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2月24日。


    越往東走、距離解放區的核心越近,蕭旅長越感到緊張,他的部隊是什麽樣的、他心裏最清楚,由於閻錫山對新組建的保安旅,時不時就派特種警憲指揮部前來各部點驗,雖然每次都隻是一個連、最多一個營,發現吃空餉的處罰是極重的,他不敢吃空餉、就隻能克扣軍餉了,各團團長也有樣學樣,所以他的士兵都一直欠餉。


    營、連長們就隻能克扣夥食費了,所以,保安旅士兵一直處在七分飽的狀態,訓練還不能少、一個個的體能堪憂。


    為什麽一場械鬥,第三師受傷的沒幾個,保安團幾乎人人帶傷?


    馬晉寧早有預謀、以多欺少是一個原因,保安旅的官兵身體素質差是主要原因。


    這次出征,參謀長帶來了一大筆錢、說剿滅了五台縱隊還有重賞,蕭旅長原本想截留這筆錢,可馬晉寧的手下拿著剛發的錢,到五台縣城吃肉喝酒、聽戲嫖娼,讓保安旅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兒,蕭旅長才忍痛將一半的錢發了下去,結果團長、營長、連長、排長一路克扣,真正發到士兵手上的時候、都不夠吃一碗加肉臊的蓧麵魚魚了。


    保安旅的士兵不幹了、嚷嚷著要散夥,蕭旅長不得不把扣下來的錢拿出來,直接發給士兵、才算暫時將事態壓了下來。


    這樣一支部隊能有什麽戰鬥力?


    配屬給他的兩個保安團、連武器都被團長偷偷賣了不少,更是不堪一擊。


    但這次軍事行動是閻錫山親自定下來的,蕭旅長不敢違抗,就在他坐在轎子裏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轎外一陣騷動、轎子也突然停了下來,他的副官一掀轎簾、探頭說道:


    “報、報、報告旅座,斥候連連長回來了……斥、斥……”


    “把他叫過來!”副官緊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蕭旅長嗬斥他道,心中頓生不祥的預感。


    “報、報告旅座,我們中了共軍的埋伏,斥、斥候連就我一個人逃回來了。”右肩中槍的斥候連長哭喊道。


    “在什麽地方?有多少共軍?”蕭旅長問道。


    “回、回龍粱,槍一響我就趕緊往回跑、就這背上還挨了一槍。”斥候連長答道。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歇息,你派人回去報告總指揮,就說我們在回龍粱遭遇共軍堵截,血戰數輪、始終無法突破共軍陣地,請求他率部增援。”蕭旅長看著副官說道。


    “是!”


    “回來!帶上他一起去!”蕭旅長指著負傷的斥候連長說道,


    “是!跟我走!”


    副官拉上斥候連長走了,蕭旅長坐回了轎子裏,開始盤算這場“大規模遭遇戰”,他可以謊報多少物資折損、彈藥消耗,想著想著、蕭旅長笑了,都特麽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躲在五台縣城裏固然安全,可哪兒來的這意外橫財?


    五公裏外的大峪口村。


    部隊正在行軍,馬晉寧的車被攔住了,聽說解放軍大部隊在回龍粱出現,已經與五台保安旅爆發了激戰,馬晉寧雖然不信他們說的,但還是命令部隊加快速度前進,10來公裏、很快就能趕到。


    馬晉寧不信蕭旅長所部發生大規模戰鬥,那是因為華北解放軍第一兵團徐司令,在馬晉寧還沒發起進攻前,就通報了五台縱隊的“練兵計劃”:


    由於五台縱隊的部隊、新組建不久,而且近期又招募了一些新兵,實戰經驗很少,王參謀與熊忠國研究後決定,以營為單位沿途尋找合適的戰場、構建阻擊陣地,節次阻擊蕭旅長所部的進攻,用實戰了消滅敵人、鍛煉部隊。


    馬晉寧昨晚剛把他的後續計劃發給組織上,他的計劃是,讓五台縱隊先吃掉蕭旅長手下武器都沒配全的兩個保安團,增強五台縱隊的實力,得到了徐司令的批準、同時又給馬晉寧下達了一項新的艱巨的任務。


    而這個蕭旅長,手下足足五個團,遇到一個營級戰鬥單位的阻擊,就急吼吼的派人來要增援,保不齊他在惦記讓馬晉寧帶兵開路,他率部跟在後麵,世界上哪兒有這種好事兒給他。


    馬晉寧把唐淮林叫了過來,低聲囑咐他、馬上給第379師步一旅旅長發一封密電……


    果然。


    當回龍粱上的解放軍看到遠處塵土飛揚,汽車、騎兵在快速推進,解放軍馬上就撤出了回龍粱、向東南方向山區趕去。


    馬晉寧上到回龍粱上,看著解放軍構築的簡易工事,他沉下臉讓人去把蕭旅長叫過來,回龍粱雖然不是很陡,但肯定沒法坐轎子上山,蕭旅長氣喘籲籲的來到馬晉寧麵前,馬晉寧指著地上的簡易工事問道:


    “這些戰壕能裝一個旅的共軍?


