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欽霜聽婉晴的聲音頗有生氣，不禁心頭大喜。
“沒傷？”豪拉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路上，說了多少胡話？忙得我水也顧不得喝。你大小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那淩……淩大哥還不瘋了？”
婉晴叫道：“淩大哥人呢？他……他上哪兒去了？”
豪拉輕歎一聲，口氣似乎頗為哀怨：“你別著急，他很快就會回來。”
淩欽霜緩緩向前走著，聞言不覺加快步子，卻聽婉晴輕輕說道：“我……我都說了什麽胡話？”
豪拉失笑道：“這個誰還記得？何況我就算說了，你信麽？”
婉晴忙道：“我信！我信！”
豪拉笑道：“想聽麽，我偏不說。”
婉晴急道：“好姊姊，快告訴我。”
豪拉道：“好啦，好啦，你要是真喜歡淩公子，姊姊就給你做個媒，你看怎麽樣？”
淩欽霜方一挑簾，便聽到了這句話，不禁渾身一顫。
“誰啊？”豪拉聽到門口動靜，抬頭問道。
淩欽霜回過神來，答道：“是我。”說著邁步進去。
豪拉起身道：“淩大……公子回來啦，來看婉兒麽？”
淩欽霜挑帳入內，燭光之中，卻見豪拉坐在床邊，摟著婉晴。婉晴瞄了自己一眼，目光便又飄了開去，一言不發。
淩欽霜見她臉色蒼白如故，秀目低垂，忙上前問道：“婉兒，可好些了麽？”
婉晴點了點頭，睫毛垂了下去，輕輕揉弄著被子。
淩欽霜端來桌上的傷藥，送到她唇邊。婉晴正想湊嘴過去，忽而心中一陣酸苦，眉間隱現怒色，抬手撥了湯碗，道：“我不喝！”
淩欽霜吃了一驚，道：“怎麽了？”
豪拉幹咳一聲，輕撫婉晴肩頭，歎道：“婉兒，你好生在這兒休養，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豪拉去後，偌大的帳裏，隻餘霜晴二人，默默相對。
眼看豪拉離開，婉晴雙肩顫動，眼淚掉了下來，一滴滴落在湯碗之中。淩欽霜更是驚訝，道：“怎麽了？”見她抽泣不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婉晴啜泣道：“黑血別府裏，你便撇下了我。雪山懸崖上，你還是一樣。你……你從不愛惜自己，難道你死了，我還活得成麽……”
淩欽霜見她麵上帶著淚光，一副嬌弱可憐的神色，心中無盡酸楚：“你若愛惜自己，也不會傷成這樣了。”卻是難以啟齒。
婉晴哭了一陣，氣道：“咱們一起掉下去，便在霧露遊翠郭相會，那可多好。好過這般半死不活的！”說著雙手一陣亂打。
她手上仍然纏著紗布，顯見得當日刨雪傷得不輕。淩欽霜不敢去躲，也不敢稍動。打著打著，婉晴便伏在他肩頭，放聲大哭起來。淩欽霜萬般心痛，卻說不出話來。
一陣寒風卷入，枯燭倏滅，帳中一片漆黑。淩欽霜但覺婉晴一個激靈，身子一顫，忙解下外衣，為她披上。黑暗之中，那雙剪水雙瞳泛著光華，向自己凝望一會兒，便垂了下去。淩欽霜輕輕叫了聲“婉兒。”
婉晴哼了一聲，也不理會。
便在此時，忽聽帳外有人尖聲尖氣道：“淩大哥，你傷心個鳥啊，婉兒我早不怪你啦。”
淩欽霜“啊”的一聲，跳將起來，喝道：“是誰？”
外麵那聲音歎了口氣，學著婉晴的語氣，道：“我是你的婉兒啊！外頭把俺凍出了鳥來了，淩大哥，我要鑽你的被窩，哈哈。”
淩欽霜不覺生怒，臉上卻是火熱，好在黑暗之中，誰也瞧不見。
婉晴心頭正自沒好氣，聞言亦是又羞又怒，滿腔怒意登時轉移了對象，向外罵了一句。他二人都在氣頭上，渾沒留意這聲音結結巴巴，直是難聽至極。
