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風站在樓梯口,明暗交替的燈光下,冷硬俊朗的眉目間,多出幾分憂鬱。


    他一隻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強顏歡笑:“晚安!”


    多一句也沒說。


    言北回:“晚安!”


    順著走廊,一直走到家門口,言北站定腳,回頭看,江亦風輕輕勾唇,她向他揮手。


    江亦風了然一笑,便上了樓。


    言北習慣性地往身體一側摸索,兩手空空懸在腰間。


    她歎了一聲,半夜兩點,劉雲已經躺下,可她的包,還在汽修店。


    她心想:難道在門口坐一夜。


    “言北,”江亦風腳下往下退了兩台階,探著腦袋問:“怎麽還沒進去?”


    江亦風一直在等“嘭”的關門聲,有些習慣,十年不變,因為早已根深蒂固。


    言北不知所措地握住門把,總不能告訴他,沒帶鑰匙,又不忍心叫醒劉雲,今晚,要在門外待一宿。


    “馬上進去,”言北抱著一絲希望地擰下門把,門居然是開的,愣怔的一瞬,她竊喜地對江亦風說:“你回去吧。”


    江亦風點點頭,收回腦袋,嗤笑著朝樓上去。


    “嘭……” 聽到關門聲,江亦風頓步在四樓走廊上,抬起粘著小人畫的手,斂著眼細細打量。


    客廳留了一盞燈,昏昏暗暗,卻很溫暖。


    言北輕手輕腳,沒敢造出大動靜。


    她舉著手去關牆上的開關,忽然間,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煙草香竟出現在這屋子裏。


    “哢” 她把燈滅了,回房洗漱,幾分鍾後,她推開劉雲的房門,倏地鑽進劉雲的被窩裏,緊緊摟著她。


    “北北。”


    “媽,今晚想跟你睡。”


    劉雲發出啞啞的嫌棄聲:“去去去,自己睡,哪有這麽大個姑娘還跟媽睡的。”


    言北偏不,把她摟的越發緊,撒嬌說:“誰還不是個幾百個月的寶寶,媽媽的小棉襖。”


    劉雲無奈地轉身,把她摟在懷裏。


    一縷柔光悄無聲息地穿過窗戶的縫隙,灑在淡白色的被褥上。


    劉雲眼裏閃爍著晶瑩的淚光:“亦風讓人把你的電車騎到樓下了,包擱在沙發上,別忘了啊。”


    言北怔怔地從劉雲懷裏抬頭,看不清她的麵容,低頭繼續邁進她的懷裏。


    “媽,找個伴兒吧,我現在長大了,你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劉雲抬手就往被子裏圓潤的屁股上一拍:“瞎操心。”


    “媽,”言北驚訝地抬頭,眉心緊蹙,“我認真的。”


    劉雲鬆手,轉身背過去:“你先認真對自己吧,別總忽悠我,”


    “媽就愛你爸一個人,別的人,入不了眼。”


    劉雲沒再出聲,房裏瞬時靜下來。


    此刻的言北,聽著窗外呼呼作響的晚風,院裏的銀杏樹葉,又落了一地。


    不知道是幾點才睡著的,劉雲下床也沒把她吵醒。


    劉雲站在床邊,寵溺的目光看著睡得橫七豎八的大寶寶,捂著嘴不敢笑出聲。


    她走出臥室,就把桌上的打火機收進抽屜裏,順手撣了撣桌上落下的幾粒煙灰,出門前順帶把垃圾桶換了。


    言北終究在鬧鍾的催促聲中不情願地爬起床。


    出門時,她把沙發上的包背上。


    電車沒停在原來的位置上,她從包裏掏出鑰匙摁響警報才找到。


    估計昨天來的晚,空位少,就停得遠了些,所以昨晚才沒注意到。


    她感覺車牌數字挺吉利,198(就要發),彎著腰在周邊打量後,頻頻點頭。


    劉雲的攤位人挺多,本想打聲招呼就去醫院,看劉雲忙得不可開交,言北靠邊停車,上前又跟著忙碌一會兒。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一個人忙得過來。”劉雲一邊炸大餅一邊催促言北。


    “沒事,我再幫你弄會兒。”言北把切好的大餅裝進防油紙袋裏遞給客人。


    “沒多少人,高峰期都過了,你這一身油煙味,待會兒被人嫌棄,快走吧。”


    劉雲繼續催促。


    言北繼續切著大餅:“嫌棄什麽呀,我這個腦科醫生還不是靠你這身油煙味供出來的,別人愛怎麽說怎麽說。”


    劉雲瞥她一眼,低頭笑笑,心裏美滋滋的,自己辛苦一輩子也值,起碼,女兒知道自己的不容易。


    “媽,差不多別幹了,我那點工資,夠我們娘倆生活,你都忙碌一輩子了,也該享享清福了,學人家芙蓉阿姨,沒事跳跳廣場舞,打打牌什麽的,多好。”


    劉雲輕歎一聲:“哎,我沒那命,閑不住,再說,你這樣,媽哪來跳舞的心情。”


    言北拎著刀在砧板上一動不動,想來,她的敷衍對劉雲也是一種傷害。


    “剛才二單元一樓那個王阿姨來這兒,說有個外甥在中醫院上班,內科大夫,三十一二,挺精神一小夥,家裏條件不錯,有車有房,也想找個醫生,問我要不要處處,我答應了,等她安排時間……”


    “好,”沒等劉雲說完,言北爽快地答應,“醫生挺好,同行嘛,應該不會嫌棄我拎刀提錘。”


    劉雲詫異地盯著她:“北北,媽就是覺得你老大不小的,讀大學就讓你找個合適的談談,你偏不,說什麽學業重,沒心思,工作後又說工作忙,媽擅自做主,你不怨媽?”


    言北大方地笑起來:“媽,我的事,你說了算,都聽你的,合適的話,今年結婚都行。”


    聽到這話,劉雲樂壞了,忽然,她停下擀麵的動作:“北北,其實,媽還是比較喜歡瑾冬,就是職業媽有點擔心,”


    “你芙蓉阿姨說,實在不行,就讓他轉內勤崗,瑾冬最聽他媽的話。”


    “媽,”言北無奈地笑著,拾起一塊兒餅咬了一口,“哪有你們這樣的,人家瑾冬哥可是我們全院人的驕傲,立過大功的,為了娶我,轉內勤崗?”言北嗤嗤笑起來。


    “再說,我對他,和瑾夏一樣,兄妹差不多。”


    劉雲把麵放進油鍋,“滋滋滋”發出油炸的響聲。


    “又不是親兄妹,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言北心不在焉地嚼著大餅,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


    “劉姨,”江亦風突然站在小攤車前。


    “風……”劉雲喊出聲。


    言北抬頭看著他,而他,目光隻落在劉雲身上,視她如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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