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收了香囊就舍不得撒手,呂媽媽在針線上的確有一手,那香囊還是從二姐的衣裳角邊省下來的料子縫的,一瞧就好看。小丫頭攥著香囊才想起呂媽媽的話,她結巴著說:“棉花姐姐倒是就在這屋子裏,不過今天倒是沒見著她,昨天的飯都是讓人帶回去吃的呢!想著是不是有什麽不好了?”


    呂媽媽和胡媽媽一聽就眯起了眼睛,姑娘這就要進門,早前送過來的人就不好了?說出去誰信呢!


    小丫頭領著胡媽媽和呂媽媽進了段浩方的院子,迎上來的就是一身婦人裝扮的蘭花。瞧這大丫頭顏色鮮嫩梳著婦人的頭,胡媽媽和呂媽媽這眉角就跳了下,臉上倒是帶著笑迎過去。


    蘭花先蹲了個福,自稱道:“奴婢在二爺屋子裏作事,兩位媽媽稱我容貴家的就行。二爺前兩日給奴婢賜了個名叫蘭花,說是跟新奶奶屋子裏的各位大姐姐們一個樣的。二位媽媽別嫌棄,屋子裏請。”幹脆利索的說完側身矮腰帶路。


    她這番話一說,二位媽媽的臉色就好看了。胡媽媽笑了笑走在前頭,呂媽媽倒親近樣的跟蘭花說:“我有個親近的妹子,聽說在二爺的屋裏,叫棉花的,大姐姐可知道?”一邊說一邊塞給她一個荷包。


    蘭花沒提防她的手這樣快,想再塞回去這旁邊人卻太多,手裏一捏荷包裏最少是五六個大錢。倒有些舍不得塞回去,一想這是新奶奶跟前的婆子,這個禮不收倒得罪人,幹脆一笑掩在袖中,邊領著呂媽媽向裏走邊小聲說:“棉花在二爺屋子裏,可昨天晚上讓那邊屋裏給叫走了,聽說是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一邊說一邊揚下巴指著段章氏那邊。


    呂媽媽見她這樣識趣,也笑道:“姐姐好心,我那妹妹打小身子就不好使,在家時病了就要喝我給她熬的甜湯。姐姐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給我那妹妹送碗湯過去?”一邊又往蘭花手裏塞荷包。


    蘭花這回可機靈,連忙推開笑道:“這是哪裏話?日後都是一家人了。棉花是個有福的才有媽媽這樣疼她的好姐姐,我可真是眼氣!媽媽不必再說,過會兒這邊差事了了,妹子我領媽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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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兩人也進了屋,呂媽媽跟胡媽媽對了個眼色,胡媽媽點點頭,呂媽媽扯著蘭花說:“好姐姐,我那妹妹性子怪,我可一直是提著心的!”


    蘭花一見,倒有些打鼓,段章氏那邊為什麽突然關著吳家的兩個人她隻能猜出個一兩分,但吳家的這兩個婆子要是找著了人再問出個什麽來她可兜不住。眼珠一轉,笑道:“既這麽著,我也不誤媽媽的事。這就叫個小丫頭領你過去!”


    領過去是簡單,這婆子能不能摸進段章氏的院子就是另一回事了。蘭花爽快的招來一個十一二的小丫頭,伏耳說了兩句後對呂媽媽說:“媽媽跟她去吧。”


    呂媽媽笑著跟小丫頭走了,蘭花一轉臉就看到胡媽媽正站在屋子當中打量著這間屋子,比起一直臉上帶笑的呂媽媽,她倒有些怯這個胡媽媽。


    蘭花走過去小心翼翼蹲了個福,說:“媽媽看,咱們是不是現在就挪屋子呢?前麵老爺和太太還在等著信呢。”


    胡媽媽笑道:“這我哪裏敢作主?還請這位姐姐去問一聲二爺,瞧這屋子裏是怎麽個挪法?新娘的家什往哪裏擺?都有哪些是不能挪出去的?哪些是可以動的?”


