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媳婦捧著東西回到屋裏,見了金二就喜得掉淚:“你快來看!這都是新二奶奶剛才給我的!!”她把東西擱到炕上,一樣樣擺開,指給金二看,“你看!你看!這布,這錢,這都是新二奶奶給的!你快看啊!”金二媳婦歡喜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隻覺得高興!這麽些年,她沒用過新布,沒給自己做過一件新衣裳!家裏不挨餓就行了,錢從來隻在別人手裏見過。進了段家倒是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可別的她從來沒想過。


    金二摸著那嶄新嶄新的一整匹布,再看那黃亮亮的新錢,也結巴了,指著炕上的東西說:“都、都收起來!都收起來!別在外邊放著!”一邊在屋子裏轉圈,拿了塊糟布一枚枚錢整整齊齊碼好包起來,先是塞到枕頭底下,覺得不保險,又藏到牆角的瓦罐裏,仍不安心,金二握著錢覺得燙手,心慌。


    金二媳婦把布外麵的繩子和紙都解開,抖開比在身上,喜道:“你說,我用它做件衣裳,好不好?”


    金二急了,上前打下她的手說:“你拆它幹什麽!回頭帶回去,給蘭花送過去!”


    金二媳婦惱了,摔了手中的布說:“你巴結她幹什麽?按說她是咱家的兒媳婦!沒聽說當公婆的倒要去巴結她?”


    金二跺腳急道:“你個糊塗蛋!那容貴是咱生的不是?他不是咱生的,能跟咱一條心?蘭花是二爺身旁的大丫頭,咱巴結她,日後就是看在她的份上,容貴也會對咱倆好點。你別忘了,以後等咱倆不能動了,還不得靠容貴和他媳婦?”見她不動,金二上前把布重新裹好,再包上紙捆上繩,好好的放在一旁,還搭上塊布蓋著免得落了灰。


    金二媳婦看著新布,剛沾沾手就要落到別人的口袋裏去了,她不甘道:“…就是給她,她也未必看在眼裏。她在二爺的屋子裏,什麽沒見過?”


    金二倒看得開:“她看不看在眼裏不要緊,這是咱的心意。再說這是新二奶奶給的東西,我看她也未必有。”回頭見媳婦還是一臉不情願,想她剛才進門時歡喜的樣子,金二把那一小包錢塞她手裏說:“拿這個,去買點喜歡的吧。”


    金二媳婦倒笑了,反塞回給他:“你放著吧。好歹是二十個錢呢,留著日後說不定就有什麽用處了。”


    金二攥著錢,坐到媳婦身旁,拉著她的手說:“嫁給我,委屈你了。”他這輩子都沒賺過錢,上一回娶回家的老婆嫌他沒錢,天天指桑罵槐,他受不了,跑出來想賺了錢再回去,誰知道讓拐子給騙了,糊裏糊塗簽了賣身契被賣到段家。


    金二媳婦害臊,扯回手低頭道:“隻要你不打我,我就跟著你!”


    吳二姐一大早醒來,就看到睡在旁邊的段浩方,雖然名義上已經是夫妻了,可跟一個大男人這麽親密的躺在一張床上還是讓她感覺很陌生。


    吳二姐醒了就睡不著了,漸漸有些內急,可他躺在外麵,長手長腳把能下炕的路都擋得嚴嚴實實,要想下炕隻能從他身上翻過去。勉強忍了會兒脹得不行,隻好小心翼翼爬起來退到床角,站起來邁過被子下他的兩條大長腿,下炕繞到屏風後木桶那裏蹲下小解。


    段浩方在她起來時就醒了,想看看這個小媳婦幹什麽,看著她提著裙子從他身上跨過去,蹲在炕沿上伸出一雙嫩生生的小腳丫去穿鞋,窗外透進光來,映得她的一雙腳粉白透紅,腳趾圓嘟嘟的。這要是能咬在嘴裏那才是一大美事!


