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節,季鴻恩跨越半個地球回來陪他們過年,他給吳阿姨放假,有他在家就夠了。


    好久不見,季儒卿長高了,到了上初中的年紀,唐聞舒也長高了,一如既往讓人放心。


    隻是他們之間的氣氛看起來有些微妙,難道是因為吵架了麽,季鴻恩作為靠譜的大人出手調解家庭矛盾。


    他左邊坐著季儒卿,右邊坐著唐聞舒,拉著他們一起看春晚。


    季儒卿從來不看春晚,節目單和季鴻恩接下來的和事佬行為一樣無聊。


    “阿卿覺得日常生活怎麽樣。”


    “一般。”


    “阿舒覺得呢?”


    “很好。”


    “阿卿和哥哥相處的怎麽樣?”


    “不好。”


    她居然直接說出來了,唐聞舒保持沉默的態度,聽候她的下文。


    果然有矛盾,季鴻恩喜歡季儒卿有話直說這一點:“這可不行,我們是一家人,有問題要及時解決。”


    季儒卿冷笑一聲,這個年大概是過不下去了:“少拿一家人來道德綁架我。你們捫心自問過嗎,究竟是把我當家人還是為了彌補遺憾?”


    “我說過我不想要被幹涉,結果呢,校長親自領我進門,老師和同學用誠惶誠恐的眼神看著我。五年了,整整五年我都在揣測中度過。”


    “還有他。”季儒卿指向唐聞舒:“我討厭他總是期待被認可的眼神,好像在試圖從別人的話語中獲得價值,活得沒有一點尊嚴。”


    “阿卿!怎麽能這麽說話,我這是為你好……”季鴻恩猛地反應過來,在這一刻又完成了閉環。


    “媽媽說的一點都沒錯。”季儒卿失望地搖頭:“你沒考慮過她也沒考慮過我,根本不知道我們想要什麽,或者說你知道,但自以為是的用過來人的經驗強壓在我們身上。”


    季儒卿回到房間,用關門製造出的聲響表達自己的抗議。


    唐聞舒借用吳阿姨的話:“給她點空間吧,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份地位的差異性,會以自己的感覺至上。”


    “不,她就算意識到了也會,和她母親一樣。”季鴻恩開始反省自己:“我真的做錯了嗎?”


    唐聞舒不好說,他羨慕季儒卿的特殊性,果然擁有的人才敢肆無忌憚地揮霍。


    “這個問題還是留給她吧。”唐聞舒不作評價,在他們之間自己開始變成了外人。


    季儒卿的話讓他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事實如她所說,唐聞舒就是一個沒有尊嚴的人,看別人臉色過著寄居人下的日子。


    從八歲被撿回去,唐聞舒有了自己的家,得到了長輩的關愛。直到季儒卿的出現,她分走了季鴻恩的所有注意力,唐聞舒意識到自己跨不過血緣的天塹,自始至終他孤身一人。


    真羨慕啊,唐聞舒喃喃自語,他連發泄的權利都沒有。


    季鴻恩敲了敲門:“你不想看見我的話,那我先去一個人反省好了,等過完年我再帶著檢討結果回來。”


    裏麵沒有聲音,季儒卿從另一個房間出來:“你敲錯門了。”


    嗯?季鴻恩看著兩扇一模一樣的門:“這個不是你的房間嗎?”


    “是我的。”


    “那就沒敲錯。”


    “但我生氣的時候不會回自己房間。”


    “……好吧,是我的錯,我從來沒注意過。”


    季儒卿生氣的時候會自己待在房間裏獨自生悶氣,氣消了她才會出來。


    季鴻恩蹲在她麵前:“我去江北省過年,和哥哥在家不要吵架好不好,哥哥心裏會難受的。”


    “讓他別來煩我就行。”


    “你們住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免會碰到。”


    “那我閉著眼睛走路。”


    季鴻恩被她的發言逗笑了:“小心摔跤。”


    家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吳阿姨起碼要等到大年初七回來,剩下的六天時間裏季儒卿難捱。


    方便麵已經吃完了,季儒卿不想問他要口飯吃,冰箱裏有吳阿姨留下的辣椒醬,季儒卿從手機裏學著煮麵條又是一餐。


    唐聞舒看著她在廚房裏忙活半天,麵條煮成一坨愣是硬著頭皮吃。


    直到第四天,季儒卿無計可施,完蛋了,難道她的結局是被餓死的嗎?


    “有必要嗎,為了可憐的自尊心不肯拉下臉向你討厭的人求饒。”唐聞舒自給自足,冰箱裏的菜足夠他們撐到吳阿姨回來,但某人好像不太情願。


    “……哪像你,沒有自尊心。”季儒卿氣若遊絲倒在桌子上,要看見媽媽了。


    “你覺得你能撐多久,自己不吃飯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唐聞舒從微波爐裏端出飯菜放在她麵前轉身離開。


    “切,會做飯了不起哦。”季儒卿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人是鐵飯是鋼,吃了他的飯不代表會和他和好。


    “我還以為你鐵骨錚錚。”唐聞舒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大快朵頤。


    季儒卿一驚,這人怎麽神出鬼沒的,趁著她吃飯借機會羞辱她是吧:“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好吃嗎?”唐聞舒這次的眼裏沒有討好,隻是隨口問問。


    “一般般,沒吳阿姨做的好吃。”季儒卿實話實說。


    大概是家裏隻有他們兩人索性懶得裝了,唐聞舒的說話語氣也不似之前輕柔,沒有偽裝出善解人意的假象。


    “嗬,有的吃就不錯了。”唐聞舒對她這個沒吃過苦的大小姐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的你更像你。”季儒卿發自內心的回答。


    她很討厭虛偽的人,這種人和善的外表下是一顆腐朽的心,說著違心的話做著違心的事。


    為什麽討厭呢,從她回到季家後的每天都在和這些人打交道。


    在虛偽成常態的環境裏她分不清誰對她是真情實感,想要逃離卻又無處可逃。


    “什麽意思?”唐聞舒警惕,她不會向爺爺告狀說自己凶她吧。


    “字麵意思。”季儒卿吃到了久違的熱飯熱菜。


    奇奇怪怪,唐聞舒和一個小學生沒什麽好說的,她純粹是被慣壞了。


    在家人無微不至的關照下怎麽會懂他的苦楚,唐聞舒承認她之前說的話正中他下懷,那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是他偽裝的不夠好。


    在爺爺麵前他還得裝作努力與季儒卿打好關係的模樣,季儒卿的感受不重要,給爺爺留下好印象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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