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瑛身後不斷傳來解辰的聲音。


    “勒馬!相瑛,別追了!”


    相瑛看著近在咫尺的馬匹,怎會停下?


    這匹馬拉著的物資,至少夠十個人吃三天。


    相瑛絕不允許有物資從她眼皮底下被浪費。


    她揚鞭的速度加快,在與那匹棕鬢馬保持平行的時候,相瑛猛地躍了過去。


    她自以為抓住了韁繩,奈何雨勢太大,掌心濕漉漉的打滑,頓時相瑛的半邊身子都墜在馬腹邊上。


    唯有一雙腿,死死地踩著腳蹬。


    她若是力氣再小點,必定會掉下去被馬匹拖行。


    解辰在後麵看見,揚聲大嗬:“抓緊!別鬆手!”


    他疾馳追去,此時相瑛已經憑借慣性將自己蕩回了馬背上。


    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匕首,一舉斬斷馬脖上的栓繩。


    木板車順勢翻倒,相瑛從而得以拉緊韁繩,馬兒高高抬起雙蹄,嘶鳴聲伴隨著驚雷動蕩山間。


    解辰趕去時,相瑛已經讓馬匹停了下來。


    她正將翻倒的木板車扶起來,把一袋袋白麵重新搬了回去。


    有兩袋灑了,給她心疼地直搖頭。


    “太可惜了!”


    她雖富有空間,可對每一份物資都格外珍惜。


    經曆過末世的人,知道食物的可貴,一點也不想浪費。


    忽然,一雙有力的大掌鉗住她的瘦肩。


    “你想找死就直說!下次再敢這樣擅自行動,就給我滾出隊伍!”


    相瑛抬起鳳眸,瓢潑的大雨裏,解辰渾身濕透,冷白的下頜骨上,雨水混雜著淡淡的猩紅色落下。


    “你傷口又破了。”相瑛想摘去他的麵具,被解辰反手推開。


    解辰氣勢淩厲,背過身去,將兩匹馬的韁繩綁在一起,像是怕她又亂跑。


    相瑛沒想到他會發這麽大的火。


    難道是在乎她?也不可能啊,他們沒什麽感情。


    “你別生氣,我也是想保住物資。”


    “你隻是犯人,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管這些更是多餘。”


    解辰的話太過冰冷,相瑛也有些生氣:“你為何不識好歹,就算不說安慰的話,也不用這樣針鋒相對,何況,我不也沒事嗎?”


    聽見這話,解辰扭頭看來。


    麵具下的薄眸,被血色浸染,竟顯得陰沉寒冷。


    “你有沒有想過這隻是僥幸,你以為你能次次都這麽幸運嗎?如果你死了,三個孩子怎麽辦,成為亡國階下囚後還失去能庇護他們的母親,會是什麽下場,你替他們想過沒有!”


    相瑛一怔。


    解辰動怒,竟是為了孩子們。


    他若不確定這孩子是他的,也不會這麽在意吧?


    相瑛獨來獨往習慣了,而且也曾執行過更艱難危險的任務,自然膽子大。


    雨水劈啪地敲擊在他們身上,兩人之間充斥著沉默,直到相瑛紅唇長歎一息。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會這麽貿然了。”


    才怪。


    先把眼前氣鼓鼓的男人安撫下來再說。


    解辰不理會她,將馬匹綁在一起,他要帶著她回去。


    誰都沒注意到,失去了馬匹拉拽的木板車,剛剛被相瑛扶正以後,竟因為承載著過重的米麵而緩慢下滑。


    輪子輕微滾動的時候,相瑛拖在尾後的裙擺被纏了進去。


    解辰將幾匹馬固定好,才回頭朝相瑛伸出手:“過來,我們走。”


    相瑛抹去臉上的雨水:“真的不需要我先幫你看看你的眼睛?”