那聲音又道：“奶奶的，這些天老子也擔心得你鳥苦，卻沒半點主意，我……我就是個鳥人……”卻是學著淩欽霜的口氣，隻是言辭粗鄙不堪。
淩欽霜躡足步出帳外，卻見滕吉騎著雄獅，縮在帳角，口中兀自喋喋不休：“淩大哥，你也不必愁啦。詞裏說得好，一刻春宵是黃金，那個……那個……想知此事要躬行……”他與關正相處時日不短，每日聽他吟詩作對，倒也記得了些隻言片語，隻是全然串聯不上，此時胡亂道來，又哪管是否達意？
正自說得高興，猛聽身後重重一咳，回過頭去，卻見淩欽霜滿麵怒氣，瞪著自己，不覺嚇了一跳，忙自翻身跳起，一臉大義凜然之色，顫聲道：“方才有個鳥婆娘在這裏躲著，我見那廝不懷好意，便過來……過來……”越說越沒底氣，忽地大喝一聲：“兀那婆娘，竟敢騷擾我的婉兒，快快滾出來了！”呼啦一聲，掀了帳簾，騎著雄獅鑽將進去。
待見帳內伸手不見五指，登又叫道：“哇，有埋伏。獅兄，快撤！”掉頭而出，一遛煙跑了，聲音尚遠遠傳來：“快快交出我的婉兒……”他一口一個“我的婉兒”，隻氣得婉晴渾身發抖。
原來滕吉無意聽得淩欽霜與婉晴的對話，便知他二人在吵架。他性情粗豪，自是見不得這等卿卿我我的酸事，當下便來胡鬧一番。
淩欽霜甚感無奈，入帳點了蠟燭。婉晴俏臉兒漲得羞紅，心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真虧那廝想得出來！”過了一陣，見淩欽霜仍呆呆站在桌邊，歎了口氣，輕聲叫道：“淩大哥，過來吧。”
淩欽霜走上前去。婉晴伸出手來，握住他手，低聲道：“淩大哥，給我好好收拾他。那些髒話，要是傳了出去，可有多難為情。”
淩欽霜微微苦笑：“我拿他也沒轍。”
婉晴俏臉一板：“你難道喜歡聽？”
淩欽霜便正色道：“好，我明日便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說完亦覺好笑。婉晴也是撲哧一笑，依在他懷裏。這麽相視一笑，兩人總算言歸於好。經滕吉一鬧，二人情意反而更深一層。
淩欽霜伸袖給她拭去淚水。默然半晌，婉晴挽起了袖子。淩欽霜見她手腕至臂上依次嵌入了數枚細小銅片，略一沉吟，卻覺那些銅片均嵌在天泉、曲澤、天府、少海等經脈大穴上，不由望著她，又是迷惘，又是驚恐。
婉晴見他神情，歎了口氣，笑道：“若非如此，我也沒力氣打你罵你。”
淩欽霜知她定是以銅片封穴，阻住血氣運行，自知這般滋味決不好受，心中又痛又憐。當下端來湯藥，說道：“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現下不管別的，隻要你好好養傷。”送到婉晴唇邊，喂著她喝了。見淩欽霜一勺一勺地喂，婉晴不由想起別府地牢的往事。那時他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自己也一勺一勺喂他吃藥，一時不覺柔情激動。
帳外似乎出了什麽事，嘈雜奔走之聲不絕於耳，隻激得帳簾飛飄，燭火亂晃，直持續了一炷香時間方漸寂靜。淩欽霜卻自不聞，隻靜靜服侍婉晴喝藥。
深夜時分，桌上紅燭影動，帳中一片溫馨。婉晴怒氣早消，湯藥苦在嘴裏，甜到了心裏。但她累了一晚，與淩欽霜低聲私語了幾句，便閉上眼簾，沉沉睡了去。
淩欽霜見一個包袱置在幾上，便去解開。內中有些銀兩，還有婉晴從尤隆那裏拿來的流民圖，接著便見到了那本無字古冊。想起雪山鬥狼時所見的幻影，便隨手翻了翻。待見書頁一如平常，隻道當時眼花了，便將冊子塞了回去。
