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早知如此，倒不如任他自生自滅好了。為國捐軀，還能追封個護國法師什麽的，受吐蕃上下頂禮摩拜……”
話音未落，卻見淩欽霜已邁步疾追出去，不禁微微一愕，旋即恍然，歎了口氣，心想：“糧米雖然不是我們所奪，卻是我們拿去賑災的。問心無愧，又何必再去聒噪？再說，說了又有什麽用，還能把糧米收回來麽？淩大哥隻會自找麻煩。”當下也不去追，走到牆邊坐了下來，撿了幾節枯枝，折了解悶。
過了良久，淩欽霜才緩緩走了回來，臉色已大為釋然。
婉晴撅著嘴輕哼一聲：“都跟老和尚說了？”
淩欽霜愣了一下，歎道：“你都猜到了？”
婉晴道：“還用猜麽，你就會自討沒趣！”
淩欽霜道：“雖然自討沒趣，卻並不後悔。”
婉晴撥弄著枯枝，在地上劃來劃去，淡淡地道：“是啊，你就喜歡自找麻煩。怎麽樣，動手了麽？”
淩欽霜搖頭道：“盤涅大師的弟子想要要動手，盤涅大師卻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然後就喝令他們都走了。”
婉晴“哦”了一聲，並不說話。
淩欽霜歎道：“盤涅大師還說，他不會有性命之虞，吐蕃王最多會罰他閉門思過而已。”
“這下你放心了？”婉晴歎道，“你呀，總想著別人，什麽時候能想想自己呢？”
淩欽霜默然一陣，歎道：“婉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婉晴眼中泛起一絲笑意，道：“是呀。”
淩欽霜垂下頭去，卻聽哧的一聲輕笑，一隻溫軟的小手已握住自己的手，抬眼卻見婉晴雙目澄澈，望著自己，輕輕說道：“天下所有人都會認為淩大哥很傻。如果婉兒也這麽想，淩大哥不就更可憐了麽？”
淩欽霜聽得心中一蕩，不自禁將婉晴摟在懷中，溫言道：“謝謝你。”
婉晴拉起他手，貼在自己頰上，輕輕摩擦，聲音細不可聞：“不許謝啊謝的，這麽見外……”
淩欽霜但覺觸手柔滑嬌嫩，正自恍惚，忽然間食指一痛，卻被婉晴貝齒咬了一口。
婉晴吃吃笑道：“其實啊，淩大哥一點也不傻，隻是太笨了！”說罷轉身跑了開去。淩欽霜低頭看著指上牙痕，恍如夢境。
突然之間，數丈外的牆角之後“嘿嘿”傳來幾聲冷笑。淩欽霜一愣之下，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絲光影。那光影如風一般掠過，月光之下，清盈如夢，飄然一閃，便不見了蹤影。淩欽霜微微怔住，隻覺那道光影似曾相識，一時有些恍惚。
不知怎的，淩欽霜隻覺心跳加速，沉吟半晌，終於橫下了心，發足向那人影追了過去。
不一時便出了城。約莫追出裏許，已能見到那人的背影。那人十分機警，覺出有人追蹤，足下加緊，淩欽霜自也隨之加快步子。二人一前一後，須臾之間便進了一片密林，淩欽霜相距那人越來越近。從後望時，見那人長發如瀑，腰肢纖細，身姿曼妙，分明便是個女子，但衣衫襤褸，卻與叫花無異。淩欽霜但覺那種似曾相識之感愈發強烈，不由得身子發熱，呼吸轉急，憋足一口氣，提氣輕身，緊追不舍。
這時間，忽見那女子翩躚一轉，已躍上一處枝丫，將身子一縮，便隱匿無蹤。淩欽霜猝然止步，舉目望去，喊道：“是……是你麽？”聲音已微微發顫。
微風動樹，沙沙作響，過了半晌，卻不聞回應。淩欽霜又問一句，夜幕之下，唯餘隱隱一縷嗚咽，如泣如訴。
忽見數丈外樹梢間寒光閃動，映著月華，星星點點，向淩欽霜激射而來。淩欽霜不由心頭一震，衣袖揮處，勁風揚起，已輕輕裹住了來物。伴著叮叮當當一陣響聲，他掌心一陣熾熱，不覺心神一震，倒退數步，才化去來勢。
