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淵忽道:“蕭重陽背叛幫主,違犯穀規第一條,紫微垣主,依你該當何罪?” 蕭成心頭一顫,望著楚天淵,眼中透出深深怒火。


    淩欽霜不想自己撞上劍穀內變,自覺局外之人,窺人內事,極是不妥。但回思蕭成於己有授劍之德,眼見他處境危殆,雖頗感意外,然見蕭重陽反心無疑,蕭成無論如何難辭其咎,縱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


    婉晴蹙眉沉思,忽而問道:“淩大哥,穀裏之前可是出了亂子?”淩欽霜便將玉衡劍失盜之事大略說了。婉晴叉腰哼道:“魏家父子一貫陰陽怪氣的,討厭得很。也不知爹爹當年幹麽要與魏叔叔指腹為婚,豈不是害了我麽?我倒寧願與你一起玩。”淩欽霜見她氣鼓鼓之態頗為可人,脫口道:“我也是的。”婉晴無意間道出心事,一時心慌,聞言妙目流波,似笑非笑道:“是什麽?”淩欽霜臉上一紅,忙道:“蕭前輩的事你可有主意?”


    穀中沉寂半晌,袁天鳴緩緩道:“蕭成,你可知罪?”蕭成長歎一聲,並不說話。袁天鳴道:“不言之言,便是認罪了?”蕭成銀髯顫抖,歎道:“穀主好自為之,老朽不再自辯。”魏玄貞不由喝道:“大膽蕭成!而今證據確鑿,你竟還敢巧言令色。來人,給他父子上綁!”蕭成瞥他一眼,冷哼不語。袁天鳴也斜睨魏玄貞一眼,道:“要你發號施令?”魏玄貞登時緘口。


    袁天鳴道:“給蕭成上綁!”早有數名弟子提繩上台。蕭成苦笑而立,毫不抗拒。台下一時寂然,均知穀主絕難善罷,誰也不敢輕言。


    袁天鳴一揮手道:“打入水牢。”話音方落,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且慢。”凝目望去,便見一個黃衫少女穿過人群,正是婉晴。


    袁天鳴見得愛女,隻輕哼一聲,道:“你還知道回來?”婉晴跳上台來,撲入他懷中,抱住他脖子笑道:“女兒如何舍得爹爹?”袁天鳴道:“是麽,那以後便乖乖的,不許東遊西蕩。否則便不是我袁天鳴的女兒!”婉晴吐了吐舌頭,笑道:“知道啦。”心中卻道:“這話說了多少次啦,還不是……”心念未絕,卻聽他沉聲道:“休要作怪,以往都是戲言。可這次你要再亂跑,便永遠別回來!”


    婉晴見父親麵色嚴峻已極,絕非以往,心知他此刻心情極差,故出此狠話,一時也不敢再鬧,起身問道:“出了什麽事?”袁天鳴沉著臉道:“這是大人的事,你別管。”婉晴拽著他袖子叫道:“蕭伯伯怎被捆起來啦?”袁天鳴哼了一聲:“蕭成意欲謀反,現已受縛。”婉晴道:“蕭伯伯謀反?我才不信。”袁天鳴道:“證據確鑿,不容置喙。”婉晴道:“有何證據?”袁天鳴不耐道:“少囉嗦,押走。”婉晴叫道:“爹,你閉關越久,越發糊塗。”


    袁天鳴怒道:“你說什麽?”婉晴冷笑道:“你要把蕭伯伯關起來,就是老糊塗。”袁天鳴勃然大怒,喝道:“臭丫頭反了……”眼見穀主動怒,魏玄貞起身笑道:“穀主息怒。”轉過身來,道:“婉兒丫頭,你怎能這般說話?”婉晴淡淡一笑,道:“那該怎麽說?魏叔叔是想讓我說,蕭伯伯罪無可恕,還是立刻斬殺了,不必送到水牢養著,糟蹋糧食,是嗎?”魏玄貞一時語塞,幹笑幾聲,卻聽婉晴又道:“爹,女兒要問重陽大哥幾句話。”袁天鳴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蕭重陽連中三腿,性命雖無甚礙,但軟在地上,一時也爬不起來。婉晴飄身來到他身邊,溫聲道:“重陽大哥,是我,婉兒。”


