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鬧劇發生之前,街道辦的姑娘小王也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那時候賈張氏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咒罵不止。


    而此刻這句話從陳銘記嘴裏說出來,住在這間大雜院裏的人噤若寒蟬,事主賈東旭更不敢做聲。


    官方從來沒說不能搭出來,可是從來也沒說你可以搭出來。


    官字兩張嘴。


    這就是權利!


    違章建築,估計這麽說吧,在五十年代此事說小不小,其實說大也不大。


    如果賈張氏不鬧,如果秦懷茹挺著大肚子出來賣慘,興許小姑娘心一軟就輕輕放過。


    可賈張氏選擇了最蠢的辦法。


    場麵僵住。


    陳銘記還在屋外,指了指小王:“這事你們房管科的工作不到位,現在下大雨,我們不能也為難群眾,等雨停了你再聯係人過來把房屋恢複原樣。”


    下不下雨無所謂,主要是明天市長要來,萬一闖進這處院子......


    所以等兩天。


    小王用力的點點頭,看向賈東旭的目光帶上幾絲寒意,“是,主任,這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們檢討,雨停後我們馬上整改。”


    賈東旭呆呆的張著嘴,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曾經想過舉報常威家修院牆的事情,結果前兩天去探望易忠海的時候被警告過:“你鬥不過那小子的。”


    腦子裏千回百轉,他在考慮要不要把常威也拉下水。


    “哎喲,哎喲,東旭,我要生了,我要生了。”


    屋裏突然傳來一陣淒婉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賈東旭慌亂著跑進屋。


    陳銘記眉頭都豎了起來,略顯煩躁的轉頭對居委會主任道:“你們也進去看看。”


    兩個女人進屋,又退出來,“大概是要生了,不過羊水還沒破。”


    “先送醫院吧。”陳銘記擺了擺手,街道辦裏的幾個女人也進去幫忙,打傘的打傘,扶人的扶人,亂糟糟的朝著屋外走。


    勞動隊就有板車,又開始搭雨篷,鋪被褥,劉海中和閻埠貴回家喊人,過了會劉光齊,劉光天和閻解成出來幫忙,拉著車朝醫院去。


    賈東旭忐忑的走在車旁,感覺到自己手心被輕輕的掐了兩下,擰著脖子看過去,雨篷下隻有秦懷茹清亮的雙眸。


    他想了會,心中稍稍安定。


    待產,生產,哺乳,這個時間裏街道辦大概不會上門拆屋,等熬一熬,興許事情就能過去。


    些許雜事擾不亂陳銘記的心,他做的就是黨群工作,這樣的事情隻算小兒科。


    看完中院,後院,回到前院,垂花門下,常威提著砂罐,常天在身側抱著一摞碗。


    “陳主任,喝完薑茶再忙,我娘剛煮的。”


    陳銘記的腳步一頓,對下屬們道:“所以我常常說,大多數的群眾是貼近我們黨,是擁護組織的。”


    街道辦誰不知道這小子和陳銘記說話都“無法無天”,沒人計較常威算不算群眾,連忙笑著點頭,“常威同誌我們都是知道的,鼓樓街道最優秀的青年代表。”


    “你們說的客氣了,趕緊來喝兩口吧,立了秋,這雨水可帶著寒氣。”


    常天拿碗,常威倒水,街道辦的人一個個上前道謝,喝茶,誇讚。


    居然放了紅糖,常家是真用心了!


    陳銘記也端了一碗,小口喝著,“怎麽?上次罵你一句,還真不去我那了?”


    “怎麽會,最近比較忙,今天還去安定所幫忙破了個殺人案呢。”


    “殺人案?護城河那案子是你破的?”


    “當然。”常威小臉傲嬌,旋即眼珠子轉了轉,張牙舞爪比劃著:“陳主任,你是沒看見那屍體,泡的都漲大了幾號,身上白哢哢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張著嘴,舌頭吐出來老長老長。”


    “腸子沒爆出來?紅彤彤的,爆出來能拉好長一截,血刺呼啦的。”


    “......沒。”


    “腦漿子呢?紅的白的夾雜在一起,亂糟糟一灘,就像是加了紅糖水的豆腐腦。”


    “......也沒。”


    陳銘記輕蔑的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喝著碗裏鮮紅的薑茶。


    一句話在他心裏沒說出來: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常威瞬間敗退!


    上過戰場的老兵,惹不起,惹不起!


    陪在隊伍最後麵的劉海中心頭翻起滔天巨浪:自己以前居然敢作死跟著易忠海找常威麻煩?


    他的路子到底有多野?


    派出所長是他師傅。


    街道辦主任堪比親叔。


    再加上烈屬的身份,惹不起,惹不起!


    次日。


    街道辦裏熱烈著歡迎市長來調研,派出所裏也來了一位帶著兩條杠的軍人。


    所長辦公室。


    軍人麵容肅穆,把一個綠色的鐵皮盒子推倒常威麵前,“這是老首長從抗戰時期就帶在身邊的槍,他讓我轉交給你,他希望你保持一顆紅心,堅持為人民服務。”


    常威回憶著老首長的麵容。


    那天他親自過來領兒子的遺骸,六十來歲的年紀已經白發蒼蒼,半蹲在地上撫摸著殘骨,背影顫抖著,極力的抑製著心中悲痛。


    常威看了眼桌上的盒子,誠懇道:“領導,老首長的指示我一定遵從,也請您代為轉達,感謝老首長對我的關心,但是這把槍我不能收,它一定是老首長的心愛之物,太貴重了!”


    軍人盯著他看,指了下盒子道:“你知道這把槍拿在手上意味著什麽?”


    常威的目光沒有躲閃,苦笑了一聲,“大概能猜到些吧。”


    軍人饒有興趣的繼續問著:“既然能猜到,那你還不要?”


    常威抿了抿嘴角,認真道:“老首長說讓我堅持為人民服務,我在基層工作,不需要借著老首長的威名狐假虎威。”


    軍人沉默著,良久之後才露出一絲笑意,“你果然是個好的。”


    常威詫異,不解的看向他。


    “你前後兩次說過的話老首長都誇過,我是軍人,信的是手裏的槍和帽子上的五角星,對於賣嘴幸進是一向瞧不起的,可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在認真做事,幾次立功也不是僥幸。”


    常威無語,你特娘的得多閑,跑到派出所裏來試探我一個小孩?


    “長者賜,不可辭,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先把槍收下吧。”軍人說完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這是一輛黴軍的吉普車,我在朝鮮繳獲的,馬上我要去東北工作一段時間,這輛車先借給你用,算是我對你感謝。”


    常威都懵了。


    係統,是不是你?


    這就是我的布加迪大威天龍嗎?


    當然不是,這隻是一輛極為常見的威利斯吉普指揮版,四座,軟頂。


    “衛民是我的小兄弟,他被害後我們一直在尋找他,要為他正名,謝謝你,常威同誌,你完成了我十年的心願。”


    說罷,軍人居然起身立正向常威敬了個禮。


    常威手忙腳亂,把帽子戴好,站起身來認認真真的回禮。


    張有德在一旁默默看著,那老首長的背影這一刻隻怕也成了常威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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