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琉璃,等一等,”夏油傑快走兩步扯住和硝子交談的青年,舉起手機,“理子醬打電話了。”


    五條悟挑挑眉:“她也太慢了!”


    “理子?”硝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啊,之前那個大小姐!”


    她在和琉璃去天元那邊的時候見到過一次,當時還有個女仆。


    “我們有告訴過她今天會拍畢業照,”五條悟的手指從夏油傑身後戳了過來,直接接通了視頻通話,“說是有空會打過來,你也太慢了!”


    “哈?”視頻中帶著發箍的女孩的笑臉立馬垮了下來,“混蛋五條!”


    “混蛋五條~”硝子笑嘻嘻的重複,冒頭跟天內理子打了個招呼,“呀吼~還記得我嗎?”


    琉璃挑了挑眉:“你們也聊過?”


    “妹妹姐姐!”天內理子彎起眼睛,快樂的招手,“好久不見!上次我送給你的禮物你有用過嗎?”


    硝子指了指唇瓣:“用過啦!”


    “呀!!好開心!恭喜畢業呀!!”


    夏油傑饒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妹妹姐姐?”


    “這古怪的稱呼就不能換一換嗎?”五條悟誇張的歎了口氣,轉頭跟琉璃解釋,“認識的契機其實是上次的那個‘好哥哥’打賭,硝子用傑的手機把幾段錄音發過去以後,天內打來了視頻,兩個人就聊了一次。”


    兩個女孩本就因機緣巧合見過一次,又在同樣的惡作劇上對上了頻道。


    她們隔著網絡興奮的聊了兩個小時,直到夏油傑的手機沒電關機了,硝子才在夏油傑黑臉的注視下施施然離開,也不打算加聯係方式。


    隔了沒多久,夏油傑就收到了一個明明寫著他名字,賀卡上卻是“硝子收”的快遞——箱子裏是滿滿當當的需交稅的知名品牌化妝品。


    而後,硝子又用五條悟的手機和天內理子打了個視頻電話,聊了一個小時才掛斷。


    至於為什麽沒有加聯係方式,硝子的解釋是:就喜歡這種隨機刷新的交友方式。


    五條悟和夏油傑一致認為這是純扯淡,但也沒繼續深究。


    “我們一直也沒問過對方名字,”硝子笑著向天內理子表示了感謝,“而且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天元狀態。”


    隨時可能被監視的硝子和琉璃不能給高層留下太多把柄。


    更何況,天內理子的自由的情報也是最近才確信的。


    天內理子眨了眨眼睛,驚喜的湊近攝像頭:“你們是統一服飾嗎?!”


    聽到這話,夏油傑把手機放在了一旁的窗戶上,四個人默契的站在一起,輕巧的轉了一圈。


    藍色的五條悟,黑色的夏油傑,白色的硝子,和紅色的琉璃,陽光下四人和服上的紋路一模一樣,都是鎏金刺繡的秋夜山景圖。


    那是他們所選圖案彼此交織繪出一幅完美的畫卷。


    “原本我們是打算成年穿這套,”夏油傑眉眼溫潤的抬了抬手,“但後來一想,悟成年是沒辦法和我們穿一套衣服的。”


    五條悟不爽的撇嘴:“家族那邊還是要配合一下的。”


    家主的繼任儀式繁雜而古老,不是他能輕易反對的。


    “好在這套設計作為畢業禮服來說也很合適,”硝子撥弄了一下羽織,笑得懶散,“我們四個人是一樣且獨一無二的。”


    “我也是第一次有這種經曆。”


    琉璃很滿意這套四人裝。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和設計師交流的時候,在硝子發表意見之前,就同時要求並參與設計一款男女同款的和服。


    這四件和服擁有著女士和服的繪羽,也有著男士和服的羽織,甚至連原本應該墜有家徽的位置,這三個孩子都獨立設計了四人專用的紋樣。


    正如硝子所說,這四套禮服是特殊的,是獨屬於他們的。


    “轉個圈!!再轉個圈!!家入先生!”夏油傑手機屏幕上的女孩高聲尖叫著,“你們也再轉個圈!!”


    太好看了!!這是什麽視覺盛宴!


    半紮著頭發帶著銀色發冠的夏油傑,用蒼藍色絲帶遮住眼睛的五條悟,挽著發簪溫婉知性的妹妹姐姐,用發卡固定側邊劉海帶著玉墜的家入先生。


    啊啊啊!!!


    “黑井~黑井~我要死了!”


    黑井美裏好笑的從仰著頭嚎叫著的天內理子身後冒出腦袋:“家入先生,我寄給您的快遞您收到了嗎?”


