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時敬泰跟著吳老爺回來,吳馮氏就讓他過來跟著吳大姐和二姐一個屋吃飯,姐弟幾個也可以親近親近。


    二姐不是頭一回見敬泰,可往常見麵總是互相問個好就各做各的事去。


    上輩子她也有個弟弟,那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子。因為是家裏唯一的一個男孩,又是最小的孩子,從小就被杜氏夫妻捧在手心上。二姐從記事起就記得,家裏的蛋糕點心最新最好的零食都要先緊著弟弟吃,新衣服新玩具也是他的最多,新書包、新橡皮、新鉛筆、新作業本,不管他弄丟弄壞多少,也不管還有沒有舊的,隻要他要,杜媽媽都給他買。


    杜梅從不張這個口,她以前看見弟弟有新的也跟上去要,杜媽媽就說她你那還沒用完呢,等你用完了再買新的。她就說弟弟把東西弄丟你怎麽不罵他啊!還給他買新的!


    杜媽媽就說她,那弟弟沒有了不買新的怎麽行?弟弟寫作業聽課沒的用了怎麽辦?他還小呢,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


    幾回以後她就不上去湊這個熱鬧了,弟弟是男孩子,就是家裏來了客人也是看見弟弟就抱起來親熱個沒完,過年爺爺奶奶給壓歲錢也是弟弟多些。


    男孩就是金貴啊。小小的杜梅在心裏冷笑。


    所以看到這吳家的男孩吳敬泰她也不甚親熱。


    小敬泰今年四歲大,因為是家裏的第一個男孩,所以開蒙極早。三歲起就跟著先生一起認字了。胖乎乎的小手連毛筆都攥不牢卻天天坐在桌子上念四個時辰的書。


    他的印象裏最深的就是二姐,因為二姐會帶著他一起胡鬧。爬樹掏鳥窩啊,翻石頭找小蟲子啊。後來他跟著先生讀書了,一開始二姐還偷偷溜去找他玩,後來聽說是被吳老爺打了一頓後就再也不敢了。他聽了後偷偷哭了好幾天,想他的二姐姐。這次過年先生回家去了,他就盼著回來找二姐玩,見著吳馮氏還問她二姐姐生不生他的氣?


    吳馮氏哄他道:“你姐姐生你的氣,你就求求她!”上回嚇唬他二姐去找他玩挨了打才讓他好好收收心跟著先生念書,沒想到這都大半年了還記著呢。


    她教敬泰一看到二姐就跳她身上去,粘著她。結果敬泰一過來看到二姐跟大姐坐在炕頭上,他一本正經的跟兩個姐姐問好,發現二姐不理他後就趴她身上了。


    二姐嚇了一跳,敬泰就趴在她身上兩隻小手拚命摟著她童聲童氣的喊:“二姐姐,二姐姐,你怎麽不跟敬泰說話啊?二姐姐,二姐姐,你跟敬泰玩吧!”大姐隻在一旁笑,看著二姐被敬泰壓趴在炕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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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泰雖小,可二姐自己也不大,讓他這麽往背上一趴可真有些喘不上來氣。


    這就是個小孩子。


    二姐算是把敬泰跟以前杜家的那個弟弟給分開了。


    伸手到後麵把他給抓到前麵來,摸摸他的頭說:“二姐姐沒有不跟敬泰說話啊,二姐姐給你剝瓜子吃。”她也不知道怎麽跟這麽個小孩子說話,聊什麽啊?電腦遊戲?跟同學最近看什麽動畫片?玩什麽畫片?這都不對啊。二姐就隻好給他磕瓜子吃,這個倒是她擅長的,磕開一條小縫,用手掰開把仁拿出來,一會兒桌上就積了一小堆,然後拉過敬泰的小手全掃他手裏。


    二姐很有照顧小娃娃感覺的說了聲:“吃吧!”跟哄小孩似的。


    敬泰把瓜子仁嚼嚼咽了,二姐還一直給他磕,兩人一個喂一個吃配合的倒是挺好。等婆子過來說敬泰該睡覺了,二姐的舌頭尖磕瓜子磕得都醃的痛,她今天晚上算是吃夠瓜子了。


    敬泰見了婆子很有派頭的揮揮手讓她出去,自己再慢吞吞爬下炕,二姐照顧他照顧了一晚上,很習慣的伸手扶著他下去。


    結果敬泰臨走前抱著她的脖子在她耳朵邊說了句:“二姐姐別怕!回頭有我護著你!準保不讓那個臭小子再欺負你!”


