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時, 我曾經希望這是一個夢。因為貝比看起來跟外麵瘋跑的孩子沒有兩樣。但事實漸漸打破了我的幻想。


    貝比身旁的怪事越來越多。


    有一次我忘了帶廚房手套就去端鍋,被燙到後失手將鍋扔到地上, 眼看著裏麵滾燙的洋蔥湯就要潑到我身上時,貝比驚呼著撲過來, 我看到那個湯鍋像被一麵無形的牆壁擋開似的,一滴湯都沒有灑到我身上。


    後來我收拾廚房時發現,湯鍋裏的湯已經變得冰涼了。


    晚上我告訴她爸爸這件事,他沉重的拍著我的肩說:孩子會有自己的路走,我們不能裝作不知道。


    我開始接受這件事。我翻閱了大量的關於巫師的書,民族傳說,童話, 文獻等, 那上麵無一例外都在說巫師是傳說中的,不是真實的。


    全都是謊言!我惱得把那堆買回來的權威文獻全都賣了廢紙。


    童話裏倒是巫師的描寫,但似乎他們總是穿著肮髒的長袍,躲在陰暗的地窖裏, 用各種蟲子尾巴蛇皮癩□□做古怪的魔藥, 然後陷害善良的主人公。


    我看著圖畫書裏老態龍鍾,臉上長滿膿瘡,隻會桀桀怪笑的巫婆氣得渾身發抖,我的貝比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她會是一個最美麗的巫婆!比神仙教母都漂亮善良可愛一百倍!


    貝比收到了巫師學校的通知書。她問我們她應該不應該去。


    我想說不應該,她的爸爸卻認為她應該去學習一下認識自己的力量。


    這是對的,哪怕是為了她好,她也不能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


    看著買回來的黑漆漆的學生袍, 我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個邪惡的巫袍,很有衝動寫信給那個巫師學校,女生應該穿漂亮的顏色,為什麽沒有粉紅色的女生袍呢?


    我翻了翻她的課本,果然看見了癩□□的藥方,也有一個比我最大的燉鍋都大的坩堝,據說可以折疊。真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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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她準備了很多的洗麵奶,害怕她真的會長出滿麵的頑固的青春痘。


    她非常輕鬆的走了,甚至不要我們送她,她說她害怕自己會哭,那會在新同學麵前丟臉。


    看著她走出家門,我知道,哭的那個人會是我。


    她每天都寄信回來,似乎那個學校看起來沒有多糟,食物也很豐盛,寢室裏人也不多,住得也算寬敞。


    她寫信回來說她學會將蘋果浮起來了,學會讓酒杯裝滿水了,學會把甲蟲變成紐扣了。我每次看到那些信都會笑得合不上嘴。原來魔法就是魔術一樣的東西。


    聖誕節時她回來了,當她寫信說要回來過聖誕節時,我激動的連著幾天幹什麽都沒心情,買了很多的東西幾乎快堆滿廚房,卻沒有心情做飯。那幾天她的爸爸隻好去吃快餐,因為我把時間都花在作巧克力、蛋糕、曲奇、果醬上麵了。


    我聽到她站在門外掏鑰匙的聲音,打開門,這一次終於看到她站在門外,不是像之前那樣門外什麽人也沒有。


    我激動的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我的天使終於回到我身旁了。


    她長大了一些,雖然隻不過離家半年,我卻覺得已經有兩三年沒有看到她了。


    聖誕假期轉眼就過去了,她卻古怪的拒絕帶著她爸爸給她買的聖誕禮物回學校。明明據她所說那間學校裏像她一樣來自普通家庭的學生很多很多啊。她開始是說那裏用不了電腦,因為有魔力的幹擾。可是她又不肯帶我給她買的漂亮首飾,說是學校不允許學生過度打扮。接下來她不肯帶我們一起給她買的故事書,說是怕沉。


    這不是貝比的作風。我開始懷疑起來,慢慢在我的追問下,她無奈地說出了那間巫師學校的事。


    巫師歧視非巫師出身的學生。


    雖然她一臉輕鬆盡量說得十分很可笑很無所謂,但隻要想起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會遭遇到的那些輕蔑和歧視就讓我忍不住渾身發寒。


    我哭了,逃到臥室,平靜下來之後又回到客廳。


    我和她的爸爸堅持要送她去車站,不管會遇到什麽,我們要她知道,我們是她堅強的後盾。


    不明白她為什麽堅持要回到那裏去,堅持要讀完這一個學期。或許隻是賭氣,或許是我們不知道的原因。看著她消失在車站的水泥柱中,我腳都站不穩,倒在她爸爸的懷裏。我害怕、害怕她一去不回,好像那是一個張著大口的可怕世界,會把她吞下去再也不還給我。


    在這之後,我常常作噩夢,深夜中從夢中驚醒,似乎看到她哭著叫我。


    我怎麽會把她送到一個我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去?