    “不用。”解辰格外冷淡。


    相瑛正要將手放在他掌心,身後突然有一股巨大的拉拽力,將她迅速拖倒。


    “嘶!”相瑛悶哼一聲,腦袋撞在地上,疼的她眼冒金星。


    解辰眼神一變,快步上前想抓住她,奈何木板車拖著相瑛順著陡峭的山坡越滑越快,他抓了一個空。


    “相瑛!”他沒有猶豫,撲上去抓住她的手,兩人被木板車帶著一起在地上飛快拖行。


    解辰雙腳借地勢使勁,直接抱住了相瑛。


    此時相瑛已經被地上凸出來的石子,撞的七葷八素,腦袋暈的要命。


    解辰將她緊緊摟著,掏出長劍一舉斬斷了她被纏繞進輪子裏的裙擺。


    然而,此時兩人卻被帶下一片極長的斜坡。


    解辰護住相瑛的腦袋,兩人連滾帶摔,最後相瑛感覺他們身子一空,緊接著重重落在水中。


    嘩啦一聲響,她眼前一片漆黑,漸漸被衝擊的水流打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相瑛睜開沉重的眼皮,頓時感到頭部一陣刺痛。


    該死的,摔的那幾下真是不輕,她不會輕微腦震蕩了吧?


    一陣劈啪火柴燃燒的動靜從旁邊傳來。


    她空蒙疲倦的鳳眸一轉,看見他們身處山洞中,解辰寬肩瘦腰,光著上身,背對著她正在挑弄火堆。


    旁邊的木架子上,她的衣裳被掛在上麵烤火。


    相瑛撐著身子坐起來,蓋在她身上的衣服滑落。


    解辰聽到動靜回頭,沒戴麵具的俊冷麵孔,劍眉漆黑入鬢,薄眸翻湧著凜冽的冷。


    他眼底劃過一抹不自在,上前將掉了的衣服,重新披在相瑛身上。


    “穿好了。”


    相瑛低頭一看,自己的外衣被脫得差不多了,正放在架子那邊烤火呢,身上隻剩抹胸。


    她看向外麵的天色,依舊黑沉沉的,但沒有聽見雨聲。


    “我們這是掉在哪兒了?”她聲音沙啞。


    “從山坡上掉下來,順著河水飄了一個時辰左右,約莫已經離隊伍很遠了。”


    他說這話時,沒有焦急的神色。


    相瑛也不慌,哦了一聲,就道:“雨停了?我們現在走回去吧。”


    “等天亮再走,夜裏看不清。”


    相瑛看見他眼皮受傷的位置微微泛白,這是被水泡的。


    她正要關心他的傷勢,卻沒想到他將水囊遞來。


    “喝了。”他言簡意賅。


    相瑛猶豫:“這是你身上唯一剩下的東西吧?水不多了,我們倆分著喝。”


    解辰沒有廢話:“我不渴。”


    相瑛接過來,小口小口的呡。


    緊接著,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靠著洞壁,他撥弄火堆,時不時揉一下眉骨。


    應當是眼皮受傷的位置很疼,但他肯定不讓她看。


    相瑛決定沒話找話。


    “你怎麽會想到要救我,其實在你心裏,應該挺痛恨我的吧?”


    解辰側顏冷峻,聲音同樣無情:“救你,是不想孩子沒了娘。”


    相瑛在心裏腹誹。


    單純的男人,還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呢!


    原主的回憶裏,解辰基本沒留下什麽印象,恐怕是囚禁的美男太多了。


    害的現在相瑛想回憶他們之間的事都難。


    見解辰又抬手揉眉心,相瑛悄悄地閉上眼,進入空間裏。


    她包了幾簇藥草,將錦囊用水打濕,最後睜開眼時,錦囊已經攥在了掌心裏。


    相瑛假裝才發現,有些驚喜:“呀,我們好幸運,我給你準備的治眼傷的藥,竟然沒有掉。”


    誰料解辰看過來,長眉微皺。


    他沉默片刻,才問:“你衣服是我脫的,為何我沒看見藥囊?”


    相瑛笑容僵在唇邊。


    該死,將這事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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