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欽霜中了暗器之後,背心一陣麻癢,豈料過得須臾,腦中倏而一清,四肢氣力重生。他一聲長嘯,便如淵停嶽峙般立在當地。他既知身中劇毒,如若妄動,血行加快,毒發更甚,索性運功禦毒,靜待強敵。


    腳步踏踏,從四麵八方衝了過來。眼見大批高手均已趕到,淩欽霜冷哼一聲,將鋪蓋中的女子放下,喝道:“哪個先來送死?”


    眾人見他神威凜凜,一時之間更無一人膽敢上前。


    淩欽霜喝道:“哪個覆滅了碧血山莊,過來領死!”手掌起處,砰砰數聲,早有五人倒飛了出去。他今日本以救人為務,無意與天宗開戰,但既被逼到絕境,便再無顧忌。隨勢衝入人群,奪了一把長劍,劍光迸處,一時鮮血飛濺,連斃數人。


    砰地一聲,霍錦宵橫空而至,喝道:“且吃我一刀!”金刀自上而下,劃出一道金弧,所過之處,空氣劈啪爆閃。刀鋒未到,淩欽霜已感一陣窒息,頃刻之間,勁氣便如怒潮般洶湧而至。


    淩欽霜深吸一口氣,頭腦又是一暈,勉強還了一劍。此番刀劍相交,嗤嗤有聲,二人均退了三步。淩欽霜吐出一口黑血,霎時隻感全身乏力,隻道大限將至,一提真氣,卻不料倏爾精神充沛,所中劇毒竟似解了。


    淩欽霜不及細想,勁貫長劍,反手一轉,宛似流水映波,嗡嗡長鳴,便向霍錦宵刺去。霍錦宵吃了一驚,金刀虛揮,向後便閃。淩欽霜更不理睬,身子斜飄,劍鋒吞吐,輕飄飄點向彭老大。彭老大看得劍來,舞起雙叉便攔。淩欽霜招式未老,身形又移,手腕一顫,自下飛撩,立穿彭老大身側的老三。老三尚未明白過來,便已頹然倒地。這連環三劍如鬼如魅,諸高手無不大駭。


    淩欽霜斃了老三,更不打話,旋身又斬彭老大。彭老大急忙向後退避。淩欽霜形如疾風,劍如魍魎,轉至他身後,劍花連顫,不到十招,老四老五應聲倒地。


    忽聽“啊”的一聲驚呼,轉眼望時,便見彭老大一叉向那鋪蓋戳去。情勢危急,淩欽霜也顧不得是何人出聲叫喊,縱聲長嘯,一劍掠出,幻出幽幽藍光,宛若滔天海浪。


    彭老大大吃一驚,急忙來擋。卻聽當的一聲響,雙叉寸斷,長劍穿喉。忽聽身後風起,淩欽霜更不收手,左足頓地,身轉如風,右腳掃處,正中老二心口。喀啦聲響傳過,肋骨折斷,老二昏死過去。數合之間,天府七傑江湖除名,一眾手下人人自危。


    但淩欽霜的滋味卻也並不好受,全神劇鬥之際尚不覺得,此時方一泄氣,隻感搖搖欲墜,站立不穩,想來血行加速,劇毒又發。


    淩欽霜強自凝神,長劍輕輕顫抖,指向霍錦宵。他劍斃七傑,霍錦宵始終冷眼旁觀,對之死活渾不在乎。此時見狀,終於開口,嘿嘿笑道:“小子,你劇毒攻心,有種便再刺一劍!”


    淩欽霜怒睜雙目,望著這元凶首惡,踉踉蹌蹌上前。霍錦宵金刀揮處,登散金光萬道。淩欽霜眼前一陣發黑,急忙收攝心神,聽風辨位,嗤嗤嗤連刺七八劍。但他毒後畢竟虛弱,肩頭早為金光所中,登時搖搖欲倒。


    淩欽霜眼前一片模糊,自知已無以為繼。突然啪的一聲,後心又被狠狠砸了一下。原來那老二重傷之後卻未就死,咬牙除下一隻護腕,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向淩欽霜砸將過來。


    淩欽霜身子一晃,終於摔在了泥裏。堪堪瀕死之際,心頭卻是空蕩蕩的,更沒有半點感覺,耳聽得霍錦宵的狂笑之聲,望著黑沉沉的夜空,忽也哈哈笑了起來。


    霍錦宵喝道:“你這廝卻笑個鳥?你如何知道古軒昭的名字?”大步便要上前。


    驀聽“嗖”的一聲,斜刺裏一道長索飛來,往鋪蓋一纏,便即提了起來。霍錦宵一愣之間,卻見又一道飛索射來,纏住了淩欽霜,不由喝道:“你……”隻叫了一個“你”字,數道寒光已劈劈啪啪激射而來。待到揮刀擊落,淩欽霜早已去得遠了。


    淩欽霜被那飛索拉了出去,全然不能自主。貼地而滑,筋骨大痛,不覺神智略清,心下迷惑:“這當兒口,還會有誰來救我?”勉強睜眼望去,卻見那人身形曼妙,竟是聖手魔姑,不由問道:“你……你幹什麽……”


    魔姑也不回頭,隻顧拉著他飛奔,口裏冷冷地道:“聒噪什麽?老娘行事,但憑一己好惡,自有道理,要你多什麽嘴。”一聲呼哨,暗中馳出一匹馬來。


    魔姑將他與鋪蓋甩上馬背,三人一騎,向北疾馳。


    霍錦宵的罵聲仍隱隱傳來:“魔女無恥,要搶功麽……”聲音漸行漸遠,終不複聞。


    聖手魔姑似乎對這一帶的地勢極熟,坐下又是良駒,在林中七轉八轉,便甩掉了霍錦宵。淩欽霜伏在馬上,虛弱之極,幾欲暈去。聖手魔姑啐了一口,隨手給他灌了一粒藥丸,複又縱馬飛馳。淩欽霜吸一口氣,內息流轉,精神漸振,神誌漸清。


    馳出數裏,道路越發崎嶇,四下裏丘陵起伏,盡是荒涼山徑,更無人煙。又行半個時辰,魔姑翻身下馬,牽馬入山,不時遊目四顧,似在尋覓什麽。走不多時,撥開一片樹叢,卻見一道小溪潺潺流淌,溪邊不遠有個山洞。魔姑拴了坐騎,也不理會淩欽霜,隻自負起鋪蓋,鑽進了洞去。


    淩欽霜一路之上但覺毒勢緩解,氣力又生,想來那藥丸便是解藥了。既有解藥,那下毒之人十九便是這聖手魔姑,卻不知她又何以相救自己?此時下得馬來,見她負了那少女入洞,急急以劍護胸,衝將進去。


    洞內漆黑一片,莫見人影。他低聲喊道:“你在哪裏?”話音甫落,眼前銀光乍閃。


    淩欽霜聽風辨位,心中一凜,一劍挑落。卻聽那魔姑冷冷喝道:“淫賊,給老娘滾出去!不怕老娘的‘無嗅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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