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欽霜見狀正欲跳出,卻見江自流左手背後輕搖,示意自己莫要衝動,當下躲回暗處。卻聽黃袍人道:“我等久仰江大俠威名,豈敢以卵擊石,冒犯虎威?” 江自流聽他說得客氣,微微一笑,斜身向那黑衣女子看去,道:“這位可是水門主?”那黑衣女子盈盈上前,略一萬福,道:“殘霞見過叔父。”淩欽霜聽她聲音輕軟,知是那先前喝令施展“九幽水箭”的“水門主”。


    江自流道:“不敢。當年邂逅令尊,比武論劍,甚是投緣。不意天妒英才,令尊駕鶴西歸,江某適時閉關,未及吊唁,深表抱憾。”水殘霞道:“叔父眼重了。先父在世時,常道與叔父相見恨晚,不及得聆教益,乃為平生憾事。” 江自流道:“得蒙令尊抬愛,實感榮寵。不意今日在此得遇故友之女。”水殘霞雙頰生暈,道:“殘霞繼父,忝為玄水門門主,常自汗顏。”江自流笑道:“何必太謙?玄水門創派以來,‘九幽水箭’‘離魂水’無一而非江湖絕學、武林利器。侄女即得令尊真傳,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水殘霞聞言,眉間隱隱透出愁意,似乎魂不守舍,半晌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叔父謬讚了。”忽聽銀甲人大聲道:“你兩個隻顧聒噪!”江自流側頭望時,見他目光如電,透過銀盔,正直直盯著自己,又見那黃袍人亦有不耐之色,便笑道:“敢問二位尊姓大名,恕江某眼拙,未曾相識。”銀甲人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水殘霞道:“這位乃是化金門門主霍錦宵霍師兄,向處關外。”又伸手向黃袍人一張,道“這位是落土門門主嶽圭嶽師弟,世居中原。”江自流既對這二人毫無所知,便隻分向二人行了一禮,也不去說“久仰”之類的客套話。嶽圭拱手相答。霍錦宵銀刀一揮,大剌剌道:“得能見到名滿天下的江大俠,這次東來,可謂不虛此行。”口氣頗為不善。江自流淡然道:“客氣。”水殘霞又向木風雷一張:“那位是巨木門門主木風雷木師兄。”江自流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侄女的師兄?”水殘霞道:“正是。木師兄素來瘋癲,得罪叔父,侄女特此賠罪。”


    江自流哈哈一笑,道:“得罪江某算得什麽?侄女此言,可將江某瞧得小了。”水殘霞深深一福,說道:“侄女失言。想來叔父是為了……”她話音未落,江自流截口道:“你既知道,便無需開口相求。”淩欽霜知他自為全鎮百姓討還公道,手刃元凶,心下暗服。


    水殘霞雙頰生暈,默然螓首半晌,忽道:“畢竟同門一場,侄女鬥膽一救,望叔父莫要相阻。”江自流那一掌下手極重,自忖扁鵲複生亦無救法,便道:“你這妮子,倒是大膽。也罷,你若救得活他,我便饒他一命。”水殘霞深深一福,道:“多謝叔父。”走到木風雷身前,俯身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瓷瓶,向他嘴裏輕輕灌注。


    江自流負手道:“江某這一掌運了七分力,隻怕令尊在世也無能為力。”水殘霞神情專注,左手持瓶,右手指疾如風,在木風雷胸口要穴連點數下,隨口答道:“叔父掌力非同小可,殘霞盡力便是。”江自流見她動作熟練,確是得了乃父真傳,一時頗慰。轉頭卻見霍錦宵銀刀立在地上,抬頭望天,神色間頗有怒意。嶽圭卻始終望著水殘霞,目不稍轉。