    “收到了,黑井女士寄來的畢業禮物很實用,”琉璃微微頷首,“之後我會嚐試使用的。”


    “您喜歡真是太好了!”黑井美裏彎起眼睛,“祝各位畢業快樂,沒能挨個準備禮物真的很抱歉。”


    五條悟懶散的拿起手機:“不用啦,你們送給我和傑的禮物已經夠多了。”


    硝子也收到了天內的禮物。


    “畢業照要發給我一份呀!!”天內理子再次冒頭,攬住身旁的黑井美裏,“四人合照也行!”


    硝子笑嘻嘻的舉起手機:“回頭我會加一下你的聯係方式,記得同意哦!”


    現在天內理子已經不再是“逃亡的星漿體”,而是普普通通的女高,和她的交流也可以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了。


    “好!”


    “要出發了嗎?”夏油傑從五條悟手裏接過手機,和幾個人一起往外走著。


    “對噠!”天內理子快樂的舉起手中的票湊在鏡頭前,“等你們拍畢業照的時候,我們應該就登上去往冰島的飛機了!”


    獲得自由的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裏打算在學期結束的時候跑去世界各地旅遊,她們過往的生活一直處在監視和保護當中,從未擁有過這樣的空閑。


    但在失去【星漿體】這一身份之後,她們再也不因暗殺提心吊膽,也不再需要倒數職責和生命結束的時間。


    她們經曆過一陣不知如何繼續生活的茫然,並無措的陷入過漫無目的尋找過往回憶當中。


    之後在出差順帶探望兩人的五條悟的建議下,她們選擇了去看看這個繽紛的世界,一如夏油傑當初詢問的那樣,天內理子選擇了和黑井美裏一起回家。


    而美裏在的地方,就是天內理子的家。


    五條悟和夏油傑是最強的,他們護住了“逃亡”的天內理子。


    “家入先生!!”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裏同時綻放出笑容,“祝你們畢業快樂!!”


    而那個突然闖入的家入先生則告訴了她們另外一件美好的事實:照片中的回憶是可以繼續延續的。


    琉璃對著攝像頭勾了勾唇角,淡淡的回答:“謝謝。”


    電話掛斷以後,四個人也走到了預定的拍攝場地旁。


    明明剛到通知時間,卻已經有不少人都在了。


    除去教師和托兒所的孩子們,人群裏甚至還有上屆畢業生。


    在集合地點等著的伏黑甚爾一轉頭,就看到了穿著和服的四個人結伴走了過來,原本他還想懶散的開個玩笑,嘲笑一下玩過家家遊戲的琉璃,但沒一會,他就注意到了這個隊伍中的不對勁。


    在另外三個人被邀請前來的歌姬和冥冥以及學弟學妹們圍起來的時候,伏黑甚爾一把拉過了琉璃,嘴角抽搐:“五條家那小子怎麽回事?”


    這該死的熟悉感,他當初是這樣嗎?


    “你指什麽?”琉璃順著伏黑甚爾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五條悟正在對著這邊隱晦的齜牙咧嘴,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怎麽?有同類的熟悉感?”


    伏黑甚爾瞪大眼睛,壓聲:“你不是吧?!你真馴服他了?”


    他瞬間把視線轉移到夏油傑身上,眯起眼睛。


    難道這個也?


    “這個孩子可沒有你難搞,”琉璃抬起手對著五條悟揮了揮,安撫了少年的情緒,他淡淡地說,“他是自己把項圈遞給我的。”


    該怎麽讓倨傲的野獸對比自己弱小的存在低下自己的頭顱呢?


    隻需要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不露鋒芒的站在他的身邊,溫和有分寸,埋下信賴的種子,在他判定你無害的時候,借把刀給他永生難以磨滅的傷痕,讓他記住你的特殊。


    當初為了讓伏黑甚爾能進入到安全狀態可是費了琉璃好大的功夫,長達兩年半年的布局和心理暗示,才成功讓這個渾身帶刺的青年卸下防備,不再因為琉璃的靠近繃緊肌肉。


    “······倒是一點也不糾正啊?”伏黑甚爾咬咬牙,冷聲道,“這時候你不怕死了?”


    琉璃拿伏黑甚爾當實驗品的時候,可是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失手殺了。


    麵對這兩個特級最強難道就不需要這麽警惕了嗎?


    “我從未做出過損害你利益的舉動,所以我才能安然活到現在。”琉璃抬起眼睛,看向伏黑甚爾,“但他們是學生。”


    伏黑甚爾突然卡了一下,啊,這裏已經不是他和琉璃的垃圾場了。


    這是高專。


    伏黑甚爾頓了頓:“那另外一個呢?”