    蘭花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哪裏敢再跑去問二爺?二爺讓她來看著擺家具沒讓段章氏出麵就是不想讓吳家的人覺得段家在拿架子,誰知這兩個婆子一進來就盯著棉花和荷花的事。她一個丫頭哪裏能跟段章氏硬頂?隻能推,可這一推倒像她在裏麵攪事似的。


    胡媽媽不肯動,就站在屋當中。不坐不喝茶,蘭花好話軟話說了一筐也沒用,見這屋裏屋外的人都等著,前院的家具還停在外頭,這要誤了正事,二爺必定覺得她不會辦事!


    蘭花想了想,一跺腳一咬牙跟胡媽媽說:“恐怕那個小丫頭不伶俐,我去瞧瞧。”


    胡媽媽笑:“大姐自去就是,不必擔心這邊。”說罷一揮手讓人進屋開始挪東西。


    蘭花鬆了口氣,出了屋子一溜小跑,緊趕慢趕攆上了那小丫頭和呂媽媽。小丫頭得了她的指點,這路繞得就有點遠,呂媽媽也不惱也不生氣,跟個小丫頭東拉西扯,身上摸出個梳子帕子什麽的哄著小丫頭玩,又拿出紅繩教小丫頭打結絡,兩人慢悠悠的在段家院子裏逛起來。


    蘭花攆過來,讓小丫頭回去侍候茶水,呂媽媽見小丫頭聽話離開,轉臉對蘭花笑道:“大姐不是忙著?有小丫頭就行。”


    蘭花陪笑,領著呂媽媽直奔段章氏院子的後門,一邊小聲說:“媽媽莫惱,棉花跟荷花是被太太叫去的。我也不敢…”


    呂媽媽見好就收,連忙又是好姐姐又是多謝的一通說。蘭花放下心,在段章氏後門邊叫人來開門,那婆子一見蘭花倒唬了一跳,再一見跟在蘭花身旁的呂媽媽臉色都變了,擰著蘭花的耳朵提到一旁低聲罵道:“小蹄子要死呢!這麽快就扒上高枝了?”


    呂媽媽隻端著笑,像說的不是她似的。


    那婆子偷眼瞧,倒吃不準呂媽媽是個什麽意思。蘭花急了,打下那婆子的手沒好氣道:“嬸子也別這麽說!打量著誰不知道似的!”


    婆子讓蘭花給頂回來,要惱又咽回去,轉身要去關小門。蘭花一把將她扯回來,那婆子急了,低聲道:“作死呢你!快放開!留神讓人瞧見!我可還要命呢!”


    蘭花腆著臉笑,手上可不放人,隻說:“我跟我嬸子說話呢,誰看到也說不出個花來!”


    那婆子掙不開蘭花的手,又不敢大聲叫嚷,急得一腦門的汗,急叫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想幹嘛?”


    蘭花連忙說:“讓我跟這位媽媽進去見一見棉花!”


    那婆子臉都唬白了:“不行!”又求饒道,“姑奶奶!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這事是玩的嗎?”


    呂媽媽趕緊上前,摸出一個荷包塞到婆子懷裏說:“媽媽行個方便!我隻是去瞧一瞧我那妹子,跟主人家沒相幹。”


    婆子撇撇嘴,誰信!可一摸懷裏的荷包倒遲疑起來,摸著像個豆大的東西硬硬的,掏出來瞧,是一對黃豆大小的金扣子耳釘!婆子的眼睛立刻亮了!就是蘭花也在一旁乍舌,看呂媽媽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婆子好大的手筆!吳二姐身旁一個婆子都這麽有錢?


    呂媽媽隻管笑,段章氏屋子裏的婆子哄好了隻有好處沒壞處,這副耳釘不虧。


    見呂媽媽這副樣子,那婆子的臉色立刻變了,諂笑著說:“既是媽媽的妹子,那婆子就領你去瞧瞧她!”