細碎聲響之後，諸般暗器四散而落。舉目望時，密林枯樹，疊影不盡，那女子所伏的樹梢卻在月光之下微微輕搖，已然空空如也。
淩欽霜呆了半晌，俯身摸索，摸到數枚寸許長的三棱鋼鏢，對著星光一映，霎時間渾身劇震，呆呆望著暗夜天邊，臉色慘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傳入耳中，淩欽霜恍然驚覺時，卻見婉晴不知何時已到得了身邊，說道：“怎麽回事？你跑來這裏卻做什麽？”
淩欽霜呆了一呆，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說話之間，額上已涔涔落下汗來。
婉晴見他眼神閃爍，身子僵直，便知他言不由衷，撅嘴輕哼一聲，驀地瞥見他手中的鋼鏢，不覺一驚，一把奪了過來，急問道：“遇到仇人了麽？傷到沒有？”
淩欽霜唔了一聲，匆匆轉身往回走。婉晴一呆，跌足急追上來。
淩欽霜大步流星，向西走了一程，忽然止步，在道旁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呆呆地出神。
月華如幕，撩人心緒。婉晴見他神色苦惱，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連連催問，卻不聞回應，不由得也動了氣，當下便不再問，遠遠坐在一旁，自顧審視著那枚鋼鏢，忽然瞪大了眼睛。
淩欽霜呆對月光，直坐到天明，才終於站起身來，回望婉晴，神色猶豫，半晌方道：“婉兒，我……我……”
婉晴沒好氣道：“傻坐一宿，話都不會說了，結結巴巴的。”
淩欽霜吸一口氣，澀聲道：“我可能要去北方一趟，委屈……委屈你陪我走一遭，好不好？”
婉晴嬌軀一顫，忽地站起身來，冷冷喝道：“不行！”
淩欽霜不料她竟回絕得如此幹脆，一時大覺無措，呆了半晌，方喃喃低語著：“或許也未必是她，她……她不會下山來的……”
婉晴見他眼中盡是傷痛之色，心中也是一酸，咬著嘴唇問道：“她……她是誰？”
淩欽霜低著頭，默然不語。
婉晴索性把心一橫，脫口問道：“是你師妹，叫雨霏，是不是？”
淩欽霜聞言如遭電擊，轉身定定望著她，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怎麽……”再也做不得聲。他師妹秋雨霏的事他從未對婉晴提起過，卻不知她卻是從何處得知。
他又哪裏知道，那日枯牢之中，自己在無意之中曾念出了師妹的名字，其時婉晴雖然昏迷，卻仍存一絲清明，已聽得真真切切。不過，婉晴雖然見疑，卻並未將之放在心上，更是從未對他提起。今日見到淩欽霜苦惱的神情，婉晴雖然不知來者是誰，卻也知那人對淩欽霜極為重要。之後拿到了那枚鋼鏢，卻發現鋼鏢的尾紅之上用金絲繡著一闋《青玉案》詞。
詞曰：
“斷霞一縷燕雲路，怎忍見、鴻飛去。
夜語絲音曾幾許？燭紅亂影，蟲唧撩緒，夢潤月殘處。
鵑啼酒醒煙光暮，空惹階前春草綠。
柳自輕拂蝶自舞。一山離瓣，漫身愁絮，古道摧花雨。”
婉晴讀罷了這詞，更覺有異，看這詞所描繪的心情，分明便是閨中少女的春怨，前後略一推想，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一時忍不住便脫口而出。待見得淩欽霜的神情，已知自己所料不差，顫聲道：“你……你怎麽從來不與我說？”
淩欽霜不知如何以答，隻是如木頭一般呆呆地站著。
婉晴又問：“你跟她是青梅竹馬麽？”
