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屏縣縣醫院住院部五樓。


    言北剛做完一台高血壓出血的微創血腫清除術。


    從手術室出來,清洗消毒後,換上白大褂。


    “言醫生,急診科那邊來電話,讓你過去會診,他們剛收一名病人,一直捂著腦袋說頭痛……”


    聞聲,言北同小護士朝電梯去。


    “什麽情況?”


    電梯裏,她邊了解情況,邊抬手把白大褂的紐扣扣上,理了理袖子。


    半張臉被口罩擋住,露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盯著樓層顯示屏,眼裏散發著沉穩和冷靜。


    一旁的小護士回答:“在醫院門口暈倒的,應該是來看病的病人,不知怎麽的,大門沒進來,就倒了。”


    言北從喉嚨輕哼出一聲:“嗯。”


    走出電梯,言北大步流星走向急診科,步伐邁得急,小護士小跑著跟上去。


    “言醫生……”急診科的醫生站在病床前,見言北走來,迎上去同言北說明情況。


    “言醫生,病人情況目前已經穩定,除了一直說頭痛,意識還算清晰,剛做完腦部ct,正在等結果……”


    言北點點頭,靠近床,傾著身子拉開女人捂住腦袋的手。


    “吳倩?”言北微怔。


    女人唇齒顫顫:“言醫生,救救我。”


    言北鬆開手,無奈地看著女人:“不是讓你去省醫院嗎?怎麽還在北屏。”


    上周五,言北在神外科門診坐診,吳倩就是其中一個就診病人,她拿著一堆檢查單遞給言北。


    二十四歲,腦腫瘤晚期。


    從醫多年,按理說這種病人見怪不怪,可當她淚眼模糊地拉著言北的手說:“我還不想死,還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言北瞬間生出一絲憐憫,以至於對她格外有印象。


    可站在醫生的角度,言北還是建議她到省城大醫院,接受更好的治療。


    “去了,”女人的聲音微弱,伴著哭腔,勉強能聽得清:“醫生說,已經全身擴散,無力回天……”


    言北抬起眼眸,眼裏閃著淚光,她輕輕一眨,轉過身。


    “病人家屬呢?”


    護士指著大廳裏,那個望著窗外的男人說:“剛才,是他把病人抱進醫院的。”


    “聯係神外科,接收病人。”


    說完,言北走出診室。


    午後的陽光,緩緩從窗外射進來,幾縷斑駁的光影落在那人的後背上。


    整齊幹淨的板寸頭,小麥色的後頸線條流暢,與堅實寬闊的後背完美銜接。


    “你是病人家屬嗎?”言北在男人身後站定腳,低低的嗓音有些柔和。


    男人猛地轉身,整張臉正好陷在光影之中。


    他腳底微微往前挪動,正好避開那道刺眼的光。


    當然,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很有範兒的墨鏡,言北也看不清男人的眼睛,唯獨額角往發間延伸的那道疤痕,甚是顯眼。


    其次,便是雙臂上清晰可見的詭異般的刺青,從小臂一直往上,直至在袖口處消失不見……


    他抬起手,手指反向朝自己胸前指,下頜輕輕一點,不確定地說:“我嗎?”


    目光隨後看向對麵的急診室。


    言北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裏,目光堅定:“對,吳倩的情況你應該了解,她這個病,沒得救,住院,頂多幫她緩解痛苦,你們家屬應該做好心理準備,用樂觀的心態陪她走完最後一程。”


    男人收回視線,似又落在言北身上,歪著腦袋,下巴上如鋼針般的胡茬隨他嘴角一勾,微微顫動。


    “好。”語氣平緩略帶冰感。


    此時,言北雙目圓睜,盯著麵前這個惜字如金,平靜無波的家屬。


    她遇過無數家屬,各式各樣,但再奇葩的家屬,是不是得積極主動了解下病人的情況。


    獨獨第一次遇著這種冷靜得,仿若把生死不當回事的人,她還真是頭回見。


    而此時,男人也察覺到言北的異常,頓時挺直背脊,雙手插進牛仔褲兜裏,說:“醫生,我應該怎麽配合?”


    配合? 哈! 言北從口袋裏抽出一隻手,往身後揚了揚:“出門左轉,住院部一樓大廳,把住院手續辦一下。”


    男人應聲:“好。”越過言北。


    “切,造孽的男人。”言北皺著眉頭,咕噥著。


    她對這個男人確實沒什麽好印象。


    他不合時宜的平靜,讓她心生厭惡。


    男人猝然止步,扭過頭:“醫生,還有什麽吩咐?”


    言北轉身,聳聳肩,尷尬笑笑:“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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