    說著推開門,小心翼翼的領著呂媽媽進院子。


    蘭花沒跟著,紮紮實實的守在後門這,對呂媽媽說:“媽媽快著點!我就在這裏等媽媽回來!”


    呂媽媽跟著婆子躡手躡腳繞過後麵的一排小屋,婆子要她等在牆角,出去先把小丫頭都攆到別處去,再回來領著她往一排瞧著還算幹淨的屋子去。


    呂媽媽正打量著這幾間屋,婆子小聲說:“這都是太太房裏人住的地方。”呂媽媽點點頭,原來是通房的屋子。婆子悄沒聲把她領到角落盡頭的一間小屋子前,先勾著頭往裏瞧,鬆了口氣對呂媽媽說:“沒外人在,媽媽趕緊的!”


    呂媽媽再道聲謝,提著裙角溜進去!


    棉花正在屋子裏幹坐著,一肚子不安油煎火烤似的!小楊姨奶奶的事她知道,好容易把信給遞出去了卻沒見吳家那邊有信遞回來,幾天前段章氏回來後昨天又把她給叫到這裏來關著,今天就聽說吳家已經送嫁妝過來了,她開始擔心吳二姐和吳馮氏到底知道不知道小楊姨奶奶的事!她在這裏連外麵是個什麽消息都不知道!


    這樣想著,棉花偷瞧了眼坐在她對麵床上的荷花。按說她該管她叫聲姑娘,棉花也從來不敢在這位姑娘麵前拿大,可這個人自從進了段二爺的屋子後就跟化進牆角的影子裏似的沒一點聲音。這次的事也好像跟她沒關係似的一點不見著急,棉花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竟連句話也不敢跟她說。


    呂媽媽進來時就看到兩邊炕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人,卻沒有一句話似的都在暗自發呆。她左右一打量,坐在左邊床上的大約二十幾歲,瞧著可真漂亮!就是眼神一對就知道是個做慣丫頭的人。呂媽媽笑笑,轉臉看另一個,這個倒是一進來就看過來了,眼神隻一碰就低下頭,一副膽小模樣。


    呂媽媽走過去先蹲了個禮問道:“可是荷花姐姐?老婆子有禮了。”


    荷花怯怯抬頭,弱弱的露出個笑,一笑既收,倒像被嚇破了膽子似的。


    她這一抬頭,呂媽媽立刻看到她臉上額角耳根後的傷,馬上一臉痛惜的摸著她的臉說:“啊呀呀!這是哪個殺千萬剮萬片的這樣狠的心!瞧瞧我的姐姐這張小臉!”一時急得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慌忙從懷裏摸出條帕子顫顫的捂上去。


    棉花立刻伸頭過去看,她跟荷花平時不在一個屋也不熟,見了麵更是連抬眼看她一下不敢,這進來有一天半天了倒是沒發現她臉上的傷,這會兒看見也嚇了一跳,急火火的就要出去打水找藥。


    荷花伸手扯著她:“姐姐別忙!”棉花急了,也怕,就問:“這是怎麽搞得?你去哪裏惹得這一身傷?”又想,是段章氏打的?可是也沒見段章氏把她叫走啊。


    呂媽媽不吭聲,隻盯著荷花看。


    荷花又笑了笑,像隻受了驚的老鼠,那笑還沒露全就收回去了。說:“…沒什麽。”抬眼看了下呂媽媽,又低下頭說:“…是小楊姨奶奶。”


    呂媽媽跺腳:“你個傻丫頭!”又歎氣,“我明白,二姐必會知道你這份心的!”說著拍她的肩。


    棉花一聽這話裏的意思,眼一低退到一旁。


    荷花一臉驚喜感激,又是受驚般的一笑,扯著呂媽媽的袖子說:“要跟二姑娘說!那小楊姨奶奶有孩子了!!隻怕這幾日就要生!”


    呂媽媽一開始聽時還端著笑,聽到最後卻嚇著了,臉色劇變!