淩欽霜點了點頭。
婉晴不由得“哼”了一聲。
淩欽霜忙道：“你……你別誤會……”
話音未落，卻見淩欽霜已邁步疾追出去，不禁微微一愕，旋即恍然，歎了口氣，心想：“糧米雖然不是我們所奪，卻是我們拿去賑災的。問心無愧，又何必再去聒噪？再說，說了又有什麽用，還能把糧米收回來麽？淩大哥隻會自找麻煩。”當下也不去追，走到牆邊坐了下來，撿了幾節枯枝，折了解悶。
過了良久，淩欽霜才緩緩走了回來，臉色已大為釋然。
婉晴撅著嘴輕哼一聲：“都跟老和尚說了？”
淩欽霜愣了一下，歎道：“你都猜到了？”
婉晴道：“還用猜麽，你就會自討沒趣！”
淩欽霜道：“雖然自討沒趣，卻並不後悔。”
婉晴撥弄著枯枝，在地上劃來劃去，淡淡地道：“是啊，你就喜歡自找麻煩。怎麽樣，動手了麽？”
淩欽霜搖頭道：“盤涅大師的弟子想要要動手，盤涅大師卻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然後就喝令他們都走了。”
婉晴“哦”了一聲，並不說話。
淩欽霜歎道：“盤涅大師還說，他不會有性命之虞，吐蕃王最多會罰他閉門思過而已。”
“這下你放心了？”婉晴歎道，“你呀，總想著別人，什麽時候能想想自己呢？”
淩欽霜默然一陣，歎道：“婉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婉晴眼中泛起一絲笑意，道：“是呀。”
淩欽霜垂下頭去，卻聽哧的一聲輕笑，一隻溫軟的小手已握住自己的手，抬眼卻見婉晴雙目澄澈，望著自己，輕輕說道：“天下所有人都會認為淩大哥很傻。如果婉兒也這麽想，淩大哥不就更可憐了麽？”
淩欽霜聽得心中一蕩，不自禁將婉晴摟在懷中，溫言道：“謝謝你。”
婉晴拉起他手，貼在自己頰上，輕輕摩擦，聲音細不可聞：“不許謝啊謝的，這麽見外……”
淩欽霜但覺觸手柔滑嬌嫩，正自恍惚，忽然間食指一痛，卻被婉晴貝齒咬了一口。
婉晴吃吃笑道：“其實啊，淩大哥一點也不傻，隻是太笨了！”說罷轉身跑了開去。淩欽霜低頭看著指上牙痕，恍如夢境。
突然之間，數丈外的牆角之後“嘿嘿”傳來幾聲冷笑。淩欽霜一愣之下，眼角餘光捕捉到一絲光影。那光影如風一般掠過，月光之下，清盈如夢，飄然一閃，便不見了蹤影。淩欽霜微微怔住，隻覺那道光影似曾相識，一時有些恍惚。
不知怎的，淩欽霜隻覺心跳加速，沉吟半晌，終於橫下了心，發足向那人影追了過去。
不一時便出了城。約莫追出裏許，已能見到那人的背影。那人十分機警，覺出有人追蹤，足下加緊，淩欽霜自也隨之加快步子。二人一前一後，須臾之間便進了一片密林，淩欽霜相距那人越來越近。從後望時，見那人長發如瀑，腰肢纖細，身姿曼妙，分明便是個女子，但衣衫襤褸，卻與叫花無異。淩欽霜但覺那種似曾相識之感愈發強烈，不由得身子發熱，呼吸轉急，憋足一口氣，提氣輕身，緊追不舍。
這時間，忽見那女子翩躚一轉，已躍上一處枝丫，將身子一縮，便隱匿無蹤。淩欽霜猝然止步，舉目望去，喊道：“是……是你麽？”聲音已微微發顫。
微風動樹，沙沙作響，過了半晌，卻不聞回應。淩欽霜又問一句，夜幕之下，唯餘隱隱一縷嗚咽，如泣如訴。
忽見數丈外樹梢間寒光閃動，映著月華，星星點點，向淩欽霜激射而來。淩欽霜不由心頭一震，衣袖揮處，勁風揚起，已輕輕裹住了來物。伴著叮叮當當一陣響聲，他掌心一陣熾熱，不覺心神一震，倒退數步，才化去來勢。
細碎聲響之後，諸般暗器四散而落。舉目望時，密林枯樹，疊影不盡，那女子所伏的樹梢卻在月光之下微微輕搖，已然空空如也。
