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市破獲一起驚天案件,所有參案人員全數落馬。江北省公安廳長跨越千裏來我市調查辦案,現在我們將鏡頭給到現場記者。”


    電視裏的主持人操著一口播音腔,從容不迫的鎮定和強有力的語氣確定案件的嚴重性。


    這件事已經被衝上熱搜了,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十年的少女連環失蹤案》、《為虎作倀,令人發指的暴行》等等引人注目的標題。


    昌城的領導全部洗牌,財產盡數充公。


    “您好,我是昌城電視台的記者,能否為我們詳細講解本次案件的更多細節?”記者將話筒遞給季楓年。


    “首先,請允許我向各位受害者家屬表示歉意。”季楓年摘下警帽,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


    “其次,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的背後是無數知情人員的勇敢付出。”


    “很感謝曹芬女士為我們提供的證據,在強權的壓迫之下願意站出來充當人證。也感謝作為受害者家屬的宋盛楠小姐提供了一份受害者的自述,讓我們了解了這起案件的細枝末節。”


    “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我們相信正義終將會到來。”記者將鏡頭還給演播室。


    能在電視上播出,還是隱去了部分真相,季儒卿知道的比電視上多得多,索性關掉。


    悟緣說東城區的怨靈們怨氣都已消散,為怨師協會給了他一大筆報酬。


    不過悟緣覺得整件事都是季儒卿在出力,所以想把所有錢都給她。


    季儒卿回絕了,有人比她更需要這筆錢。


    用它去彌補受害者的家屬,錢挽不回人命,但可以給他們一絲慰藉。


    這是何等的胸襟啊!悟緣自歎不如,也掏掏腰包去慰問受害者家屬。


    有記者找到宋盛楠,想要宋招娣的自述原稿,被她拒絕了。


    姐姐已經受過傷了,宋盛楠不想在大眾麵前揭開她難以啟齒的往事,給她造成二次傷害。


    苦難不值得歌頌,世人的歌頌不過是在彰顯自己高尚的道德情懷。


    季鴻恩這幾日在學校忙的焦頭爛額,鄭院長留下一個巨大的攤子,其中好幾名教授牽連在內。


    至於楊副院長,他已經準備退休了。


    “是你啊,有什麽事嗎?”楊副院長正在收拾東西。


    “這起案件您是知道什麽的吧?我明白你的苦衷,畢竟鄭院長背後的勢力太大,您有心無力。”


    季儒卿不是來指著他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能要求他們都和自己一樣無畏。


    “知道,我比對過她們抄襲的文章和論文,漏洞百出,根本不成立。我私下找過鄭院長,他隻和我說了一句:你兒子在昌城市政府上班吧?我當時有千言萬語卻化為烏有,我不敢拿家人賭,隻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或許看我會礙事的份上,他想把我換了,但半路殺出了你這麽一個程咬金。現在好了,真相大白,我也愧對於我的位置,幹脆一走了之,讓給比我勇敢的人。”


    楊副院長一夜之間老了不少,剛染過不久的頭發又有些斑白。


    也許是他如釋重負,也許是他問心有愧,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繼續討論是非對錯也沒有意義。


    季儒卿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和落光了葉子的樹一樣,等待下一個時間重新煥發生機。


    他的大半輩子都在不安自責中度日,離開是他最好的解脫。


    季儒卿去了何安安以前打工的咖啡店,買了陸雅雅最愛的提拉米蘇。


    她走進進教室,坐在陸雅雅旁邊,把蛋糕放在她麵前。


    陸雅雅氣早就消了,隻是季儒卿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真的很沒良心。


    “我向你道歉,讓你擔心了。”


    陸雅雅有生之年居然能聽見季儒卿道歉。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生氣了,下次……不對,沒有下次了。”陸雅雅抱住她:“嗚嗚嗚我都害怕死了,季儒卿你真的好沒良心啊,這麽大的事你一個人說幹就幹,你出事了我怎麽辦啊嗚嗚嗚嗚嗚嗚。”


    “好了,放開我,有人看著。”季儒卿能感受到講台上唐子衫投來殺人的目光:“不要說的像守寡一樣。”


    “那你和我說說唄,怎麽解決的?”陸雅雅好奇。


    “想知道。”


    “嗯嗯嗯!”


    拜托,這可是震驚全國的大案,難道季儒卿真是福爾摩斯附體?


    “其實我也沒幹什麽,隻是幫忙報了警,主要還是靠江北那邊給力。”季儒卿不想暴露自己身份。


    “啊?”陸雅雅有些失望。


    她以為過程會困難重重,沒想到和壓軸菜是一盤拍黃瓜一樣透心涼。


    季儒卿的手機震動,是季鴻恩的短信。


    ——“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她把手機放回口袋,開始用三寸不爛之舌和陸雅雅瞎編。


    季楓年正在季鴻恩的辦公室喝茶:“季老先生,那幾個人我按照季小姐的意思放他們逃出國了,現在應該快到墨西哥了。我覺得作為季小姐的監護人,您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你做完了才告訴我,是想兩邊都不得罪吧?”


