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博雅接到唐博祥的電話、心裏就一直在暗中想,她這個大哥剛從壽洋回來就給自己打電話,肯定是老爹狠狠的對他施了家法,不知道是屁股打爛了、還是臉被抽腫了,叫自己過去、他是不是要報複自己,但聽他在電話裏的語氣、並不像是盛怒的樣子。


    唐博祥同樣認為馮司宜不會善罷甘休,根據他的司機描述,馮佳旻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生,長得還挺漂亮,馮司宜用聯姻這種方式拉攏馬晉寧,那場午宴應該是讓侄女自己當麵相親,馬晉寧裝傻充愣、馮司宜和馮佳旻肯定能看得出來,但馮佳旻依舊願意親自送馬晉寧出門,說明她自己對馬晉寧是滿意的。


    那麽馮司宜很可能會從馬晉寧父母那裏下手,以他副省長的身份,一定會讓馬晉寧那個貪財、虛榮的老娘動心,那個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演的那個逼真,馬晉寧之前不就同意去跟那個十六歲的女孩相親了麽,要不是唐瀚文略施手段、馬晉寧已經“名草”有主了。


    一旦馬晉寧成了馮家女婿,就算馬晉寧講義氣、不把第三旅帶走,但馮司宜畢竟是副省長,他給馬晉寧重新招兵買馬、再組建一個師,並不算什麽難事兒。


    馬晉寧能在泉陽搞出一個唐凰公司,那他在其他地方再搞個“馬龍公司”,一樣可以很快擴充實力,最關鍵的是,第三旅的團長、都是他唐博祥任命的,但那些營連長、可都是馬晉寧一手提拔起來的,假如他們都跟馬晉寧離開泉陽,那第三旅就算廢了。


    馬晉寧可以跟自己講義氣,唐博祥沒道理強行阻攔他的晉升,萬一馬晉寧老娘強逼著他娶了馮佳旻,到時候馮司宜一紙公文,將馬晉寧任命為第十師師長,那唐博祥鐵定會失去這個得力助手,不說別的,他與日本人之間的“潤滑劑”就沒了。


    唐博虎、唐博愷肯定指望不上,他唐博祥就不得不事事都直麵日本人,沒有了騰轉挪移的空間,那就難免與日本人起衝突,時間一長、誰知道會出現什麽狀況呢?


    唐博祥昨晚與老爹唐瀚文商量了很長時間,唐瀚文了解了馬晉寧在泉陽的所作所為後,算是默認可以把唐博雅嫁給馬晉寧,但是為了預防唐博雅堅決反對,他們父子還把唐家適齡女孩全梳理了一遍,萬一唐博雅死活不同意,那就將她17歲的表妹唐博瑛嫁給馬晉寧。


    唐博祥其實心中也有個疑問,他隻是提到了馮佳旻的名字,唐瀚文馬上了確認了一下、她是不是馮司宜的親侄女,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他明顯感到父親的神色一淩,對他們這次太元之行問的更仔細了。


    當唐博祥提出讓妹妹與馬晉寧交往後,唐瀚文當即同意,還主動提出要多準備幾手,他知道自己從小把唐博雅慣壞了、太任性,萬一她堅決反對、唐瀚文也不會勉強自己的女兒,在唐瀚文提出來一個備用方案,在與唐博雅同輩的外甥女、侄女輩中,挑一個能他們認為配得上馬晉寧的唐博瑛、作為一個備用方案。


    唐瀚文之所以會這樣,與他一輩子唯一一次“出軌”有關。


    學而優則仕,年輕時的唐瀚文也曾經走過仕途,有唐氏家族的助力,年紀輕輕的唐瀚文就在太元成了工商部商業司的一名科長,司裏出了一個副處長的缺,那個處的處長常年有病在身、估計也就能再熬個一兩年了,如果不到三十歲的唐瀚文能爭取到那個副處長,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為山西最年輕的處長,今後前途無量。