    段浩方正醉陶陶想著衣裳下二姐稚弱的模樣,耳邊就聽到屏風後淅淅瀝瀝的水聲,這下他可躺不住了,腹下一團邪火越燒越旺。


    吳二姐自屏風後出來,一抬頭就看到段浩方半靠起來,兩隻眼睛狼似的盯著她。


    不妙。二姐立刻站住不動了,怯怯道:“你醒了?那我叫張媽媽進來侍候吧。”


    段浩方昨天晚上還想拉著小媳婦玩耍一番,不能圓房也可先解解饑饞。哪知這小媳婦機靈的似狐狸一般,吃完了飯先是喊累,又讓人燒水洗澡,又推著他去洗澡。等他出來,人家早睡了。


    段浩方知她裝睡,把她拖進懷裏摟著時手腳都是僵的。可這是媳婦,不是別的什麽人由著他可以壓著強來,又覺得她這點小把戲有趣好玩,趴在她耳邊吹氣嚇得她發顫,攏著她時不時的扯扯小手拉拉小衣揉揉小腰。想是他睡著的時候,這小媳婦還沒睡呢。


    這會兒見她機靈鬼似的站得離他遠遠的不過來,段浩方故意慢騰騰的掀被子下床,逗她道:“不用張媽媽進來,我侍候你穿衣裳好了。”


    吳二姐吃不準他是真是假,不過也不敢拿自己去試,見他趿拉著鞋過來,連忙揚聲叫:“張媽媽!我們起來了,送水進來吧!”


    張媽媽答應一聲,就聽外麵開門,紅花端水進來,張媽媽去接,兩人這個說都起來了?那個說起來了,今天早上準備的什麽吃食?


    屋子裏二姐一溜煙又躲回屏風後,段浩方慢慢踱過去,隔著屏風小聲說:“你難不成就一直躲在後麵?”


    二姐緊盯著屏風另一頭段浩方的影子,就是不搭腔。


    段浩方悶笑,揚聲道:“那我可進去了!”


    二姐急了,忙道:“你進來幹什麽…?”


    段浩方抬腳就往屏風後麵繞,邊繞邊說:“你來幹什麽,我就來幹什麽。”一繞進來就看二姐縮在屏風後的角落裏,段浩方一邊正直的看著她一邊解褲帶:“快憋死我了。”


    二姐見他解褲帶,飛快的從他身旁擠過去逃了!


    段浩方大笑。


    張媽媽掀簾子進來就看到二姐僅著小衣氣哼哼站在屋當中,屏風後的段二爺哈哈大笑。見這對小夫妻相處的還好,張媽媽也高興。一邊笑著扯過二姐給她穿衣,一邊勸道:“這是在鬧什麽?留神著了涼。”一邊給她披上衣裳讓她坐到炕上。紅花提著熱水進來,兌在盆裏涮了涮手巾上前給二姐擦臉擦手。


    段浩方自屏風後出來,趁張媽媽和紅花沒注意對著二姐挑眉眨眼又笑,二姐瞪他一眼,低頭自己也笑了起來。


    張媽媽見二姐笑了,就把這邊交給紅花,她去侍候段浩方穿衣。


    小夫妻各坐一方洗漱換衣,等二姐坐到梳妝鏡前挽發時,段浩方踱過來彎腰伏身給她戴耳鐺,揉著她嫩紅的耳垂揉到發燙才把耳鐺的金針插進耳洞,戴完一邊換另一邊,悄悄用小指滑過二姐後脖子根,再戴另一枚時,段浩方就看到二姐的後脖子上起了一層細密的小雞皮疙瘩,紅透透的。


    他心中得意,按著她削薄的雙肩壓著她一起看鏡子,輕笑道:“好看嗎?”