    看著敬泰小大人一樣出去了,二姐眼眶有些發熱。轉頭看大姐,她正在收拾炕桌上的那些瓜子殼,她過去幫忙,大姐快手快腳的把殼都掃起來說:“我來,你就別沾手了!”


    等都收拾完了二姐給大姐倒了杯水,自己也抱著茶灌了兩杯,剛才磕瓜子磕得口幹。


    大姐望著她歎了口氣,欣慰道:“這個年,總算過得不虧。”


    二姐不解的望著她,她摸摸二姐的手說:“寶兒,你這個事娘可是愁了好幾年了,現在總算是沒事了。”


    二姐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不肯讓大姐看到,扭過頭去擦。有了名字她才算是在吳家站穩了腳根?以前沒名字的她難道都不算是吳家人?


    她這心口堵得慌,眼淚止不住。


    吳老爺這個爹做的事讓她想起了以前的杜氏夫妻,可吳馮氏這個娘卻比吳家這個爹和杜氏夫妻加起來都好!


    就為了能有這麽個娘,她就不虧!


    大姐過來摟著她也哭了,抽噎道:“寶兒,娘苦,咱們要爭氣!不能讓人欺負!”


    二姐抱著她點點頭。


    她絕不再讓人欺負!


    正月過去,吳老爺就張羅著給敬賢選先生,過了年他就八歲了,到現在大字不識一個,吳老爺好不容易把他記入宗譜,馬不停蹄就要讓他趕緊開蒙識字,吳馮氏瞧在眼裏,急在心中。


    吳老爺盤算得好,打算先讓敬賢跟著敬泰的先生,先開了蒙,他那邊不誤給他請先生,可吳馮氏滿心的不情願,嘴上卻說:“既都是我的兒子,當然不能厚此薄彼,敬賢也要有個正正經經的先生!哪能委屈他用敬泰的先生呢?再者說,敬泰已經習了好幾本書了,敬賢連字都不識一個,怎麽能讓先生放在一起教?”


    吳馮氏一邊說給敬泰的先生的束修是在請人家來的時候就講好的,那位先生也是瞧過敬泰後才點了頭,如果突然再把敬賢也扔給先生,安知人家先生會不會樂意?如果不樂意,人家當麵講出來,不是落了吳家的麵子?哦,咱說的是先生隻教一個人,結果給了束修後又送進門一個,知道的是你吳老爺想急著給敬賢開蒙,不知道還以為你要省這幾兩銀子兩塊肉呢!


    吳老爺皺眉坐在炕頭,吳馮氏喝口茶繼續說,這兄弟兩人本就不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敬賢進門時都八歲了,事也多少記得點了。吳馮氏擦著淚說:“我本就害怕敬賢怨恨,一門心思的要把這個疙瘩給抹平了,結果你又來這一出,是不是安心要我們母子倆不合啊!這孩子日後大起來了,想起他連個自己的先生咱都舍不得給他請,那孩子心裏能好受嗎?”


    吳老爺在屋裏轉了三圈,打消了讓敬泰跟敬賢用一個先生的主意。歎氣出門,打點精神要讓人再去打聽哪裏有好的德高的先生,好請回來趕緊給敬賢開蒙。


    吳馮氏屏息靜氣的看著吳老爺悶頭出去,接著幾天不聽他再提這件事,等敬泰的先生過了節回來後,也不見吳老爺領著敬賢過去,這才鬆了口氣。


    吳老爺還真是讓吳馮氏那番話給說動了。他是個粗人,雖然祖上有地有田,這附近幾個山頭,從這邊城裏到那頭的鎮上,都是他吳老爺的,可是他真正發跡起來卻是在十九歲之後的事,當時他剛娶了吳馮氏,得了吳馮氏娘家的助,吳馮氏又不是個短視的婆娘,當時也是吳馮氏全力支持他買地開鋪子,直到鋪子都開到臨鎮去,他吳老爺的大名才真正響亮起來。


    吳老爺小時候,他爹就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漢子,管起佃農來那是一套一套的,他爹打小就教他怎麽買奴婢蓄田,怎麽跟佃農打交道。吳老爺從小學得就是下地,看天時,這什麽樣的地長什麽莊稼能掙錢,他清楚的很。可當時吳老爺家也隻是請了個老秀才管賬,等吳老爺開始當家,他想慢慢把這管賬的事收到自己手中時才發現,他看不懂賬。


    吳老爺不但不識字,也不懂這賬裏頭的彎彎繞。當時吳馮氏嫁過來,帶了兩間鋪子,吳老爺本來對妻子的嫁妝是沒一點興趣的,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吳馮氏會看賬。雖說女子無才正是德,可是看著吳馮氏記賬算賬的那個利索勁,吳老爺是真正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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