    季鴻恩了解她的脾性,那幾個人在劫難逃,墨西哥的亂,死幾個人微不足道。


    “哪有,隻是想讓季小姐懂得遵紀守法。說實話我也很難辦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卻留了一次案底。”季楓年聳聳肩。


    “哈哈哈,少跟我來這一套,早在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你就應該阻止她,而不是現在跑來和我倒苦水。”季鴻恩不吃這一套。


    “不太想阻止。”季楓年揉了揉眉心:“我很欣賞她的理念,法律的判決隻不過是給大眾一個說法,堵住悠悠眾口,讓人相信善惡有報。真正的宣泄唯有以暴製暴,才能平複心中的怨恨,給受害者家屬一絲慰藉。”


    確實很像季儒卿會說的話,季鴻恩並不反對她的觀點:“她一直都這樣,這些話私底下說說就是了。”


    “嗯,是個不錯的小姑娘,人也很聰明,有勇有謀,要是讀的是警校該多好。”


    季楓年摩挲著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這幾天太忙,都忘記刮了。


    “別吧,我怕以她的脾氣,逼供這種事她幹得出來。而且我希望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按自己理念成長就夠了。”


    季鴻恩從沒要求她按照自己的意願而活,他對於季儒卿母親的虧欠,補償在她身上。


    “總而言之季小姐想做什麽,您心裏有數就好,不要讓人落了話柄。”季楓年站起身。


    他打開門,迎麵碰上的是華西主家怒氣滿麵的臉。


    “華西主家別來無恙啊。”季楓年打個招呼。


    “讓開。”季寄薄比他矮了一個頭,從他身側繞過去。


    嘿,有好戲看了,季楓年也不打算先行告退,他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有什麽事嗎?這麽急?”季鴻恩不慌不忙。


    “你的好孫女幹的好事,把我家旗下分支打成那副模樣,叫她過來!”季寄薄將他的辦公桌拍的啪啪作響。


    “主家,話不能這麽說,你私……分支幹了什麽事你心裏不清楚嗎?”季楓年打抱不平。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我看在你父親麵子上不和你計較。”


    季楓年把他兒子給抓了算公事公辦,季儒卿打人算幾個意思,挑釁他們華西家嗎?


    “她還是個孩子,你當大人的就讓著她一點。”季鴻恩讓他消消氣。


    “今天這事我和她沒完,把人叫過來。”季寄薄不依不饒。


    季鴻恩隻好給她發個短信,讓她下課後來辦公室一趟。


    “喝點水,大老遠跑過來累了吧。”


    煩死了,惹誰不好偏偏惹季儒卿,這個混世大魔王懟天懟地的,喝點水潤潤嗓子待會和她打辯論賽吧。


    季鴻恩最不想和華西主家打交道,他屬於逮著一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無限放大,不把水攪渾誓不罷休。


    隻有季儒卿能治他了,待會接受她滔天的怒火吧。


    季儒卿敲了敲門:“校長我進來了。”


    她推開門,裏麵隻有三個人,她都見過。


    “來得正好,跟我去見家主,讓他來製裁你。”


    季寄薄站起身,季家最忌諱內鬥,一旦有人違反,要被處以大刑。


    “又是你?上次還沒爭論夠嗎?”季儒卿向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上次是外人,這次可是季家的人,你怎麽下得去手?”


    他在病床上看到兒子被打成那副模樣,光是縫針就縫了五六條,蜿蜒在頭皮上,觸目驚心。


    “哦,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啊。”季儒卿冷哼一聲:“季家人?你自己都把他當私生子留在分支,現在被打了像個寶樣的捧著,我看你就是來沒事找事的。”


    不等季寄薄開口,季鴻恩假心假意勸架:“哎呀,阿卿你怎麽能這麽和長輩講話,太不懂事了。”


    “你、你!”季寄薄將矛頭指向季鴻恩:“這就是你教的孫女?還當校長,把她教得無法無天你還能教書育人?”


    “是是是,我無法無天,怎麽不看看你的私生子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破事。上梁不正下梁歪,腦子裏盡是些下三濫的齷齪事。”季儒卿後半句沒說出來,給他留點麵子。


    上次錯過了季儒卿大鬧季家的場麵,季楓年有些遺憾,沒想到這次不虛此行,果然整頓家族內部風氣還是得靠蛋蛋後。


    他被教條框住了,但季儒卿打破了。


    “你現在和潑婦有什麽區別?我告訴你,明天頭條就是你打人的新聞!”


    “行啊,看看是你手上的勁爆還是我手上的勁爆,少在這裏指指點點我,還帶我去見家主,他上次都拿我沒辦法這次也一樣。”


    季儒卿喋喋不休:“鬧出這種醜聞還敢來鬧事,我要是你我臉都丟盡了,出門都走下水道,哪像你臉皮厚的可以衝鋒陷陣了。我還挺慶幸我讀了這麽多書,不至於在一邊傻站著隻會阿巴阿巴。”


    “過了兩年了你還是沒半點長進,妄圖來和我講理,你哪一件事占理了?無非是想借著此事來給我們家施壓,你比你私生子好一點,起碼有點腦子,但不多。”


    “這次的受害者數以百計,人命的重量是你能背負得起的嗎?要不是他在背後開綠燈為他們打掩護,這件事早就有結果了,你現在在這裏不知廉恥的和我討要說法,你配嗎?他配嗎?你敢說你不知情嗎?就因為他姓季就可以逃過一劫嗎?”


    季楓年適時出來調節劍拔弩張的場麵:“不好意思,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就算他姓季也一樣。”


    季儒卿的手背青筋突起,她緊握的拳頭鬆開:“以後這種沒意義的事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


    她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楓年看得出來,季儒卿和他是一類人,血性裏的倔強牢牢刻在骨子上。


    隻可惜季儒卿有發泄的權利,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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