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孤月高懸夜空,清冷的月輝籠罩著幽靜的寺廟。


    禪房內,燈火憧憧。


    楚珩的目光從窗外明月移到了床榻前的油燈上。


    那油燈就像牽引著風箏的線,若油燈滅了,風箏就會消散在無邊星河裏。


    “怎麽還不醒?”燕歸鴻眼中也漸漸浮現出一絲憂慮。


    “師妹別急,不會有事的。”無妄安撫道。


    突然,床上之人的長睫微微顫動了一下,細微得很難發現。


    但守在床前的楚珩卻立即發現了。


    “鳶……程二姑娘?醒醒,快醒過來!”


    程九鳶隻覺得身處一片混沌中,那引導她的聲音也消散了。


    突然間聽見了一個溫潤著急的聲音,她拔腿跑向聲音的方向。


    “鳶兒?”


    “姑娘、姑娘醒醒。”


    在一聲聲呼喊中,程九鳶猛然睜開了眼。


    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人抱進了懷中。


    “你回來了。”楚珩長舒一口氣,懸了多日的心總算落回了原處。


    才醒來的程九鳶隻覺得腦袋還是有些許昏沉,竟一時間忘了推開他。


    鼻尖縈繞著清爽凜冽的鬆木香,讓人莫名安心。


    很快,楚珩似乎覺察到了不妥,緩緩放開了她。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程九鳶緩緩搖頭:“我很好。”


    說完便起身下了床,朝著無妄大師深深行了個禮:“多謝大師助我。”


    “你該喊我一聲師伯。”


    程九鳶看向自己師父,那意思不言而喻。


    師父沒承認的人,她也不會承認。哪怕他有恩於自己,這也得一碼歸一碼。


    無妄歎息一聲:“罷了,這一趟可有得償所願?”


    程九鳶勾唇一笑:“不但得償所願,還收獲頗豐。”


    無妄點頭:“不早了,這幾日都沒休息好,早些回房安寢吧。”


    程九鳶再次朝他行了一禮,跟著師父出了禪房。


    到了院外,程九鳶對燕歸鴻道:“師父,您先回房,我稍後便回。”


    燕歸鴻看了一眼身後的楚珩,沒說什麽就先離開了。


    程九鳶看向木槿姐妹:“你們也先回去。”


    “是,奴婢告退。”


    楚珩身後的赤璋與山嵐也朝楚珩拱了拱手,悄然退下。


    月色清絕,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這清幽古刹中。


    程九鳶站定腳步,緩緩轉身,看向沐浴在月光下更顯矜貴的男子。


    “這次,多謝殿下了。”


    “你也不必謝我,如果沒有我,燕前輩與無妄大師也不會讓你出事。”


    “但還是多謝你,這次我去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麽事?”


    程九鳶回過頭繼續往前走,楚珩上前與她並肩而行。


    “等我了了一些事,再說與殿下聽。”


    “那、我可否知曉你去異世的原因?”


    “到時候一並告知殿下,那一日不遠了。”


    她這一趟可是徹底解決了後顧之憂,她再也不怕殺了程雲歌會再重來一次。


    沒了係統的幫忙,程雲歌就如砧板上的魚。


    “那我等著那一日。”


    走到分岔路口,程九鳶停下腳步,側頭看他。


    “殿下這幾日也沒休息好,早些回房吧,臣女就先告退了。”


    楚珩微微頷首。


    程九鳶福了福身,轉身朝自己禪房走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楚珩勾唇一笑。


    他期待她對他敞開心扉的那一日。


    程九鳶回了房間,木槿和菘藍一個伺候著她梳洗,一個鋪著床。


    “姑娘,奴婢這幾日看得真切,五殿下對姑娘是真心的。”木槿突然開口道。


    菘藍也道:“對啊,奴婢們除了給姑娘擦拭更衣,其他都是五殿下親力親為。五殿下每日隻睡一個時辰,日日守在榻前。”


    坐在門外台階上喝酒的燕歸鴻也插話道:“為師看那小子確實不錯,跟他那個爹不一樣,值得托付。”


    程九鳶梳洗完,坐到師父身邊。


    “師父,少喝點酒吧。”


    燕歸鴻仰頭喝了一口,看著當空明月,又喝了一口。


    程九鳶看出師父有心事,轉過頭吩咐木槿姐妹下去休息。


    “你們先去睡吧,等會兒我伺候師父梳洗就好。”


    “是,姑娘。”


    等兩個丫頭下去,院中更顯寂靜。


    “師父,你有心事?跟無妄大師有關嗎?”


    燕歸鴻沒有說話,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程九鳶換了個問題:“徒兒看無妄大師不過三十多,他為何喊您師妹?”


    燕歸鴻側頭好笑道:“你不會以為為師已經七老八十了吧?”


    “……師父看上去極為年輕,但我舅舅說您比我外祖母年紀還大。”


    燕歸鴻低頭笑了幾聲。


    “算一算,為師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九。”


    “啊?可是生死判官的名號早在幾十年前就響徹天下了啊。”


    “‘生死判官’是為師的師父,也就是你師祖。當年,我跌落懸崖,被她所救。她常年帶著帷帽,無人知她容貌。她教我醫術,收我為徒。後來,她壽終正寢,我便也如她一般暢遊天地間,成了生死判官。”


    “原來是這樣。”程九鳶點了點頭,“師父為何會跌落懸崖?跟無妄大師有關?”


    “嗬……”燕歸鴻嗤笑一聲,不再多說。


    程九鳶觀她神色,那定然是師父內心深處最不願提及的往事,她便也不再多問。


    “對了師父,五殿下中了絕嗣毒,是無息。”


    燕歸鴻驚訝側頭:“無息?”


    “嗯,徒兒為他把過脈,是無息無疑。徒兒也想不通,他怎麽會中了師父的毒。”


    燕歸鴻皺眉思索,不確定的開口:“當年,我跟林皇後有過數麵之緣,最後一次,是在她去世前半月。她跟我求了兩種藥,一種是‘紫蠍毒’,一種便是‘無息’,我以為 她都用在老皇帝身上了。”


    程九鳶雙眸大睜。


    ‘紫蠍毒’雖不致命,但每次發作時能讓人痛不欲生。


    難道是先太子被害,先皇後心灰意冷,對聖上生出怨恨,求了這讓人痛不欲生和絕嗣的藥。


    難怪當初師父那般確定聖上需要的是化毒丹。


    那楚珩為何會中‘無息’?


    “‘無息’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毒,你解了便是。”燕歸鴻我無所謂道。


    若這話被太子與楚澤聽見,怕是要吐血。


    程九鳶把腦袋靠在師父手臂上,看著當空明月道:“師父,我去了你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燕歸鴻眼神中也滿是懷念:“是啊,那個世界確實很好,可惜我回不去了。我原先也想改變這個世界的,所以跟林皇後說起‘辦女學’一事,沒想到林皇後十分開明,一聽便十分支持。”


    “可惜啊,如此開明的女子,還是成為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程九鳶從那些關於先皇後的隻言片語中,都能想象到先皇後是個怎樣的奇女子。


    她賢良開明,敢愛敢恨。


    “確實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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