“沒傷？”豪拉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路上，說了多少胡話？忙得我水也顧不得喝。你大小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那淩……淩大哥還不瘋了？”
婉晴叫道：“淩大哥人呢？他……他上哪兒去了？”
豪拉輕歎一聲，口氣似乎頗為哀怨：“你別著急，他很快就會回來。”
淩欽霜緩緩向前走著，聞言不覺加快步子，卻聽婉晴輕輕說道：“我……我都說了什麽胡話？”
豪拉失笑道：“這個誰還記得？何況我就算說了，你信麽？”
婉晴忙道：“我信！我信！”
豪拉笑道：“想聽麽，我偏不說。”
婉晴急道：“好姊姊，快告訴我。”
豪拉道：“好啦，好啦，你要是真喜歡淩公子，姊姊就給你做個媒，你看怎麽樣？”
淩欽霜方一挑簾，便聽到了這句話，不禁渾身一顫。
“誰啊？”豪拉聽到門口動靜，抬頭問道。
淩欽霜回過神來，答道：“是我。”說著邁步進去。
豪拉起身道：“淩大……公子回來啦，來看婉兒麽？”
淩欽霜挑帳入內，燭光之中，卻見豪拉坐在床邊，摟著婉晴。婉晴瞄了自己一眼，目光便又飄了開去，一言不發。
淩欽霜見她臉色蒼白如故，秀目低垂，忙上前問道：“婉兒，可好些了麽？”
婉晴點了點頭，睫毛垂了下去，輕輕揉弄著被子。
淩欽霜端來桌上的傷藥，送到她唇邊。婉晴正想湊嘴過去，忽而心中一陣酸苦，眉間隱現怒色，抬手撥了湯碗，道：“我不喝！”
淩欽霜吃了一驚，道：“怎麽了？”
豪拉幹咳一聲，輕撫婉晴肩頭，歎道：“婉兒，你好生在這兒休養，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豪拉去後，偌大的帳裏，隻餘霜晴二人，默默相對。
眼看豪拉離開，婉晴雙肩顫動，眼淚掉了下來，一滴滴落在湯碗之中。淩欽霜更是驚訝，道：“怎麽了？”見她抽泣不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婉晴啜泣道：“黑血別府裏，你便撇下了我。雪山懸崖上，你還是一樣。你……你從不愛惜自己，難道你死了，我還活得成麽……”
淩欽霜見她麵上帶著淚光，一副嬌弱可憐的神色，心中無盡酸楚：“你若愛惜自己，也不會傷成這樣了。”卻是難以啟齒。
婉晴哭了一陣，氣道：“咱們一起掉下去，便在霧露遊翠郭相會，那可多好。好過這般半死不活的！”說著雙手一陣亂打。
她手上仍然纏著紗布，顯見得當日刨雪傷得不輕。淩欽霜不敢去躲，也不敢稍動。打著打著，婉晴便伏在他肩頭，放聲大哭起來。淩欽霜萬般心痛，卻說不出話來。
一陣寒風卷入，枯燭倏滅，帳中一片漆黑。淩欽霜但覺婉晴一個激靈，身子一顫，忙解下外衣，為她披上。黑暗之中，那雙剪水雙瞳泛著光華，向自己凝望一會兒，便垂了下去。淩欽霜輕輕叫了聲“婉兒。”
婉晴哼了一聲，也不理會。
便在此時，忽聽帳外有人尖聲尖氣道：“淩大哥，你傷心個鳥啊，婉兒我早不怪你啦。”
淩欽霜“啊”的一聲，跳將起來，喝道：“是誰？”
外麵那聲音歎了口氣，學著婉晴的語氣，道：“我是你的婉兒啊！外頭把俺凍出了鳥來了，淩大哥，我要鑽你的被窩，哈哈。”
淩欽霜不覺生怒，臉上卻是火熱，好在黑暗之中，誰也瞧不見。
婉晴心頭正自沒好氣，聞言亦是又羞又怒，滿腔怒意登時轉移了對象，向外罵了一句。他二人都在氣頭上，渾沒留意這聲音結結巴巴，直是難聽至極。