    蕭重陽神誌恍惚,見是婉晴,眼中忽放神采,伸手拽住她袖子,道:“小姐……婉兒,我有話要對你說……”他雖對婉晴素懷情意,卻隻深藏內心,從未表露,今日自知將死,若是不說,便再無機會了。婉晴性情豪爽,見得蕭重陽終日獨自一人,便不去相擾,他的心思自然全然不知,此時聞言微怔,道:“什麽話?”


    蕭重陽道:“我……我……我……”連說三個“我”,眼光倏而暗淡下去,長歎一聲,道:“沒……沒什麽。”心道:“將死之人,卻又何苦讓你徒增煩惱?能見你最後一麵,也便滿足了。”鬆開她袖,道:“我爹呢?”婉晴微微蹙眉,道:“蕭伯伯不會有事,但我有話問你,你定要據實以答。”蕭重陽靜靜道:“小姐請問。”婉晴道:“那些話當真是你爹讓你說的?”蕭重陽歎道:“既是小姐相詢,我便說了。那晚我爹把我叫到紫微宮中,說道:‘袁天鳴不過無能之輩,所鑄之劍盡皆破銅爛鐵。我早有意取而代之,隻因時運不濟,方隱忍多年。今已籌劃一切,隻待出關,便將他廢了……’”說著一口氣岔了,連連咳嗽。


    婉晴聽他這麽說,心下也是驚怒,眼見他臉白如紙,竟無半點血色,心中焦急萬分。


    其時場中落針可聞,諸人聽他這話,紛紛望向蕭成,神色百般。袁天鳴臉色十分難看,向蕭成笑道:“好!好!”驀地反手,拍的一聲,重重打了蕭成一個耳刮子。他出手又快又狠,蕭成如何閃避得開,隻覺頭腦一陣暈眩,吐出一口血來。婉晴見父親手中神劍微微顫動,知已動了殺機,叫道:“爹爹且慢,聽我問完!”忽聽楚天淵道:“穀主息怒,神劍出世大喜之日,不宜飲血。”袁天鳴冷哼一聲,卻聽魏玄貞叫道:“蕭成如此大逆,楚兄何出此言?穀主若不立斬此賊,以祭神劍,何能服眾?”楚天淵臉上騰起一絲怒氣,淡淡道:“魏兄所言極是。”袁天鳴睨了魏玄貞一眼,道:“如此殺了他,豈非便宜了他?”


    婉晴察言觀色,心頭已然豁亮,朗聲道:“哪一位帶了靈藥?”


    藍星影快步而出,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說道:“天垣救心丹。”婉晴便為蕭重陽服下。見他神色略轉,沉吟半晌,問道:“你且想想,蕭伯伯那晚和平時可有不同之處?”蕭重陽道:“我爹還會認錯嗎?”婉晴歎道:“蕭伯伯事務繁多,你與他三五個月也見不上一麵,認得差了,也是有的。”蕭重陽望了蕭成一眼,輕歎一聲,忽而臉上騰起一股黑氣,一口黑血湧出。婉晴見狀不妙,叫道:“重陽大哥……”蕭重陽眼光散亂,笑道:“小姐今日這隻鳳釵,比昨日的……好看……”婉晴聞言一呆,道:“你……你怎……”她昨日悄悄溜回穀來,並未見過蕭重陽,不想他竟看出自己換了鳳釵。此刻見他神情僵硬,雖然大奇,卻也無暇去想,伸手探時,竟覺他氣息已停,不由更驚,叫道:“重陽大哥!”見他口吐黑血,心口透出一點銀光,顯是要害中了毒針。婉晴麵色一緊,回身道:“爹,有人殺人滅口!”袁天鳴哼道:“這畜牲不該死麽?”婉晴環顧四周,目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望去,大聲道:“這枚毒針是誰所發?大丈夫敢作敢當,給我站了出來!”滿場噤若寒蟬,更無一人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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