    馮氏家族也是山西望族,隻是馮司宜家早就沒落了,他爹集全家之力供他讀書,大學畢業後,他爹厚著臉皮遍訪家族各種勢力,將他送進了工商部,馮司宜後來費盡心機娶到了一位副廳長的女兒,此時也混到了科長之位。


    唐瀚文是發自內心的不嫖不賭,馮司宜是嚴重懼內、不敢嫖賭,兩人算是太元官吏中的一股清流,官聲都不錯,所以,兩人也有些惺惺相惜、交往頗多。


    馮司宜比唐瀚文要大兩歲,他更渴望得到這個副處長的位置,在他老丈人的指點下,他父親在家族裏找到一戶貧苦之家,出了一筆錢,說是要將他家女兒馮小翠、嫁給唐瀚文做妾,所以,那家人對馮司宜他爹還感激涕零。


    壽洋唐家的名號、可是名震山西的頂級名門望族,能給唐瀚文做妾、馮小翠也以為自己今後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滿心歡喜。


    馮司宜請唐瀚文過府飲酒,兩人都算是文人出身、平時也說得來,這也不是第一次去馮司宜家喝酒了,所以他毫無戒備的去了馮府。


    以有心算無心,馮司宜夫妻倆連連勸酒,唐瀚文這晚喝的爛醉如泥、被送進了馮府客房,馮家女傭進去將唐瀚文的衣服全脫了,以為做妾都是這樣做的馮小翠,獨自怯怯的走進了客房,按照馮司宜老婆說的,也脫光了自己的衣服,鑽進了唐瀚文的被窩。


    唐瀚文當時已經喝斷片、爛醉如泥了,當晚自是什麽都沒發生。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唐瀚文已經把昨晚的事情全忘掉了,但他能感受到溫香軟玉在懷,一種本能的反應、讓他閉著眼摟緊了馮小翠,馮小翠聽馮司宜老婆教授過房事,由於羞怯也不敢吭聲、不敢反抗。


    直到梅開二度之後,唐瀚文才發現懷裏的是個陌生女人,雖然內心驚駭不已,但他還是很鎮靜的問馮小翠是什麽人,他認定馮司宜是請了個窯姐來敗壞他的名聲,借以爭奪那個副處長之位。


    等馮小翠將一切都說出來,唐瀚文也看到了床上的落紅,相信她說的沒錯,但唐瀚文告訴她、自己不會納妾,她上當了,他可以給她一筆錢作為賠償,他說完就離開了,並給侯在院子裏的馮司宜一個大耳光。


    馮小翠哭哭啼啼的覓死覓活,馮司宜夫妻繼續用哄騙的手段安撫住馮小翠,保證她一定能坐上唐家的妾室。


    同時,馮司宜和他老丈人在太元官場中,廣為散播唐瀚文“始亂終棄”,“提上褲子不認賬”、拒不承認納馮小翠為妾的許諾,在太元成為一時街巷熱聞。


    唐瀚文知道這種事兒會越描越黑、幹脆三緘其口。


    唐氏家族的那些大佬也不是吃素的,對馮家展開反擊,唐家勢大,沒多久就在官場擺平了這件事兒,但也做了妥協,要唐瀚文將馮小翠收為外室,這樣也不妨礙他繼續競爭那個副處長之位。


    唐瀚文不願違背自己的做人原則,也不願再繼續留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了。


    唐家也並不是鐵板一塊,也有好幾個家族利益糾纏,唐瀚文果斷提出辭去科長之職,條件是讓唐澤孝他爹唐敬文接替自己的科長之位,唐敬文後來如願升為副處長。


    唐瀚文從那以後就回到壽洋專心經商,極大地擴大了山西唐家的商業版圖,唐家也是在他這裏改變了幾百年的傳統,不再像之前那樣、誰官大誰當族長,在唐敬文力主之下、公舉唐瀚文接任了族長之位。