    過得片刻,水殘霞緩緩起身,抬袖拭去額頭汗水,道:“叔父掌力深厚,但願言而有信。”江自流麵色微變,道:“侄女當真可救?”水殘霞道:“叔父這一掌若運足十分力,抑或打在旁人身上,殘霞便無能為力了。”江自流道:“願聞其詳。”水殘霞尚未答話,忽聽霍錦宵陰惻惻道:“姓木的專以邪功害人,又救他作甚?”嶽圭道:“木師兄頭腦不清,所為實非本意,霍師兄未免言重了。”霍錦宵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嘿嘿,隻怕有人盼他早死呢。”嶽圭麵色陡變,說道:“師兄莫要血口噴人。”霍錦宵道:“木克土,姓木的今日一死,巨木門群龍無首,小嶽你便可痛快報仇啦,恭喜恭喜。”口說“恭喜”,卻無半分恭喜之意。嶽圭哼了一聲,道:“師兄說話當心。”霍錦宵冷笑不語。


    江自流忽道:“四位既非同門,卻何故師兄妹相稱?”水殘霞默然半晌,方道:“叔父可知道五行門麽?”江自流聽她提到“五行門”三字,臉色微微一變,卻聽霍錦宵幹咳一聲,道:“師妹,休再聒噪。”銀刀一揮,道,“江大俠造訪,宗主未及遠迎,特派我等告罪。便請內中一敘。”江自流聽他言語客氣,神色卻滿是不屑,心知對方首要之務乃是對付慕容雲卿,當便笑道:“江某登門造訪,他倒架子十足。好,且頭前帶路。”當下水殘霞引他向府中走去。霍嶽二人抬著木風雷隨在其後。


    淩欽霜見幾人漸行漸遠,抬頭望時,時已日暮,正自猶豫,耳邊忽然傳來細若蚊鳴的聲音:“此地凶險非常,你且去亂葬岡相候。江某獨闖龍潭,待弄清事情始末,自去尋你。”


    淩欽霜一怔,那聲音雖弱,但聽得真真切切,正是江自流的聲音。見江自流已轉過屋角,知他必是用傳音之法傳聲。心道:“江大俠雖說武功絕倫,但孤身犯險,隻怕雙拳難敵眾手。”轉念又想:“亂葬崗之事也迫在眉睫,若然慕容雲卿已至,必然引發衝突,卻該如何是好?”正愁分身乏術,心頭忽生警兆,隻覺背後飄來一股熱浪。此時他背靠圍牆,那股熱浪若有若無,竟自牆上傳來,炙灼無比,忙自跳開。見那牆壁並無異狀,伸手摸時,卻是冷冰冰的,並無半分熱氣,正自奇怪,熱浪卻又自頭頂湧下。淩欽霜但覺頭皮如炙,呼吸不暢,心知有人偷襲,雙腳疾向後登,身子後仰,退出丈餘,方自立定。抬眼望時,卻見牆上悄立一名紅袍男子,不由叫道:“火神元君!”那人正是浴火門門主花青煙。花青煙道:“小子,江自流可是進府了?”淩欽霜心下驚疑,微微頷首。花青煙飄而落地,周身熱流滾滾,喝道:“他當真進去了?”淩欽霜道:“是啊。”花青煙嘴角露出一絲陰笑,道:“好!”淩欽霜道:“你幹什麽?”花青煙卻不答他,道:“可探出什麽端倪?”淩欽霜雖覺他形跡可疑,仍將適才之事大略說了。花青煙聽罷麵色陡變,道:“他四個都來了?”淩欽霜道:“你識得他們?”花青煙道:“木風雷傷了?”淩欽霜點點頭,又問:“岡上情況如何?”花青煙卻似不聞,自語道:“這倒好了。”神色數變,沉吟半晌,忽道:“你可有字?”淩欽霜見他神情有異,又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愕然搖頭。花青煙忽而一笑,道:“那也無妨。”左臂倏地探出,一把扣住淩欽霜右腕,道:“且隨我來。”


    淩欽霜心微戒備,卻不防他暴起傷人,手腕登被扣住,但覺他手掌熱得可怕,皮膚痛裏帶麻,幾乎難以忍受,忙用力去掙。但花青煙手如鋼爪,一時之間,淩欽霜求脫反固。欲再掙時,猛覺一股熾熱真氣自腕傳入體內,登時全身一震,慘叫道:“快鬆手!”花青煙哪裏理睬,拉他出門,向東疾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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