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一大早端著洗漱的銅盆熱水進來時小兩口早就起來了, 當她看到坐在炕頭的段浩方那張臉時差點沒把手裏的盆摔了。


    “二爺!你臉上這是…!”張媽媽半掩著口看向坐在妝台前連頭都不敢回的二姐。


    段浩方翹著二郎腿也跟著望過去,盯著二姐的背影慢悠悠的笑著。


    張媽媽放下手裏的東西, 萬幸今早她多了個心眼,怕昨天夜裏這屋裏的兩人真的鬧起來不好看, 剛才就沒讓丫頭跟著進來。她過去扳著段浩方的臉對著光瞧了瞧,紅豔豔的指甲劃的道子橫七豎八的印在他的臉和脖子上。


    張媽媽急得直跺腳,可也不敢埋怨二姐,隻急道:“這可怎麽辦?要不…就跟老爺太太說一聲,說二爺發了秋癬,不能見風,先在屋子裏養兩天吧。”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看段浩方的臉色, 這事也要他願意幫著瞞著才成。


    段浩方嘿嘿笑了兩聲, 望著二姐死不回頭的背影對著張媽媽點了點頭道:“那就勞煩媽媽過去說一聲了。”


    張媽媽趕忙連聲答應著,有心現在就跑到段章氏那邊說一聲,這事她交給別人也難放心,可又覺得應該先給他擦上藥, 出來進去轉了好幾圈, 手裏攥著個藥膏盒子不知怎麽辦才好。


    二姐用力站起來,拿過藥膏盒子說:“我來侍候他,張媽媽去跟爹娘說一聲吧。”


    張媽媽拚命給二姐使眼色,見她臉上仍是不帶一點笑模樣,急得沒辦法。


    二姐知道張媽媽是為了自己好,扯扯嘴角擠出個笑來。


    張媽媽見他們小兩口這個樣也沒什麽辦法,想著先去把事給他們兜圓了, 別的回來再接著勸也行。她轉身急匆匆的出去,外麵等著的丫頭見她這樣都想問一兩句,七斤叫住她道:“張媽媽,我們是不是要進去侍候?”


    張媽媽跺腳道:“進去侍候什麽?二爺和二奶奶都還沒起呢!都回自己屋去呆著!”米妹作了個鬼臉,推著七斤說:“得了,就聽張媽媽的吧。”


    昨天晚上的事院子裏的丫頭們大多都聽到點聲音,可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二爺和二奶奶吵架她們是管都不敢管,聽到也要當自己沒聽到。


    二姐拿了藥盒站在段浩方麵前,他就那麽好好的坐在炕頭,看到她過來隻是瞧著她發笑。


    二姐沒好氣道:“笑!笑!笑!笑個鬼!”一邊旋開藥盒沾了些藥往他臉上擦。


    段浩方仰著臉讓她擦,時不時的加一句:“手輕點!疼著呢!”


    二姐咬著牙加了三分力:“怎麽不疼死你?”


    段浩方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哪有你這樣的?天天咒自己男人死?”


    二姐掙不開他的手,兩人半纏半打的絞在一起。張媽媽去段章氏那裏說過了回來,端著早飯站在門外小聲道:“二爺,我送早飯過來了。”


    段浩方這才放開二姐,撣了撣袍子角道:“端進來吧。”


    張媽媽端著飯進來看到二姐背對著段浩方站在妝台前氣呼呼的不吭聲,心裏發愁,這還沒吵完?


    段浩方看她盯著二姐一副想說什麽的樣子,皺眉道:“東西放下就出去吧。”


    張媽媽一哆嗦,看到段浩方正瞪著她,嚇得放下早飯就退出去了。外麵胡媽媽正等著她,見她出來就扯到一旁小聲問道:“裏麵到底怎麽了?”


    張媽媽想起段浩方的眼神就害怕,胡亂推了兩句就走了。留下胡媽媽站在大屋的外頭想進去瞧瞧又不敢,轉了半天還是回自己屋子裏去了。


    段章氏聽了張媽媽的話,又叫婆子過來問,聽說昨天晚上那邊院子裏好像吵起來了,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發了癬?不行,我要過去看看!”說著就要走,段老爺從裏屋出來讓婆子出去,扯著她進裏屋道,“人家小夫妻兩個的事,你就別去摻和了。”


    段章氏甩了他的手氣道:“我兒子出了事!我怎麽能不去看看?什麽叫發了癬不能見風?誰知道怎麽了?”


    段老爺按著她坐下,又給她捧了杯茶來,歎道:“小夫妻兩個偶爾拌個嘴也沒什麽稀奇的,你一過去這事不就大了嗎?”


    段章氏放下杯子道:“既然你都明白,我過去看看怎麽了?要是方兒沒事,我也不會多說她一句!”


    段老爺見她這樣,嘖道:“你一過去,沒事也變成有事了!我還不知道你?”


    段章氏惱道:“我是怕我兒子吃虧!”


    段老爺見她惱倒覺得好笑,搖頭道:“他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麽虧好吃?”


    石榴昨天不穿衣裳凍了一天,晚上時就有些著涼,胡媽媽過來看了一眼道怕孩子過了病氣,兩個孩子先移到別的屋去了,讓她好好養病。


    她昨天拚了命要把二爺扯到自己身旁來,哪知還沒夠著二爺的袖子就被人給抬回了屋。本來想著二爺怎麽著也要過來看她一眼,結果到了這個時候也沒見人來。倒是聽說昨天大屋裏打起來了,她正得意,想著就是二爺不過來看她,跟那邊吵起來了也不算吃虧!誰知這個時辰了聽說段浩方還沒出屋子,她這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想著難不成那個二奶奶真有些手段?


