你隻能走疊加之道。”


    “可是,去哪裏找第二個白玉之心呢?”


    “通俗一點講,如果這世上有兩個師玉真,你就能凝結雙丹。而沒有的話,便幾乎不可能。”


    師玉真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如此。


    天賦高、體質好、修煉深,是我的錯嘍?


    少頃。


    她忽然眼睛一亮。


    “您說,幾乎不可能。而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就意味著,還有希望?”


    元赤翻個白眼兒。


    “凡事無絕對。請不要把我的嚴謹態度,解讀成可操作性。”


    “哦!”師玉真點點頭。


    “那咱們就用嚴謹的態度探討一下,如何操作?”


    元赤閉目思索。


    “世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你,但不代表沒有相像之人,你可以尋找最接近的那個。”


    “怎麽尋找?”


    “將金丹之氣融入某件物品,如果有人能凝聚相似的氣息,那便是你要尋找的目標。”


    “相似度越高,助你凝結雙丹的希望就越大。”


    師玉真聽完,麵露喜色。


    元赤咳嗽一聲。


    重申道:“這隻是在探討,而不是教你怎麽做,知道嗎?”


    “知道知道,探討。”師玉真嘴角一彎。


    ……


    嚓嚓嚓……陸白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不知把中院的枯葉給‘嚓’了多少遍,元赤還是沒有召見他。


    媽的!老子不受這鳥氣了。


    陸白心頭火起,轉身就走。


    但剛走兩步,他就想起師父的交代。


    這次前來麵見元赤,不光要解決身上的氣息問題,還要幫師父了斷牽扯。


    念及此。


    陸白轉過身,揚聲喊道:“我替家師玄清宗紀星河宣布,他與前輩的牽扯,就此兩消了,告辭!”


    說完,大踏步往觀外走去。


    “公子請留步!”


    僅過兩秒,身後便傳來那名小道童的挽留聲。


    陸白腳步一頓。


    心想,你讓我留步,我就留步?


    剛才去哪兒?


    嚓嚓嚓……他抬腿繼續走,速度甚至加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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