    但琉璃一點沒變,無論所處的地帶是否安全,他都會給最危險的存在種下預防用的種子。


    防備著所有人,也警惕著所有潛在的危險。


    “夏油君嗎?”琉璃順著伏黑甚爾的視線看了過去,挑了挑眉,“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本來沒打算動手的。”


    但夏油傑太不穩定了,夜蛾正道的委托又是“防止夏油傑走歪”這種模糊的指向。


    給孩子做心理疏導的活計琉璃實在是不擅長,隻好直接下了個保險,方便他能隨機應變。


    和伏黑甚爾和五條悟不同,夏油傑是個本就容易陷入自我洗腦的溫柔性格,所以他的“鎖鏈”並不明顯。


    “馴服別人是你的愛好嗎?”


    “我什麽也沒做,”琉璃淡然的交疊雙手,把手腕隱在衣袖中,“伏黑先生應該很清楚才對。”


    琉璃隻是按照伏黑甚爾教給他的技巧,丟掉自尊,巧妙地借助先天優勢鑽空子而已。


    畢竟這麽多人都以為他體弱還溫和無害,不利用起來太可惜了。


    操縱高層的那群老狐狸,琉璃用了三年。


    時至今日,他們仍舊不敢輕視琉璃的存在,也不敢放下對琉璃的警惕。他們太怕死了,一刀能記到生命的終點。


    伏黑甚爾則是不長記性的人,他是被琉璃下了功夫算計的。


    那時琉璃的手段還很稚嫩,前半年在教學和試探當中總被伏黑甚爾戳破,所以哪怕最後琉璃成功了,伏黑甚爾也看透了琉璃的手段,隻不過他已經懶得拆穿了。


    也正如琉璃所說,他從未損害伏黑甚爾的利益,所以根本不需要提起警惕。


    而且琉璃有錢。


    和前麵兩個琉璃迫不得已進行的保命手段不同,五條悟是自己送上門的。


    就連琉璃也沒有想到,五條悟會在幾年後把一把生鏽的陳年刀片送進自己心口。


    一直不可一世的少年突然明白了珍惜的含義,他自虐般的把鏽跡斑斑的刀來來回回的審視著,摩挲著,然後帶著悔意和痛苦,把凶器刺入自己的胸膛。


    琉璃饒有興致的摸了摸下巴:“和你這個老狐狸不一樣,五條君是個純粹而堅定的孩子。”


    這種直率而善良的性格,會讓自認為傷害了琉璃的五條悟在未來不斷為此贖罪,他會在每次懊悔後,都多一層對琉璃的重視。


    交易不對等時,有良知的孩子反而會想要主動平賬。


    所以琉璃給他留了一個空子,讓他接受事情的翻篇,但不接受道歉的補償。


    “到底誰是狐狸?”伏黑甚爾攬住琉璃的肩膀,聲音低沉,“你就不怕玩脫嗎?”


    琉璃瞥了一眼伏黑甚爾:“伏黑先生就是我最好的作品。”


    和伏黑甚爾一樣,琉璃並沒有忘記給五條悟下安全鎖,雖然伏黑甚爾的用詞很恰當,但琉璃從未做出任何疑似“馴服”的舉動。


    正如五條悟所期望的那樣,琉璃“原諒”了五條悟。


    這是正向的心理暗示,也是個保險。


    “嘖。”伏黑甚爾煩躁的咂嘴,“我自己說說就算了,你說起來有點惡心。”


    琉璃不會讓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正如他沒有和伏黑甚爾打招呼就離開黑診所一樣,如果五條悟哪一天做出了琉璃預想之外的舉動,他也會迅速做出應對,甚至采用極端手段。


    “幸運的是,我有掌控自己生死的權力,”琉璃扯著伏黑甚爾邁開步子,走向對自己招手的三人,“同樣幸運的是,你們選擇了信任我。”


    雖然伏黑甚爾說的模糊而曖昧,但琉璃做的事情並非是洗腦或心理手段的操縱,而是坦誠相待的情感交易。


    夏油傑、五條悟、伏黑甚爾和夜蛾正道都知曉琉璃的本性,知道他近乎扭曲的生存方式,明白他在一開始就交付了自己的弱點和性命用於贏取他們的信賴。


    這不是正常人交朋友的方式。


    隻是琉璃隻會這種方式。


    青年大大方方地站在這個賭場的中央,冷淡地說:我的弱點是硝子,我的生死交由你們掌控,作為交換,請你們信賴我,將能力借給我,我要活著。


    如果拒絕,那就動手吧,直接殺了家入兄妹,就不會有惱人的青年發言撥亂你的判斷,不會有冷靜自持的人事無巨細的了解你的所有。


    琉璃不是賭徒,他是個會選擇交易對象的商人。


    他會篩選著敵我雙方可以利用的人,然後耐心的計算和分析,尋找把交易對象變為自身堡壘的可能性。


    之後———就是琉璃逢賭必勝的華麗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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