淩欽霜呆了半晌，俯身摸索，摸到數枚寸許長的三棱鋼鏢，對著星光一映，霎時間渾身劇震，呆呆望著暗夜天邊，臉色慘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傳入耳中，淩欽霜恍然驚覺時，卻見婉晴不知何時已到得了身邊，說道：“怎麽回事？你跑來這裏卻做什麽？”
淩欽霜呆了一呆，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麽。”說話之間，額上已涔涔落下汗來。
婉晴見他眼神閃爍，身子僵直，便知他言不由衷，撅嘴輕哼一聲，驀地瞥見他手中的鋼鏢，不覺一驚，一把奪了過來，急問道：“遇到仇人了麽？傷到沒有？”
淩欽霜唔了一聲，匆匆轉身往回走。婉晴一呆，跌足急追上來。
淩欽霜大步流星，向西走了一程，忽然止步，在道旁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呆呆地出神。
月華如幕，撩人心緒。婉晴見他神色苦惱，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連連催問，卻不聞回應，不由得也動了氣，當下便不再問，遠遠坐在一旁，自顧審視著那枚鋼鏢，忽然瞪大了眼睛。
淩欽霜呆對月光，直坐到天明，才終於站起身來，回望婉晴，神色猶豫，半晌方道：“婉兒，我……我……”
婉晴沒好氣道：“傻坐一宿，話都不會說了，結結巴巴的。”
淩欽霜吸一口氣，澀聲道：“我可能要去北方一趟，委屈……委屈你陪我走一遭，好不好？”
婉晴嬌軀一顫，忽地站起身來，冷冷喝道：“不行！”
淩欽霜不料她竟回絕得如此幹脆，一時大覺無措，呆了半晌，方喃喃低語著：“或許也未必是她，她……她不會下山來的……”
婉晴見他眼中盡是傷痛之色，心中也是一酸，咬著嘴唇問道：“她……她是誰？”
淩欽霜低著頭，默然不語。
婉晴索性把心一橫，脫口問道：“是你師妹，叫雨霏，是不是？”
淩欽霜聞言如遭電擊，轉身定定望著她，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怎麽……”再也做不得聲。他師妹秋雨霏的事他從未對婉晴提起過，卻不知她卻是從何處得知。
他又哪裏知道，那日枯牢之中，自己在無意之中曾念出了師妹的名字，其時婉晴雖然昏迷，卻仍存一絲清明，已聽得真真切切。不過，婉晴雖然見疑，卻並未將之放在心上，更是從未對他提起。今日見到淩欽霜苦惱的神情，婉晴雖然不知來者是誰，卻也知那人對淩欽霜極為重要。之後拿到了那枚鋼鏢，卻發現鋼鏢的尾紅之上用金絲繡著一闋《青玉案》詞。
詞曰：
“斷霞一縷燕雲路，怎忍見、鴻飛去。
夜語絲音曾幾許？燭紅亂影，蟲唧撩緒，夢潤月殘處。
鵑啼酒醒煙光暮，空惹階前春草綠。
柳自輕拂蝶自舞。一山離瓣，漫身愁絮，古道摧花雨。”
婉晴讀罷了這詞，更覺有異，看這詞所描繪的心情，分明便是閨中少女的春怨，前後略一推想，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一時忍不住便脫口而出。待見得淩欽霜的神情，已知自己所料不差，顫聲道：“你……你怎麽從來不與我說？”
淩欽霜不知如何以答，隻是如木頭一般呆呆地站著。
婉晴又問：“你跟她是青梅竹馬麽？”
淩欽霜點了點頭。
婉晴不由得“哼”了一聲。
淩欽霜忙道：“你……你別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