    馮小翠和他的家人雖然收到唐瀚文給的五百大洋,但她和家人都認為被馮司宜夫妻、馮司宜他爹給騙了,揚言要把事情公之於眾,馮司宜當然不敢讓這個醜聞公之於眾,但兩家在賠償上、始終談不妥,很是拖了一段時間。


    馮小翠自己不懂,當發現她懷孕的時候、孩子都四個月了,此時墮胎會有生命危險,找到唐家,唐瀚文此時已經回到壽洋,他不太相信那一次、就讓馮小翠懷孕了,但提出質疑、就是懷疑她的人品,再說他確實與她有過男女之實,於是又給了她家五百大洋。


    唐瀚文已經為了那件事兒辭官不做了,馮小翠家也不敢再逼,拐回來繼續要挾馮司宜。


    馮司宜他爹、他老丈人,都沒想到唐瀚文做事那麽絕,他們原本以為唐瀚文收個外室、他們就可以罵他是個偽君子,讓他無顏繼續爭奪副處長之位,現在人家都辭官不做了、他們枉做了一次小人。


    馮司宜的科長也沒當上多長時間,他父母為了他、早就掏光了家底,他又不敢向老丈人開口,為了錢,馮司宜被馮小翠家逼的焦頭爛額之際,馮司宜他爹想出來一個“一箭三雕的妙計”:


    讓馮司宜尚未成婚的三弟馮司勇娶馮小翠為妻。


    這樣一來,馮司宜不需要再給馮小翠家封口費,其二,馮小翠也不再是給人做外室、而是風風光光的嫁給馮司勇為妻,第三,馮小翠能被選中、“送給” 唐瀚文,那是因為她確實是個美人胚子,以馮家目前家境,她未必能相中馮司勇。


    而且隻要馮司宜繼續“在朝為官”,馮司勇也不會永遠都是平民百姓,這個方案、馮小翠家爽快的答應了。


    唐博愷出生後,那才叫娘不親、“爹”憎恨,隻是他們都沒膽子殺人,所以唐博愷從小沒少受虐待,唐瀚文聽說後,想出錢“贖”回唐家,馮司宜、馮司勇怎麽會讓唐瀚文如意,直到唐博祥跟隨日軍進入太元,雖然馮司宜已經暗中投靠日本人,但唐博虎、馬晉寧帶兵闖到馮司勇家,他哪兒敢說個“不”字。


    唐瀚文總覺得唐博愷之前遭罪了,作為彌補,他讓唐博祥借著刁魁義沒有跟去太元,直接將啥也不懂的唐博愷任命為二營長,唐博愷乍富之下、做了很多荒唐事兒,略過不講。


    現在,馮司宜要把馮小翠的女兒馮佳旻嫁給馬晉寧,那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陰謀,馬晉寧也許還會講個義氣、不忘是唐博祥把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但馬晉寧她娘就難說了。


    當初唐瀚文選中馬晉寧給唐博雅當“伴讀”,她可是帶著老實巴交的丈夫、一起上門磕頭叩謝的,但馬晉寧當上營長、將全家接到壽洋城內生活後,除了第一年,之後逢年過節、馬晉寧她娘就再也沒有親自到唐府拜賀了,這也是前些年唐瀚文看馬晉寧不順眼的主要原因。


    時移世易,今天的馬晉寧、已經成為唐博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是他能派出城與八路野戰的唯一勁旅,這是讓日本人不得不倚重唐博祥的重要因素。


    馮司宜這招不可謂不惡毒,但這是陽謀、也一定是謀定而後動,馮司宜肯定還有後招,說不定已經找到了能與馬晉寧她娘說上話、進行威逼利誘的合適人選,之所以會提前請馬晉寧吃頓飯,那一定是想讓馮佳旻當麵相看一下馬晉寧。