    不等她再問,門外的婆子敲門小聲叫:“媽媽,快出來吧!有話日後再說!要有人過來了!”


    呂媽媽來不及再多說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塞給荷花說:“這是你娘讓我帶給你的!”說完轉身出去。


    荷花攥著那荷包怔怔的,呂媽媽已經掩上門出去了,婆子領著她一溜小跑出了院子,後門外蘭花正等著,接了人一句話沒敢多說就往段二爺的院子趕。


    兩人氣喘籲籲跑回段二的院子,整整衣裳緩緩氣才抬腳進屋。胡媽媽像根本不知道這兩人出去轉一圈似的抬臉就笑道:“外屋的東西都換過了,咱接著換裏屋的吧。”


    蘭花連忙點頭,覺得胡媽媽這事辦得不錯。既沒誤了正事,也沒在她不在的時候換了二爺裏屋的東西,立刻領著小丫頭進裏屋把二爺的衣裳什麽的都抬出來。


    胡媽媽跟呂媽媽對了個眼神,見她神色慌張,忍不住小聲問:“是不是有什麽不妥的?”


    呂媽媽先是點頭,後又搖頭,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說,半晌回了句:“…問過太太再說吧。”


    真沒想到,小楊姨奶奶這會就要生了?正巧著花轎明天就要進門,要是花轎前腳進門,那邊她後腳生孩子,這吳二姐的臉可就被丟光了!


    胡媽媽心裏一沉,最怕的就是這會兒再出事!蘭花出來後,幾個人把剩下的家具都安置好到前院回了話,吳老爺已經來了,正跟段老爺和段浩方在前院喝茶,明天花轎進門,還有些瑣事要交待清楚。


    見胡媽媽和呂媽媽來回話,吳老爺就說請段老爺和段浩方去外麵吃酒,席上再接著說。又對胡媽媽和呂媽媽說今晚她們就別趕著回去了,就在城裏先住著,明天花轎過來她們也好跟著侍候。


    段老爺趕緊說反正也不差這一天的,兩位媽媽就住下來吧。吳老爺說這怎麽好意思,段浩方笑著就讓人幹脆領兩個婆子下去。胡媽媽上前說:“老爺說的是,隻是太太那邊也要交待一聲,奴婢們跑一趟又值什麽?姑娘明天出門事兒也多,咱們還是回去的好些。”


    段老爺臉上的笑一僵,吳老爺聞言點頭說:“是我考慮得不周了,也是你們有這個心,那就跟車回去吧。”不等段老爺再說,扯著就走,連聲道吃酒吃酒去吃酒!


    段浩方趁機落後一步,給旁邊的管事使了個眼色,一個管事立刻上來擋著胡媽媽和呂媽媽請她們二人去用飯,段浩方過來說:“你們兩個侍候的好,日後姑娘進門也要請兩個媽媽多照顧她。”說著一揚下巴,管事趕快一人塞了一個荷包。


    胡媽媽和呂媽媽手中捏一捏這荷包,覺著像個半兩重的碎銀子。兩人眼神一對,各自低頭。


    段浩方見她二人收下荷包鬆了口氣,親自送她們出了門,在屋外趁四下無人又小聲道:“二姐進門後,便是段二也要仰仗二位媽媽。”


    胡媽媽和呂媽媽齊齊蹲了個福,連稱不敢。


    段浩方又說了兩句好聽話才放二人離開,看著這兩個婆子走出去,他倒有些不安起來。小楊姨奶奶的事吳家兩位大人那邊倒是已經擺平了,可吳二姐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又是個什麽意思?


    段浩方心裏一陣龍虎鬥,半天也沒有個頭緒,隻好扔下。想,等她進門,我隻管對她好就是,一個小丫頭總不至於太難哄。


    撂開了這點心思,段浩方追上吳老爺和段老爺兩人向酒樓而去。


    胡媽媽和呂媽媽趕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們沒有先回二姐的院子,而是先使個小丫頭回去告訴等門的張媽媽,然後轉身去見吳馮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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