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 二姐見著吳馮氏想問這個敬宗的事到底怎麽辦,可一直也沒找著機會, 看她和吳老爺的神色也不像是已經商量過了的樣子,她一麵覺得這事要是男人來看, 大概會為了家族的前途而讓敬宗去,她所擔憂的在像吳老爺這樣的男人看來隻怕就是婦人之見了。


    其實她也不知道敬宗跟著馮家走到底好不好,畢竟未來的事沒人知道。或許敬宗就是適合走這條路呢?或者他就是有這個運氣,也有這份才能呢?若她真的一意孤行勸告吳馮氏不要讓他去,等到他長大會不會怨恨自己呢?畢竟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二姐覺得,這個事不是她或吳馮氏商量一下就能決定的,最好還是聽聽吳老爺的意見, 可是她也懸在心上, 就想等到敬泰的親事辦完,她一定要再去問吳馮氏,看敬宗的事到底怎麽解決。


    誰知沒過幾天,段浩方來了!


    紅花進來告訴她的時候, 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趕緊站起來道:“你們家爺怎麽會來?他到了?”


    這時段浩方已經讓人領進來了,二姐顧不上多說,見他一身風塵就趕緊領他進屋,一邊讓紅花去準備水給他洗漱,一邊讓人去把昌偉和昌福叫過來。


    張媽媽把昌圓抱到隔壁的屋去,二姐這次回來卻沒帶他的衣裳,張著手在屋裏轉了兩圈為難道:“你這突然來, 我沒帶你的衣裳啊!”


    他早就站在床前解下外衣,紅花已經領著人把浴桶抬到旁邊的屋裏,一桶桶熱水倒進去。聽著那邊的聲音,二姐為難極了,道:“你一會兒洗完了穿什麽?要不,我去敬泰那裏給你借幾件衣裳?”


    段浩方從外邊回來,到了段家聽說二姐帶著孩子回吳家了,他根本沒停下休息就直接過來了,這時累得連句話都不想說,隻是望著她笑,由著她擺弄他,脫了他的衣褲,外麵紅花早就關緊門窗,然後她推著他到那邊屋裏去洗澡。


    泡在熱騰騰的水裏,他才覺得全身的筋骨都懶得動,要不是記著還在洗澡,隻怕立刻就能睡過去。


    二姐坐在他的後頭,解開他的頭發,打散結在一起的發絲,拿著菜瓜布在他的肩背上搓洗,一邊問他這次出去的事。


    “怎麽回來的這麽早?”上回他可是一去就是五個多月,這次怎麽不到三個月就回來了?二姐覺得有點失望,本來想在娘家多住幾天的,他一來,隻怕等敬泰的喜事辦完他們就要回段家了。又見他趕來的這般急,想著是不是因為她帶著三個孩子回吳家來,他不高興了?


    段浩方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聽她問起就說:“路上的事辦完了,趕著回來跟爺爺說。”其實是出了一點問題,他一個人無法決定,隻能回來問老太爺的意思。聽說二姐帶著孩子去吳家住了都快兩個月了,他就想幹脆先把她和孩子們接回來再說,誰知來了吳家卻發現吳敬泰正在辦喜事,這下不但不能走了,他還要趕緊再補一份禮。


    想到這個他睜開眼睛道:“敬泰辦喜事,你跟家裏說了沒?”


    她一聽就知道他想問什麽,說:“我已經讓人回去說了,怕是跟你在路上錯過了吧,不過你不用擔心,家裏的禮我早就準備好了。”段家知道不知道不是重點,這份禮要有。她也不想再去跟段家人糾纏這個,要是她巴巴的送了信去,段家那邊的回禮卻並不厚重,反倒傷了吳家的麵子。所以她這邊備好禮,替段家送過去,然後掐著時間給段家那邊去信,就說禮她已經送過了,就不勞家裏人費心了。


    段浩方聽在耳朵裏,以為她在家裏受了氣,不但自己帶著孩子跑出來,連娘家兄弟成親都不敢回去說。二姐自己備禮是為什麽他當然知道,不就是怕段家給的禮太輕,丟她的麵子讓娘家人擔心嗎?


    雖然他在外頭,可家裏的人也人有斷斷續續的告訴他。二姐是個在家裏受了什麽委屈都不肯跟他說的,以前段章氏和魏玉貞這樣對她,他睜一眼閉一眼就算了,一個是娘一個是自己親哥哥的媳婦,他輕不是重不是,隻能委屈她。


    但現在欺負二姐的卻是大房的人,對那邊他可不用客氣!