    唐瀚文絕對不會讓馮司宜得逞,繼續壯大他的勢力,在這個亂世,沒有實力、那就隻能任人宰割,但你實力足夠強、日本人也得給麵子。


    唐博祥受命協防泉陽,但他能長期留三分之一的軍隊、在歸屬晉中防區的壽洋,那就是因為唐博祥的實力足夠強,剩下三分之二的兵力、也能應付日本人的差遣。


    唐博祥隻知道唐博愷是他爹的私生子,唐瀚文羞於說出自己被人算計那件事兒,所以,唐博祥才想不通他爹這次為什麽會痛快的答應讓唐博雅與馬晉寧交往,之前他也提過一次,他爹可是黑著臉、未置可否的,門第觀念可不太容易改變。


    唐博雅來到他哥的洋房,見唐博祥居然將那個日本女人也帶了過來,想來是向她示威的,難道他還能說服老爹唐瀚文?


    唐博雅想不通,但她也不示弱,都不正眼看那個日本女人一眼,這女人也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恭恭敬敬的像是女傭一樣,給她端來一杯茶水,又給她鞠了一躬,後退幾步後、才轉身去了廚房,這倒讓唐博雅覺得自己做的、是不是有點兒過了。


    唐博祥沒提告密的事情,而是按照唐瀚文意思,先說了這趟太元之行的經過,說有人挖牆腳、都挖到我這裏來了,不是隻有他們馮家有侄女,我跟咱爹說好了,過年回去的時候,就把二伯家最小的女兒唐博瑛許給馬晉寧。


    “博瑛今年才十六吧?”唐博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下意識的說了這麽一句。


    “虛歲十七了,再說也是先定親、婚期可以拖一拖。”唐博祥看著妹妹說道。


    “博瑛確實長得俊俏,可她與馬晉寧相距快十歲……”唐博雅的話、被他哥哥打斷了。


    “馬晉寧那次在城外被人設伏刺殺,就是她娘逼他回去與一個剛滿16歲的丫頭定親,他當時不也乖乖的回了壽洋?”唐博祥感覺妹妹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不像以前那樣,提到馬晉寧就狗漢奸、大漢奸的先痛罵一通,他試著按照唐瀚文的說辭勸勸妹妹:


    “別人可以抗日、至少可以舉家搬到國統區,但咱們唐家那麽多田產、房產、商鋪怎麽辦?唐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生計怎麽辦?


    不管是滿清、民國,還是日本人統治這片土地,跟老百姓關係大麽?


    我承認自己自私、但我隻想保境安民,讓鄉親父老能安居樂業,我跟晉寧冒著殺頭的風險,去警備司令部與片山司令據理力爭,堅決反對抓中國女人、去給日本兵當慰安婦,這總是事實吧?


    馬晉寧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他知恩圖報,追隨我投靠了日本人,哪一天我要造日本人的反、我想他也會跟我並肩作戰的。


    之前我跟你提的事情、你再好好考慮考慮,肥水不流外人田,晉寧的人品、你也是了解的,再說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你還要真的聽戴笠那個淫棍的話,抗戰期間不結婚麽?


    現在到過年還有一段時間,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咱爹說了、他不幹涉你的選擇。


    但你要清楚,有些選擇、隻有一次機會。


    男怕幹錯行,馬晉寧當初不參加隨軍學兵隊,現在恐怕就是咱家長工吧?


    女怕嫁錯郎,三姨當初假如不是鐵心非要嫁給那個唱戲的小白臉,至於被卷走全部嫁妝、現在瘋瘋癲癲的麽?


    不論是咱爹、還是你哥我,我們誰會害你?”


    唐博雅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反駁,自從與傅平凡深談之後,她對馬晉寧確實不再像是以前那樣深惡痛絕了,但也遠沒達到喜歡上他的地步。


    唐博雅未置可否,這讓唐博祥認為自己這番說辭、已經說動了妹妹,隻是女孩子矜持,不可能立刻一口答應罷了。


    這晚,兄妹倆難得的沒有吵架,很平和的一起吃了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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