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相傳的威力能到什麽程度?


    在通訊不便的年代,一首魔改的兒歌從南到北都能保持一致。


    我背上一個書包,讀者集體炸學校。


    如果把傳播範圍局限在一個街道內,半天時間足以人人皆知。


    常威吃晚飯的時候得捂住耳朵。


    飯桌上全是對杜野事件的討論。


    隻是被冤枉成小偷,傳到95號院的時候已經是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大旱三年。


    常威為顧正感到悲哀。


    因為真的要旱三年。


    不知道未來某一天,顧正會不會被人打死!


    興許是因為雞蛋的事情,或者今天給她買了新床,也許還有平冤昭雪的英雄光環,常瓏今天特別黏著常威,吃飯時不停偷偷看他,還主動給他夾了幾次菜。


    常小蠻氣壞了。


    吃完飯,姨侄倆就在院子裏大吵一架。


    聽了大家的討論,常威才知道,自己有了個花名。


    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帶的頭,現在提到他,都說——鼓樓幼虎。


    虎是膽識,也是本領。


    除了東北之外,其他地方用虎來形容人,大概都是讚譽。


    隻有公安係統知道,這娃不是虎,他的工作證上寫著龍。


    可常威一點不喜歡這個虎字。


    林子裏還有隻小老虎會坐立不安的,最後沒什麽好果子吃。


    杜野案是今天,或者這一段時間,東城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如果公安係統破獲一個殺人案,人們最多提上兩句便沒了興趣。


    可如果昭雪一場冤案,人們最少討論一個星期。


    國人的情感是樸實無華的。


    他們麵對不公時習慣獨自默默忍耐。


    對敢於反抗的人,嘴裏罵著傻逼,心底大為敬佩。


    一個街頭小痞子,一個平頭百姓,受點委屈腫麽啦?


    可是現在有人敢為他出頭。


    並不惜把一個官給抓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人民幹部。


    這是咱鼓樓的娃,誇一誇腫麽啦?


    常威聽著家人們的讚譽,默默低下頭吃飯。


    他查杜野的事情,並沒有想那麽多。


    隻是因為這筆錢是自己給的,杜野被人冤枉,他覺得自己也受到了侮辱。


    甚至明天去炮局胡同,他也是揣著報複聶海芳、先下手為強的小心思。


    他自悔,現在還對不起這份榮譽。


    他自醒,未來要對的起這份榮譽。


    杜野案的影響還不僅僅在民間。


    好在民眾的關注都被冤假錯案轉移,沒有注意到鼓樓供銷社內部腐敗問題。


    為了不再招惹這個頭鐵的小警察,市供銷社係統立刻展開自查,並要求全市範圍內都掛上橫幅——不得無故毆打顧客。


    國營飯店不明所以,覺得這句話符合上級精神,也開始懸掛張貼標語。


    到了明年,十周年慶,代表進京,看到這一幕後大為敬佩京城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於是各地紛紛效仿。


    自此而始,一掛就掛了三十年。


    鼓樓街道辦,書記辦公室。


    陳銘記沉思著。


    他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


    常威一直想要推廣鼓樓經驗,除了矛盾不上交之外,對地壞反富和刑滿釋放人員的關心也是重點。


    從建設的角度出發,國家不缺這點子勞動力。


    但是這些人如果能夠徹底改造成功,對於社會安定是一個極大的利好。


    之前陳銘記以為常威是在喊口號。


    而現在,他真的在這麽做。


    雖然,這一次的對象隻是個街頭小混混。


    他依然在堅持自己的理念。


    真好!


    明天開始重點關注下這個叫杜野的年輕人,讓他改過自新,讓他成為榜樣。


    常威不知道他們腦補的畫麵和未來的變化,吃過晚飯,樂嗬嗬的看了會常瓏和小丫頭鬥嘴,見何雨水已經收拾好行李,開車送她去學校。


    寢室外麵,正好遇見於海棠。


    她換了一身青灰色列寧裝,筆挺的黑色褲子,腳下一雙黑皮鞋。


    也不幫著何雨水提東西,繞著車轉了兩圈,拉著不便入內的常威閑聊。


    “我知道你,你是叫常威吧?”


    你才是長尾巴,常威腹誹著沒說話,靠著車默默抽煙。


    “我是何雨水的好朋友,我叫於海棠。”


    常威用最大的克製保持著禮貌,輕輕點了下頭,並沒有為“海棠”吟詩一首。


    於海棠似乎沒感受到常威的睾冷,小嘴巴拉著,“我去過你們院子,我認識劉光齊,認識何雨柱,我姐馬上也要嫁給你們院裏的閻解成,下次放假我去找你玩啊!”


    常威被這個不要臉的勁給嚇住,眉頭微蹙,毫無感情道:“我比較忙,周末很少在家。”


    女孩嘟嘟嘴,有點不高興。


    這個人很難搞啊。


    她決定不再繞彎子,踮起腳尖,交疊著胳膊半邊身子趴在副駕駛車門上,側著腦袋看過來,少女俏皮微笑道:“哎,常威,我考你個問題。”


    常威疑惑的看著她。


    於海棠是高中生。


    別說高中的題目,初中的知識他都已經還給了老師,隻是不知道老師什麽時候把學費退給他。


    於海棠臉頰浮上淡淡粉紅,眼眸微動,睫毛撲閃著,“我問你,從前有兩隻兔子,一隻叫我喜歡你,一隻叫我不喜歡你,有一天我不喜歡你死了,那剩下那隻叫什麽呢?”


    常威思索片刻,迎著於海棠的視線很認真的答道:“幸存者,對吧?”


    於海棠臉上的笑容僵住,粉紅快速消退。


    她從來沒想過,這道題還有另一個答案。


    何雨水輕輕的走過來,打斷兩人的話題,微笑道:“常威,謝謝你,我搬完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常威把手裏的煙頭丟在地上踩滅,錯身走過時對何雨水使了個眼色。


    何雨水微微點頭,表示了解——離她遠點。


    常威曾經和她講過一個交朋友的原則——想了解一個人,先看他或者她的圈子,如果他的兄弟或者她的閨蜜沒什麽水準的話,他或者她,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何雨水明白,這是常威在指點自己,不要讓於海棠汙染了自己的圈子。


    常威沒和於海棠打招呼,掛上檔位,一腳油門離去。


    這是個有公主病的女孩,高傲,勢利,虛榮。


    也就是現在,要是後世遇到這種公主病,常威好歹也要打聽下,你在哪個夜總會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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