    他在心裏盤算一番,張口道:“你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讓人去取禮物,不會在你兄弟麵前丟你的臉的。”


    他這麽大方,她倒不好說給段家備的禮其實就是出自他放在她那裏的私房銀子,要是他再出一份,就等於自掏腰包出了兩份。


    段浩方洗完澡累得眼皮都睜不開了,直接睡了過去。二姐盯著人收拾了屋裏的一片髒亂後才到吳馮氏那邊說他來的事。


    吳馮氏早知道了,還安排了晚上讓他跟吳老爺和吳敬泰一起吃飯。


    二姐道:“他趕了幾天路,累著了,現在還在屋裏睡著呢,吃飯什麽的明天再說吧。娘,我想找個裁縫婆子給他趕幾件衣裳,他來什麽都沒帶,包袱裏的衣裳也都是髒的,敬泰辦喜事他不能穿著那樣的衣服去。”


    吳馮氏說這有什麽難的?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讓裁縫婆子去找你。昌圓要不要晚上先抱到我這邊來?你先顧著他,省得你忙不過來。


    二姐笑,擺手道娘還當我是小孩子?說完就出去了。但是吳馮氏還是擔心怕她累著,就把昌偉和昌福留下了,讓他們兩個先跟敬賢和敬宗住一起,反正兩個孩子跟四個孩子差不多。


    晚上段浩方醒過來時,屋裏沒點燈還是黑的,他剛想叫人就看到隔著簾子隔壁屋卻是亮著燈的,聽聲音二姐和人在那邊。


    他摸摸桌子上的水壺,是溫的。想到她就在旁邊看顧著他,這心裏不由得暖起來。他揚聲叫:“紅花。”


    掀簾子馬上過來的果然是二姐,她就在隔壁屋裏等著他醒。


    她點了燈過來,臉上帶著臉,說話卻很小聲,道:“三爺醒了?灶上熱著飯呢,擺過來吃點吧?”


    他這時才覺得腹鳴如鼓,她給他披上衣裳,擺好桌子,紅花也把飯端過來了,小米粥,蔥油餅和兩道小菜。


    他一邊吃著一邊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二姐出去拿了針線進來,就坐在他旁邊納鞋一邊說:“過三更了,昌圓已經睡了。你吃完再睡一會兒吧,等天亮再說。”


    他看著她手中的鞋底問:“你幹什麽呢?”


    她抬頭笑道:“我讓人給你新裁幾件衣裳,這不正做鞋嘛。”她說著手上還不停,拿著粗硬的鋼針使勁往厚厚的鞋底上紮。他不是頭一回看她做鞋,卻是頭一回擔心她紮著手,說:“你放下!這些事讓紅花來不就好了?”


    紅花站在旁邊聽了就趕緊想從二姐手中把鞋底接過來,不等她開口,二姐反倒衝著他飛了一眼,笑道:“我就給你做過鞋,別的我也做不來,你的鞋都是我做的呢。”


    她這麽一說,他倒不好說了,心裏陡然湧起一股酸甜。


    紅花見狀就退了出去。


    接下來在燈下,他喝著稀飯,筷子偶爾碰一下瓷盤瓷碗,粗棉線從鞋底穿過,聲音很輕,他心裏有塊肉,聽著那個聲音就像棉線是從那塊肉中拉過似的。


    吃完了飯,二姐也收拾了東西,隔壁屋裏的裁縫婆子也先走了,說是衣裳再過兩天就能做好。她回來跟他說:“先做一套湊和著穿吧,現在家裏都忙著辦喜事,沒多少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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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辦的事他自然放心,睡過一覺也有精神了,熄了燈躺在床上,他抱著她就想說說話。一開始說的是段家的事,他想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才帶著孩子跑吳家來的。


    二姐想拉他在吳家多住幾天,讓他覺得她受了委屈是最好的。便垂下眼什麽都不說,隻道:“娘來了信,說四舅舅來了,讓我過來見見。我想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正好也能帶孩子們出來散散心。”


    要是跟他說,她多想娘和娘家人,他肯定會跟她說以前她是吳家的女兒,自然對吳家感情深,可她現在是段家的媳婦,還生了段家的子孫後代,所以她自然就是段家人了。


    二姐知道,要扭轉他的想法那太費力了,她越提娘家,他就會越提婆家,無形中兩人就會對立起來。這樣就會跟她的願望背道而馳。要想達成目的,隻能順著他的毛摸。


    所以她說的就好像是出來散散心,走走親戚似的,這樣他才不會放在心上。


    段浩方聽了就歎氣,二姐越不說,他越擔心。也不知道在家時大太太是怎麽折騰她的,可她就是個不會訴苦的人,從以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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