    二姐隔著鏡子眯眼瞪了他一下。


    正給二姐梳頭的紅花閃開,在張媽媽的提點下,她已經明白怎麽在房中侍候了。二姐已經不是當姑娘時的她了,當時她要護著二姐不受人欺負,可現在她要學會有眼色,在二爺‘欺負’二姐時,她要閃開才對。


    等段浩方退開去穿上外衫,紅花才繼續給二姐梳頭。


    早飯是金二夫妻兩個花盡心思準備的,怕段浩方和吳二姐吃不慣,早起到菜市上買了新鮮的菜,又為了讓段浩方他們嚐鮮,還特地買了幾份小吃帶回來。所以二姐吃早飯時,看到有熱豆腐腦,炸糖糕和油茶,還有兩碟吃起來極鮮的下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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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指著那兩碟下粥菜問金二媳婦:“這是什麽?挺好吃的。”


    金二媳婦忙說:“是用小魚蝦混著野菜醃的,二奶奶喜歡的話,我那裏醃得還有一罐呢!”


    段浩方拔拉了兩筷子,說:“這東西你喜歡也別多吃,河裏的東西隻怕不能久放。”


    二姐給他挾了一筷子,咬著筷子頭嘖嘖吸著,歪著頭笑:“你嚐嚐再說好不好。”


    段浩方樂得見小媳婦這樣漸漸對他沒了戒心,就是偶爾撒個嬌耍個賴他也樂意。嗬嗬笑著吃了,也給她挾了筷子蔥炒雞蛋。


    兩夫妻吃完早飯,段浩方就想怎麽打發時間。


    這個南邊的院子說不上多好,當時段老爺買下它也隻是想好歹是處房子。離這個院子七八裏處就是小春河,現在河深處的冰還沒融,河麵寬,河道淺,遠遠望去倒像大片大片的泥灘。離河道遠些的地方會硬一點,但也全是軟爛的稀泥,人走過稍不留神就會埋到泥裏去。因無法走船也無法捕魚蝦,所以雖然是挨著河,附近村民卻沒有多少是靠河吃飯,寧願跑遠點到遠離河灘的地方種地。


    一到春夏之時,沿著河道兩旁的汙泥灘上會長滿了野花野草,鋪天蓋地一直蔓延到天邊去,有那家裏沒看好的小孩子喜歡跑到泥灘上去玩,有的跑得深了會陷在河泥中,每年都會陷在裏麵幾個,有的連屍首都找不回來,當爹媽的隻好在河灘邊上燒幾天紙喊孩子的魂回家。


    段浩方帶二姐過來這邊時,想著就是現在河灘兩邊的景色還好,可以賞玩一番圖個樂子。可是現在到了,他又不想帶二姐出門了,要是坐著轎子出去又什麽都看不到。想了會兒說要教二姐寫字。


    要張媽媽去箱子裏拿了紙筆硯台,回來鋪好拉著二姐站在窗前。


    二姐倒是識字,不過都是學了看帳用的。一筆一筆寫得規矩。段浩方看她寫了兩筆後笑道:“你這不是字,最多算會拿筆劃兩道。”


    二姐裝作惱了,放下筆說:“那你寫一個我瞧瞧?”


    段浩方挑眉,提筆試了兩下,很是龍飛鳳舞的寫了一排字。


    二姐眯著眼睛認了半天,無奈這麽一排字連筆寫下來,她連哪個字到哪裏算一個字都認不清,隻得猜道:“…你在寫你的名字嗎?”


    段浩方大笑,拉著二姐攏到懷裏,說:“你這也叫識字啊!”


    二姐惱了,卻不能真的衝他發火,在他的懷裏半真半假的掙紮,推搡跺腳,段浩方趕快連聲的哄她:“我教你寫,我教你寫。”


    二姐裝作耍賴,道:“是你的字沒寫清楚!”


    段浩方伏到她肩頭笑得隻大喘氣:“我、我沒寫清楚,那這回我寫清楚點。”


    段浩方拉著二姐的小手教她握筆,然後包著她的手一筆一筆慢慢寫。二姐裝孬,故意胡亂使勁,好好的一筆她偏跟段浩方反著來,段浩方醒過味來,一把抓在她的腰上撓她的癢癢肉,道:“好啊!讓你使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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