那聲音又道：“奶奶的，這些天老子也擔心得你鳥苦，卻沒半點主意，我……我就是個鳥人……”卻是學著淩欽霜的口氣，隻是言辭粗鄙不堪。
淩欽霜躡足步出帳外，卻見滕吉騎著雄獅，縮在帳角，口中兀自喋喋不休：“淩大哥，你也不必愁啦。詞裏說得好，一刻春宵是黃金，那個……那個……想知此事要躬行……”他與關正相處時日不短，每日聽他吟詩作對，倒也記得了些隻言片語，隻是全然串聯不上，此時胡亂道來，又哪管是否達意？
正自說得高興，猛聽身後重重一咳，回過頭去，卻見淩欽霜滿麵怒氣，瞪著自己，不覺嚇了一跳，忙自翻身跳起，一臉大義凜然之色，顫聲道：“方才有個鳥婆娘在這裏躲著，我見那廝不懷好意，便過來……過來……”越說越沒底氣，忽地大喝一聲：“兀那婆娘，竟敢騷擾我的婉兒，快快滾出來了！”呼啦一聲，掀了帳簾，騎著雄獅鑽將進去。
待見帳內伸手不見五指，登又叫道：“哇，有埋伏。獅兄，快撤！”掉頭而出，一遛煙跑了，聲音尚遠遠傳來：“快快交出我的婉兒……”他一口一個“我的婉兒”，隻氣得婉晴渾身發抖。
原來滕吉無意聽得淩欽霜與婉晴的對話，便知他二人在吵架。他性情粗豪，自是見不得這等卿卿我我的酸事，當下便來胡鬧一番。
淩欽霜甚感無奈，入帳點了蠟燭。婉晴俏臉兒漲得羞紅，心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真虧那廝想得出來！”過了一陣，見淩欽霜仍呆呆站在桌邊，歎了口氣，輕聲叫道：“淩大哥，過來吧。”
淩欽霜走上前去。婉晴伸出手來，握住他手，低聲道：“淩大哥，給我好好收拾他。那些髒話，要是傳了出去，可有多難為情。”
淩欽霜微微苦笑：“我拿他也沒轍。”
婉晴俏臉一板：“你難道喜歡聽？”
淩欽霜便正色道：“好，我明日便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說完亦覺好笑。婉晴也是撲哧一笑，依在他懷裏。這麽相視一笑，兩人總算言歸於好。經滕吉一鬧，二人情意反而更深一層。
淩欽霜伸袖給她拭去淚水。默然半晌，婉晴挽起了袖子。淩欽霜見她手腕至臂上依次嵌入了數枚細小銅片，略一沉吟，卻覺那些銅片均嵌在天泉、曲澤、天府、少海等經脈大穴上，不由望著她，又是迷惘，又是驚恐。
婉晴見他神情，歎了口氣，笑道：“若非如此，我也沒力氣打你罵你。”
淩欽霜知她定是以銅片封穴，阻住血氣運行，自知這般滋味決不好受，心中又痛又憐。當下端來湯藥，說道：“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現下不管別的，隻要你好好養傷。”送到婉晴唇邊，喂著她喝了。見淩欽霜一勺一勺地喂，婉晴不由想起別府地牢的往事。那時他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自己也一勺一勺喂他吃藥，一時不覺柔情激動。
帳外似乎出了什麽事，嘈雜奔走之聲不絕於耳，隻激得帳簾飛飄，燭火亂晃，直持續了一炷香時間方漸寂靜。淩欽霜卻自不聞，隻靜靜服侍婉晴喝藥。
深夜時分，桌上紅燭影動，帳中一片溫馨。婉晴怒氣早消，湯藥苦在嘴裏，甜到了心裏。但她累了一晚，與淩欽霜低聲私語了幾句，便閉上眼簾，沉沉睡了去。
淩欽霜見一個包袱置在幾上，便去解開。內中有些銀兩，還有婉晴從尤隆那裏拿來的流民圖，接著便見到了那本無字古冊。想起雪山鬥狼時所見的幻影，便隨手翻了翻。待見書頁一如平常，隻道當時眼花了，便將冊子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