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藍篷大漢故意示弱,引風吹血來攻,其實早有後招。他挺槍虛應,便知這一刀功力之強,莫說重傷,便是無損,也未必抵得住,當即避實就虛,拚著炎浪灼身之險,竟而單槍直入,斜身掠向對手身側。風吹血那一刀“千血之刃”其勢千鈞,運盡平生之力,本擬一擊斃敵,故而全無退路,豈料對手竟而使詐,一時不防,登被欺身而入。那藍篷大漢卻知自己無力傷他,如若冒然出手,必會為對手看破虛實,當下徑向橋下兵丁搶去。一眾官兵久待不耐,正自私語,怎料藍篷大漢神兵天降,不及應對,盡被戳翻。而風吹血卻道對方必然偷襲自身,明知舊力方逝,不及調息,也不得不強運真力護身,立時自傷了心脈。


    這藍篷大漢值此強弩之末,竟能一舉逼得對手自亂陣腳,兼之除卻後顧之憂,比之先前之精妙槍法,這般臨陣心機,更稱得莫測高深。


    風吹血轉過身來,見藍篷大漢單膝跪地,長槍在手,銀光亂顫,眼神淩厲如鼓,心下一時惴惴。他施展絕技,反傷自身,氣勢早衰,與對手目光一觸,心中更自怯了。雖見他麵色煞白,卻也自知傷得不輕,當下便道:“今日一戰,足見將軍之威。咱們就此別過。隻願將軍前路無恙。”


    藍篷漢子不動聲色,淡淡道:“風大人請便,在下良言,還望斟酌。”風吹血手按心口,臉色青白不定,默默翻身上馬,望來路奔去。


    藍篷漢子見他去遠,身子忽軟,頹然癱在地上,呼呼喘息。風吹血那“千血之刃”勁氣極盛,他雖竭力避實就虛,終受波及,損了心脈,更兼一番力戰,肩頭傷勢愈重,早為鮮血殷透。


    淩欽霜見其傷重,方要起身,忽聽蹄聲得得,三騎自南疾馳而來,不一時到得近前。淩欽霜見騎者二男一女,一時未知敵友,便不起身。那三人瞧著滿地死屍,神色驚疑不定,顧盼一番,忽地見到那藍篷漢子,紛紛笑了起來。


    那長須老頭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夥兒五路追蹤,卻叫咱們撿了便宜。”那精壯漢子笑道:“爹,娘,擒了這廝,來日還不弄個法王當當麽?”那中年婦人笑道:“這廝是老娘先發現的,便是法王,也輪不到你爺倆。”雙鉤一拔,當先下馬近前。老頭撚須笑道:“一家三口,還分什麽彼此?”隨兒子也搶上去。


    那婦人笑道:“姓宗的,本事不小啊!”藍篷漢子瞧著三人,不發一言,隻是劇咳。三人見他傷重,心中均喜。那婦人喝道:“跟老娘走!”


    藍篷漢子自知現下處境更險,隻歎重傷之下,莫說一搏,起身也是無力,略一轉念,淡淡道:“三位盛情相邀,怎好相拒。且稍等片刻,待我手下到來,一並隨行。”


    三人見他神態從容,口氣淡然,不覺生疑,四顧之下,旋即放心。那老頭哈哈笑道:“少來誆我。你若還有下屬,怎會落到這般田地?識相的便自綁了,莫要咱們動手!”那精壯漢子叫道:“還羅嗦什麽,一刀殺了痛快!”說著揮刀砍去。老頭橫刀一攔,怒道:“這廝身份非同小可,聖公親命活捉,便算當真要殺,也需押回公議,豈可如此輕率?”那漢訕訕不語。當下三人將那藍篷漢子捆個結結實實。


    忽聽一聲“且慢!”卻見一名少年仗劍攔在當路,自是淩欽霜了。


    三人一怔之下,那老頭道:“幹什麽?”淩欽霜道:“在下鬥膽,懇請三位放了他。”老頭麵色一變,叫道:“你是這廝的手下?”那漢子脾氣暴躁,不由分說,喝道:“賊子,吃我一刀!”一刀劈出。淩欽霜意在救人,不願動手,隻輕巧避過,縱身徑向那藍篷大漢衝去。那漢撲空,哇哇大叫,回刀又砍。淩欽霜見勢更不回身,長劍帶鞘,信手點出,見那漢子大刀豎斬,劍鞘注勁,登將大刀震飛。那漢子虎口出血,未及叫喊,“氣海”已為劍鞘點中,登時動彈不得。二老見兒子受辱,驚怒交迸,那婦人雙鉤拉開,左奔咽喉,右刺前陰。老頭砍刀直上直下,呼呼攻來。


    淩欽霜隻得拔劍,回身分刺二人,正是萬古流空的路數。但聽當當兩聲,隻覺手臂一陣酸麻,不由吃了一驚:“這二老膂力恁大。”當下不敢怠慢,劍指蒼穹,鞘點北鬥,收乎天玄,放之太虛,連連搶攻。


    那老頭刀法厚狠辣,內勁綿長,那婦人雙鉤詭異,守中帶攻,更兼配合默契,委實辛辣之極。淩欽霜連出十餘劍,卻俱為蕩開。但覺兵刃相接,虎口、手臂便是一陣酸痛,長劍幾乎把持不住,一時頗驚。又過數招,雙腿竟也漸趨綿軟無力,不由大為納罕,忙自暗運內息。豈知一運之下,丹田竟而空空如也,真氣全然無蹤。他大駭之下,左臂早著一鉤,忙自凝神歸一,展開守禦功夫,總算穩住身形。他再深吸一口氣,但覺心口一陣絞痛,過後丹田深處方飄出一縷真氣,若有若無,漫遍全身。他連吸三次,見均一般,方自有悟,非是對手內力高深,實是自己不濟。


    眼見二老攻至,更不容多想,驀將一縷真氣運於劍鋒之上,信手蕩開兵刃,順勢飄過二人頭頂,直向那定立漢子刺去。


    二老大駭呼喝,刀鉤齊出,分襲淩欽霜後心,攻其必救。淩欽霜但聽背後風起,長劍一收,忽地閃到那漢背後。二老招式用老,眼見直向兒子刺去,忙自偏收兵刃。淩欽霜趁勢飄出,運指如風,登將二老戳昏。


    淩欽霜雖然行詐得手,卻覺筋疲力盡,喘息不止,全然猜測不透何故如此。忽聽那藍篷漢子笑道:“攻其必救,亂其心神,斷其根本,小兄弟好手段。”


    淩欽霜略作調息,漸有氣力,便為他解了繩子,微笑道:“示之以弱,擊之以強,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又何及兄台?”


    藍篷漢子微微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在下宗望。”淩欽霜也自報姓名,見他氣色頹敗,便欲替他療傷,忽又想起體內變故,一時失神。宗翰卻看穿他心中所想,笑道:“我體壯如牛,這點傷算不得什麽。”掙紮而起,拾了條槍,突突三槍,便將那一家三口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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