    屋子裏二姐給段浩方盛了湯拿了饅頭,侍候著他吃早飯。他舉著筷子不動,看著二姐歎道:“你也坐下吃吧,就咱們兩個在屋裏,就別顧著這些規矩了。”一邊說一邊也拿了個饅頭放在二姐麵前的碗裏。


    二姐硬是又站了一會兒才坐下,端碗喝湯拿饅頭吃菜,就是不開口也不看他一眼。


    兩人切嘴葫蘆似的把飯胡亂填到肚子裏,二姐把碗盤撂起來送到外麵給米妹收走,竟也不進屋,就那麽站在廊下吹風。


    段浩方不能出去,坐在屋裏見她半天不進來,揚聲喊了句:“誰在外頭?拿茶進來!”


    米妹趕緊提了一壺熱茶想送進去,二姐在門前接過來自己拿回屋。一進去就看到段浩方坐在炕頭手裏拿著本書不知道在看什麽,二姐默默的倒了茶放在他旁邊的炕桌上又要出去,他放下書叫住她道:“過來吧,咱們兩個說說話。”


    二姐就又回來坐下,隻是扭頭看著別處就是不看他。


    段浩方細細打量著她,不得不承認的是二姐這幾天真是大變樣了。以前不過是個半大的小丫頭,臉和身上都沒長開似的。這些天估計是通了人事,眉梢眼角都帶上了一股風情,就是發脾氣惱人也別有一番味道。


    他沒有料到的是二姐居然對石榴這件事這麽在意,按說吳家的家教不是這樣的。吳老爺屋子裏就從來沒斷過人,她的庶兄庶妹不也是一大堆?就是往近了說,他的院子裏也有不少女人,二姐也從來都表現的很大度,為什麽這個石榴她就是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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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浩方湊過去試探的摟住她,手隨即被打開了,她也站起來坐到別處去。


    他歎了口氣,下炕走到她身旁,見她還要躲開,索性伸手壓著她的肩道:“有什麽話都說出來,咱們兩個是夫妻,還有什麽是說不開的?”


    二姐不看他,慢慢的竟哭了。


    段浩方嚇了一跳,連忙彎下腰拿袖子給她擦淚,捧著她的臉道:“你就這麽不喜歡石榴?”


    二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閉著眼睛就是淚水不停往下掉,連自己讓段浩方摟到懷裏都沒反應過來。


    從回吳家見過吳馮氏和吳老爺之後,她就明白段浩方帶著石榴和孩子回來的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在別人眼中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也知道,這世道上的男人有兩個錢誰不喜歡左擁右抱?段浩方一個人在南方,就像吳馮氏說的,他一個大男人還盼著他守身如玉不成?就是他自己有這個心,別人看他一個人也會給他塞女人的。


    更何況他跟她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又沒有山盟海誓,也沒有深情無悔之類的事。段浩方有別的女人的事她是早就知道的,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隻是石榴這一回她怎麽都邁不過去。在吳家把一切都想得好好的,回來看到石榴在院子裏她就又難受了。


    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邪,拚命跟段浩方打起來的時候她就想,幹脆一次就把他打跑吧,日後兩人各過各的,誰也不用管誰。如今也沒有離婚的事,她要是離了段家回了吳家隻怕還沒有現在過得舒坦自在,倒不如就在段家養老,隻是她跟段浩方再也沒有關係了。


    可打了一場,兩人不知道怎麽著的又上了床,過了一夜醒了後兩人在一個屋子裏坐著,她竟覺得就跟剛成親那半年一樣,兩人還是那麽好,他一點都沒變。


    要是沒有石榴這件事多好?她都快把院子裏的其他女人給忘了,反正自從她進門,段浩方也沒去過院子裏其他女人的屋子。要是沒有石榴,她就能這麽著跟他過一輩子了。


    她本來可以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的。


    二姐死死摟著段浩方哭起來,嘴裏不清不楚的說著什麽。


    段浩方豎起耳朵細聽,才聽到她說的是:“…你幹嘛要帶她回來啊,不帶回來我不就不知道了嗎?”


    他長歎一聲,摟著她坐到炕上,拍著她的背哄道:“好二姐,咱們不想這些事了。”一邊說一邊抬起她的臉胡亂親上去,也不管那臉上眼淚胭脂糊得亂七八糟的。


    二姐不肯讓他親,又躲又閃,避不開就又下手擰他。


    段浩方讓她擰疼了,倒抽著冷氣也不去管她,隻顧著親,親了會兒見她身上不那麽僵硬了才貼著她的耳朵道:“好寶兒,爺的好寶兒,我給你說實話,就算帶回來我也不拿她當回事。”


    二姐趴在他懷裏,聽著他在她耳朵邊說:“我的心裏就隻有你。”


    她又哭了,含糊道:“…你胡說,你跟她一定也是這麽說的。”


    段浩方也不反駁,親著她道:“日後就對你這麽說。”


    見二姐埋在他懷裏不動了,隻是肩仍是一抽一抽的哭,他就這麽抱著她拍著她哄著她,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


    他倒是不怕二姐吃醋,隻要二姐心裏還裝著他,她就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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