    如果她受傷生病,我甚至連一點消息都得不到,我甚至連她的學校在哪裏都不知道。


    我整夜整夜睡不著,無數恐怖的想象充斥我的腦海,仿佛那所像魔術學校的地方一夜之間變成了可怕的地獄。


    我甚至能看到她遊走在像是古老城堡一樣陰森恐怖的地道中,周圍沒有一盞燈。她赤著雙腳驚恐萬分的走在那樣的地方,不管我怎麽喊,都無法接近她。


    於這樣的噩夢中醒來後,她的爸爸抱著我說,明年一定不讓她再去那裏上學了。那種魔力什麽的鬼東西一點也不重要。


    我開始為她選擇學校,一所普通的學校,我想讓她變成一個普通的孩子,把有關巫師的事忘幹淨。我甚至想過搬家,我害怕那些巫師會在她回家之後來接她去上學,就像那兩個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陰沉的巫師一樣,他們可能會強製帶走我的孩子讓她去學習魔法。


    我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緊張,似乎空氣中飄浮著讓人不安的東西一樣。


    如果我的孩子這一次回家,我絕對不會讓她再離開我一步。


    她突然回來了,沒有任何通知,沒有任何征兆。當我在超市接到她的電話時,有一瞬間以為我在做夢。我在夢裏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驗。有時我在車站,有時我在洗衣店,有時甚至我在大學的學校考場上。我接到她回家的消息,放下一切趕回家,結果總是與她擦肩而過,她或者是假期結束已經回學校了。我聽其他人告訴我她受了一些傷,說這次沒有見到我很遺憾,她很想我之類的。我每次都覺得像世界末日一樣絕望。


    但這次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掛掉她的電話,我交待她一定要好好留在家裏哪裏都別去。她爸爸緊接著打過來,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語氣。


    貝比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她現在好像在家。電話那頭的男人迷迷糊糊地說。


    我跟他一起笑了起來,決定立刻回家。可是當我掛掉電話又想起來家裏什麽也沒有,我看著購物車裏那乏善可陳的幾樣蔬菜水果,這怎麽可以讓貝比吃呢,她已經半年沒回來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超市,買了很多東西,又回到收銀台,越過洶湧的人海結完帳回家。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兩張超速罰單,這有什麽重要的?


    她真的回來了,我站在門廳那裏不安的叫她,她真的從樓上下來了,她笑著跑過來,她又長高了。


    她說她被退學了,我鬆了一口氣。退學就代表是那群巫師趕走了她,雖然她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但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了。我很高興。


    她帶回了一隻浣熊,說是在學校的樹林裏抓的,原來她的學校在原始森林裏麵嗎?怪不得從來沒有人見過活的巫師,因為他們都躲在那種地方。


    她的爸爸說這是一隻雪貂,管它是什麽,隻要是貝比喜歡的,我就喜歡。我給它洗了澡,灑上香水,我害怕它身上有蟲子會咬到貝比,又給它戴上除蚤項圈,這還是以前買來準備給貝比的貓用的。


    貝比可能真的很喜歡它,晚上還偷偷溜到客廳把它抱回房間。


    為了貝比,我願意對這個奇怪的寵物好一點。不是說小孩子多接觸大自然有好處嗎?這隻浣熊可能沒那麽壞,雖然它不像一般的寵物那樣常見,但新奇的寵物也是目前小孩子的潮流。一隻浣熊總比一條蜥蜴強得多。


    好吧,是雪貂。


    我分不清這裏麵的差別,反正都差不多。


    貝比對巫師的學校沒有留戀,雖然我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帶她到新學校去,她看起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這個孩子還真的以為我是隻用了一上午就選好了學校呢,哪會這麽快。我足足花了半年的時間為她選擇學校啊。


    貝比也願意搬家,本來我想過不搬家,反正她也已經退學了。但是那些巫師可以隨時出現在我家客廳裏的事仍然讓我不安,結果貝比居然也願意搬家,她說現在社會環境這麽不好,搬到人多的地方更安全。


    原本就是想好的事情辦起來特別快,我和她的爸爸很快就商量好了搬家的細節。但在搬家的那一天,貝比的那隻浣熊丟了。


    雪貂。


    貝比很傷心,她去找它的時候忘了告訴我們一聲,結果在發現她不見的時候,我嚇得坐到地上,以為她被巫師捉回學校了。我甚至連那所學校在哪裏都不知道,我想過她可能是偷跑回來的,或許退學隻是一個謊言,但就算謊言也沒關係,隻要她回家比什麽都強。


    找到她時,她站在路邊一臉茫然無措,看到我們後回神,立刻淚流滿麵。


    帶著她回家後,她顫抖的告訴了我們讓人吃驚的事。


    原來巫師世界並不太平,一個可怕的人正在掀起一股消滅非巫師家庭出身的巫師的事,而且那夥人非常痛恨普通人。


    就是我們。


    我不敢想象貝比在過去的一年裏都過著怎麽樣的生活,她是如何發覺這一切又是如何小心翼翼的企圖保護我們這個家?


    她說她學習了一些可以保護我們的咒語,她對魔法世界的情況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在麵對那些可怕的人時,不至於沒有絲毫反抗能力。


    她是有計劃的將我們帶出紫丁香小區的,因為她認為那些人來襲擊的時候,周圍的人越多對我們來說目標就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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