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她止住腳步,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待他主動上前,她卻往後退了兩步。


    江亦風神色自若,朝她走來,她別過腦袋,這般狼狽,怎能入他目。


    “言北,早!”


    “早!”她抬手擺了擺。


    江亦風凝眉打量,嘴角微勾:“是不是病了?”


    “沒有,”她不屑他的關心,望向小黃的那一刻,她更加篤定,她還不如小黃,又且能在他麵前可憐巴巴。


    “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她還是小看了他的視力,或是他的聽力。


    他何止聽到噴嚏聲,就連她原本柔和清脆的嗓音也泛著濃重的鼻音,是她出賣了自己。


    “我沒病,看什麽病,不用你關心。” 言罷,她轉身,頭也不回地,帶著幾分不樂意地離去。


    江亦風頓時眸色晦暗,他是真惹到這個女人了,她越難哄,越讓他心神不寧。


    “亦風。” 身後響起嘹亮的嗓音。


    他回頭,王長林笑臉迎來。


    歲月不饒人,王長林兩鬢斑白的發絲格外顯眼。


    他記得,他離開時,王長林還是北屏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如今已坐上局長之位。


    “王伯伯。”


    十年,他腦海裏那張嚴而慈祥的麵孔一如往常。


    王長林靠近,感歎道:“亦風啊,我都快認不出你了,這些年,過得可好?”


    當年瘦弱的身板,一轉眼如偉岸的大山,高聳挺拔。


    “王伯伯,感謝您掛念,一切安好!”江亦風簡言短語,卻字字鏗鏘有力。


    “好,好,”他點點頭,再次打量江亦風,眼前挺拔俊逸的男人,他甚是歡喜。


    隨後,王長林看向單元門前消失的身影,耐人尋味地一笑:“北北啊,單純,是咱大院裏最好的姑娘。”


    王長林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淡聲道:“亦風啊,委屈你了。”


    王長林雙手背在身後,目視前方,步履堅定,如他這一生,不屈不撓。


    江亦風垂眸,瞥見銀杏樹下,小黃滿足地舔著嘴,乖巧地蹲坐在樹下。


    他微微擰眉,視線又落在三樓,他定是想知道,那個女人和小黃說了什麽,她竟對他,還不如一條狗。


    最狠不過婦人心,他卻不以為然,錯在他,他的憑空出現,對她的半撩半推,實則,他才是徹頭徹尾的大壞蛋。


    言北回家後,立刻吃了感冒藥,一頭倒在床上,夏涼被已經抵擋不了她渾身襲來的寒意,她翻身把毯子也拿過來蓋上,明明堵塞到無法呼吸的鼻孔,卻能清晰聞到他的味道。


    她閉上眼,用被頭捂住腦袋,她決定,堅決不上杆子找沒趣。


    睡夢中,總感覺眼前有個人在晃,她極力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像黏了膠水,怎麽也睜不開。


    她大聲呼叫:“媽。”


    “北北。”終於聽到劉雲的聲音。


    劉雲溫熱的手落在她的額頭上,不急不緩地說:“終於降了。”


    “我發燒了?”她感覺渾身酸痛,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鼻音越發嚴重。


    “真是燒糊塗了,你都在床上睡一天了。”劉雲俯在床邊,撫摸著紅潤的臉頰。


    是嗎?


    抵抗力是什麽時候這麽弱爆的,病菌肆無忌憚侵蝕她體內的益菌,而他,噬她骨肉,蝕她心血,為什麽要回來,何不讓她以為他已在他鄉遇故知,亦或是客死他鄉……


    終有一日,她會沉澱在她心底最深處,她會上一把鎖,永無解鎖之鑰。


    翌日,午後陽光斜斜,灑落窗前。 眼看言北精氣神全無,短暫的假期不是在上班加班,就是在生病,劉雲幾分心疼幾分自責。


    幸得丫頭也不是矯情之人,一個後腰抱,暖了劉雲的心。


    “媽,晚上想吃餃子。”


    話音剛落,劉雲提步就說上菜市場買點新鮮的菜,給她弄點鮮甜味的,趁她口味上來,好好補一補。


    言北繼續窩在沙發裏,視線落在陽台上,幾縷斑駁的光影把地上的花照得熠熠生輝。


    桌上的手機傳來微信鈴聲。


    王瑾夏發來一個拋媚眼的小人,隨之而來,是一連串的問號。


    言北回她:有話直說。


    她還不知道她那點心思,要不是她正在享受二人世界,早就電話騷擾她,跟她哭訴一通,可一想,成年人就該有成年人的樣兒,忍忍就連消息也沒給她去一個。


    王瑾夏問:現在什麽情況,吃了飯就沒點後續?


    後續?怎會沒有,夠勁兒還忒大。


    言北想想,回過去:我媽看我可憐,給我認了個哥。


    王瑾夏幾秒後回過一個納悶的表情,接著文字轟炸:劉姨被下蠱了吧?想要兒子也不能這麽操作吧……江亦風呢,他什麽態度?


    言北想到那晚他麵如止水,似默認了劉雲的說法,該說他什麽態度呢,她也理不清個頭緒。


    言北輸入文字:就那樣,也許就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單相思……


    發送完成,屏幕亮起,是熟悉的號碼。


    “言醫生,吳倩病情惡化,現在在搶救室搶救。”電話裏,傳來吳姐急切的聲音。


    她一路上都在責備自己,有什麽比生命更可貴的,她卻把所有精力用來思考誰對誰錯。


    趕往搶救室的路上,前方似無盡的黑暗,沒有光亮,沒有希望。


    響徹耳底的是那聲聲蒼白無力的哀嚎:“倩倩……要奶奶怎麽活……”


    她扶著牆,再無力氣往前。


    ——生死有命,誰都懂的道理,卻似在心尖尖上割走一塊兒肉,除了疼,還是疼。


    冷峻的眉目間,泛著緊擰不開的憂愁,江亦風的心一緊,在生死麵前,一切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接下來,是要讓那個曆經磨難的女孩,在下一站看到更明亮的曙光。


    奶奶說,吳倩一直有個夢想,她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翻山越嶺,爬山涉水,她還說,下輩子,她要做一隻自由翱翔的小鳥,看藍天白雲,看大海江川……


    江亦風提議,將她葬於大海,在廣闊的海域裏隨風飄揚。


    兩人陪奶奶在老家,幫忙了了吳倩的後事。


    院裏那隻白鵝,“呃呃呃”地蹲在地上叫喚著,院裏的花開得正豔。


    奶奶拎著水壺往花上灑水,又往食盆裏添鵝食。


    她抬頭,眯著眼看向星空,褶皺的眼角微揚,她看到了最耀眼的那顆星星,撲閃著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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