    共軍是耍雜技的?


    打仗時都得疊個幾十人的羅漢?


    這麽大的目標、你們打死了幾個共軍?”


    蕭旅長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財迷心竅的他、已經把戰報越級直接發給晉省野戰軍司令部了,而他剛才在山下,親眼看到一名參謀在拍照,這是要當做證據上呈野戰軍司令部呀。


    蕭旅長也是正規軍校畢業的,他能看不出來,這不長的回龍梁上,撐死能布置兩個連的兵力,這解放軍也太不講究了,怎麽國軍大部隊開過來、他們一槍不放就撤了?


    “你給司令部匯報了麽?”馬晉寧見蕭旅長的臉一會兒綠、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知道他肯定是已經謊報軍情、想要貪墨軍淄了,國軍打了小勝仗、一定要吹成大捷,打了敗仗軍官也不會垂頭喪氣、反而會心中竊喜,小敗仗、一定要說成“拚死苦戰、寡不敵眾”,跟上麵要撫恤、要軍淄、要補充兵、要各種資源。


    “是……”蕭旅長低聲答道。


    “保安旅突遭共軍襲擊,蕭旅長率部與共軍爆發激戰,我率部前來增援,尚未進入戰場,蕭旅長部已經全殲共軍……全殲共軍一個團!


    職部奉命圍剿共軍五台解放區,幸賴司令部指揮得當、保安旅將士用命,首戰大捷!


    特為五台保安旅請功。


    蕭旅長,我這樣給野戰軍司令部匯報,您認為可以麽?”馬晉寧看著蕭旅長、笑著說道。


    “這……這……”蕭旅長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紫,他不敢相信馬晉寧會白給他這麽大一份功勞,也害怕馬晉寧是在故意說反話。


    “你要是不反對,今晚戰報我就這麽向野戰軍司令部匯報……對了,你得自己想辦法弄點兒戰利品,空口無憑麽。”馬晉寧依舊是笑著說道。


    “這、這怎麽搞?”蕭旅長瞠目結舌的看著馬晉寧問道。


    “共軍能有什麽好東西?


    我看那兩個保安團還有士兵、隻背了把大刀,你去借來,再弄些打壞的槍械,你再做一麵煙熏火燎的、共軍五台縱隊某旅某團的軍旗就差不多了,上麵急需一場勝利來激勵士氣,沒人會深究的。”馬晉寧笑著“言傳身教”道。


    “謝謝!謝謝總指揮!”蕭旅長原本看不起這個小自己十來歲的年輕人,認定馬晉寧就是靠娶了唐博雅,才混上少將師長的,現在,他不得不重新評判這個臨時上司了。


    兩軍開始繼續行軍,蕭旅長也沒敢提交換位置的事情。


    剛出發沒多久,唐淮林拿著第379師步一旅發來的急電,說該部在東柳院至香峪村一線的忻河支流上,受到解放軍“主力部隊”的進攻、請馬晉寧立刻前往增援。


    馬晉寧立即命令後隊變前隊、繞道前去增援步一旅,同時將這一新戰況上報晉省野戰軍司令部,並派人通知蕭旅長,當麵共軍隻是小股騷擾部隊,因為共軍主力出現在了右路,與第379師步一旅展開激烈戰鬥,馬晉寧要率部前去增援,馬晉寧還叮囑蕭旅長穩步推進、不要冒進,夜間注意加強防備。


    在趕往佛光村的路上,馬晉寧對怎麽收拾蕭旅長所部、又有了新想法,他坐在晃晃悠悠的卡車駕駛室裏,取出地圖、認真的看了起來……


    【注】


    高梁麵魚魚、也叫“紅麵魚魚”,高梁麵魚魚是普通高梁經過淘、煮、漂、晾,再碾磨成麵,用開水和好,人工手搓而成的中間粗兩頭尖、酷似小魚的形狀,煮熟後加上澆頭食用,是忻州五台地區粗糧細作的一種特色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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