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季儒卿依照媽媽的意思撥通了爺爺的電話,對麵過了很久才接,語氣冷淡:“你是?”


    這是吳阿姨的號碼,他大概當成騷擾電話了吧,可還是接了,萬一是意外之喜呢。


    “媽媽讓我打的,她說要我找爺爺。”


    “你媽媽是誰?”


    “媽媽就是媽媽。”


    吳阿姨示意讓季儒卿把家庭住址告訴他,季儒卿又補充一句:“我住在尚城,鴻山春庭山頂的大房子裏。”


    對方沉默了幾秒,呼吸變得急促:“我馬上過來,給我兩個小時,不要亂跑好不好?”


    好奇怪的爺爺,季儒卿能跑到哪裏去,不過兩個小時也太久了吧。


    兩個小時對季鴻恩來說已經算快了,且看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在機場健步如飛。


    吳阿姨擔憂地看著季儒卿:“他會來嗎?”看信裏的意思,夫人不太想讓季儒卿回去。


    如果他不認季儒卿,吳阿姨就把她帶回去自己養大,夫人留下的錢足夠她們過的富足。


    “不知道,他讓我等兩個小時。”季儒卿也不太想回去。


    突然冒出來一個爺爺,讓季儒卿在爺爺與吳阿姨之間選擇,她偏向於後者。


    季鴻恩比預計的兩個小時晚了半小時,季儒卿從中午等到下午,給暫未見麵的爺爺扣印象分。


    門被打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出現在門口,吳阿姨警惕地把季儒卿護在身後。


    “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季鴻恩的聲音軟了幾分。


    “是我。”季儒卿從吳阿姨身後走出來,他長得和媽媽有些像。


    季鴻恩也有同感:“太像了。”他捧著季儒卿的臉,有三分像她媽媽,七分像他。


    最讓他震驚的是那雙眼睛,他單憑一雙防偽標識和樣貌斷定這就是他的孫女。


    季儒卿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發現他有一雙和自己同樣的眼睛:“你的眼睛也是天生的嗎?”


    “是啊,說明我們是一家人。”季鴻恩抱起她。


    季儒卿有些抗拒,身體繃的僵硬:“那有沒有人說你是妖怪?”


    季鴻恩一怔,聲音苦澀:“沒有。從現在開始沒有人敢非議你,和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媽媽在這裏我也在這裏。”季儒卿推開他,往吳阿姨身後跑。


    “媽媽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季鴻恩身邊的男生突然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往茶幾上看。


    黑白色的照片用相框裝裱,附上一朵白色的小花,季鴻恩看見照片時有刹那間的心跳驟停,隨後是鋪天蓋地的抽痛感刺遍全身。


    季鴻恩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倔強了一輩子不肯低頭的她會打通電話,在看到季儒卿的眼睛時他頓悟了。


    如果她是普通人,是絕對不會把她送回季家的,這通電話更多的是迫不得已。


    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年齡的增長她遲早會被發現,不如早些回到季家。


    “你叫什麽名字?”


    “季儒卿。”


    “幾歲了?”


    “七歲。”


    正好可以去離亭書院,但是不能明說,季鴻恩換個切入點:“在哪上學?環境怎麽樣?”


    吳阿姨解釋:“剛滿七歲,還沒辦理入學手續,之前從幼兒園退學後沒再去過學校。”


    “為什麽退學?”


    “他們嘲笑我,我還覺得他們笨呢。”


    可惡,她堂堂華中少主,未來主家竟然被一群無知小兒嘲笑,季鴻恩又開始心痛了:“爺爺帶你去一個地方讀書好不好,那裏沒有人敢嘲笑你。”


    他打出感情牌,字裏行間情真意切:“爺爺和媽媽有很大的矛盾,可我們兩人自始至終無人選擇認錯,才造成今天無法挽回的局麵,但是我不能再對你錯下去了,我們的錯誤不應該由你承擔。”


    “給爺爺一個機會,彌補你好嗎?”


    季儒卿從吳阿姨後麵探出頭:“你說真的?”


    “當然,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穿不完的漂亮裙子,花不完的錢,家人間的陪伴。”季鴻恩向她伸出手:“隻要是你想要的,我統統可以給你。”


    “我不喜歡裙子,也用不上錢,你會像媽媽一樣離開我嗎?”季儒卿忘不了那條淡黃色的長裙消逝在她眼前。


    “不會,永遠不會。”季鴻恩向她保證:“這是哥哥,我們可以組成新的家庭。”


    “你好。”男生自我介紹:“我叫唐聞舒。”


    季儒卿充滿懷疑的眼神:“媽媽隻有我一個小孩。”


    該怎麽和她解釋呢,直接說出唐聞舒是他收養的不妥,會傷害到唐聞舒脆弱的心靈。


    “我是爺爺收養的,沒有血緣關係,年紀比你大才叫哥哥,你不想叫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不介意。”唐聞舒很自然說出口,沒有季鴻恩的瞻前顧後。


    “可以,但是吳阿姨也要和我們一起。”季儒卿死死拽著吳阿姨的衣擺,對他們伸出的手視若無睹。


    “沒問題。”季鴻恩很爽快的答應了:“感謝你的照顧,酬勞方麵可以詳談。”


    吳阿姨沒有要:“夫人已經給我一次性結算了日後的工資,我會照看阿卿長大成年。”


    這自然好,日後季鴻恩有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問吳阿姨:“麻煩了,我沒有你熟悉她,還望指教。”


    吳阿姨看著麵前比她還年輕的男人,感慨萬千:“談不上指教,夫人平時待我很好,這是我該做的。”


    “嗨呀,讓爺爺好好看看。”季鴻恩試探性伸出手,這次可以抱了吧。


    “不要。”


    “為什麽?”


    “你的擁抱一點都不舒服。”季儒卿在他身上找不到媽媽那種香香的溫柔的感覺。


    沒關係,來日方長,季鴻恩處理好季儒卿的事,帶著黃白相間的菊花,去了墓園一趟,放在媽媽的碑前。


    季儒卿在他出門之前塞給他一封信,讓他和媽媽懺悔去吧。


    季鴻恩坐在地上,拆開信紙,逐字逐句當作媽媽未和他說出口的話,她有不甘心卻又不肯服軟。


    媽媽不想回去,回到季家證明她一個人不行,等於她離開了季家什麽都不是,對於年少成名心高氣傲的她來說是否定。


    她要讓季鴻恩對她刮目相看,意識到自己是錯的,他選擇的路遠沒有她闖出來的天地廣闊。


    在季鴻恩看來是離經叛道,無論她做出多大的成就在季鴻恩眼裏仍不值一提。


    於是媽媽離家出走,她那時已有身孕,搬到鴻山春庭一住就是七年。


    七年間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都在等待對方先道歉。


    季鴻恩小心翼翼折好信紙,他不能讓季儒卿和她媽媽一樣,回到季家的事要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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