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鉗製日軍向國民黨黃河防線的進攻,配合晉綏軍作戰,八路軍第129師於1938年2月和3月,在正太鐵路和邯(鄲)長(治)公路沿線展開交通破襲戰和伏擊戰,先後取得了神頭嶺、響堂鋪等戰鬥勝利,共殲日軍2000餘人。


    4月初至27日,第129師與第115師第344旅、山西決死隊的第1、第2縱隊等部共同戰鬥,粉碎了日軍3萬餘人對晉東南地區的“九路圍攻”,收複了遼縣、黎城等18座縣城,鞏固和擴大了晉東南抗日根據地。


    第129師386旅計劃向河南北部挺進、創建新的抗日根據地,為了維持山西根據地的兵力,晉中軍區從各縣縣大隊抽調地方部隊、補充各個主力部隊,其中就包括任道遠率領的壽洋縣大隊主力。


    各縣縣大隊被集中到晉中市東南方向的魚兒池整訓,除了軍事訓練,主要是破除幹部、戰士們的地域觀念,很多人都不願意離開本鄉本土,甚至出現了極個別開小差兒、回到自己縣大隊的情況,說是死也要死在家鄉。


    明天,任道遠他們就要離開魚兒池、補充到不同的部隊去了,這一去、也不知今生還能否相見,所以,幹部和戰士們都在與分到不同部隊的戰友們、依依不舍的話別。


    “任道遠!哪位是任道遠同誌?”一個通信員打扮的戰士,牽著馬、站在院門口喊道。


    “我是!”任道遠中斷與戰友的談話,站起來看著他答道。


    “軍區社會部請你馬上去一趟。”通信員說道。


    “軍區社會部?那不是也在軍區臨時駐地榆樹坪麽?


    那我肯定沒法趕回來、明早跟部隊一起南下了。”任道遠不知道社會部找自己什麽事兒,開小差兒的戰士,又不是壽洋縣大隊的。


    “我說你這個小同誌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呀!


    也不說一聲就自己跑過來了,他能跟你走麽?


    組織關係都沒辦。


    任副指導員,這是你的調令,你就不用隨軍南下了,軍區另有任用。”負責魚兒池整訓工作的領導之一、軍區組織部長,把一份檔案交給了任道遠,意思是讓他自己帶到軍區去。


    “那我……”任道遠猶豫的說道,他剛回到主力部隊、被任命為386旅771團二營副指導員,正準備到抗日戰場上馳騁呢。


    “趕緊走吧,明天一早、軍區就要轉移駐地了。”通信員催促道。


    “我知道你想到正麵戰場上、與日寇直麵拚殺的心情,但我不能跟你說太多,調你去軍區,是軍區徐政委親自寫信給我的,趕緊啟程吧,馬已經給你準備好了。”組織部長說著、把檔案袋遞給了任道遠,他這才看到,組織部長的警衛員、牽著他的馬站在院外。


    任道遠知道沒有轉圜餘地了,他立正、給組織部長敬了個禮,然後趕緊回去收拾背包,很快回到院子裏,又給戰友們敬了一個禮後,就與通信員一起離開了。


    任道遠趕到晉中軍區駐地榆樹坪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社會部一名幹事、帶他和通信員去食堂吃飯,吃完飯,這名幹事又趕了回來,說領導們已經在等他了。


    任道遠來到社會部所在的那個院子,隻有一孔窯洞裏閃爍著昏暗的煤油燈光,這名幹事把他送到門口就走了,任道遠喊了一聲“報告”,王參謀把他讓到了窯洞裏。


    任道遠認得徐政委,那剩下的這位中年人、應該就是軍區社會部的胡部長了,他給兩位領導敬禮後,徐政委讓他坐下,簡單問了一下前期工作後,胡部長就讓王參謀給任道遠介紹壽洋的情況,任道遠這才知道魯隊長他們都犧牲了,忍不住流下了熱淚。


    “……。


    我在壽洋待的時間不到24小時,掌握的情況就這麽多了,你都記住了吧?”王參謀看著任道遠說道。


    “記住了。”任道遠大概知道為什麽一定讓他留下來了,畢竟他曾是壽洋縣大隊隊長,重建縣大隊自然是最佳人選。


    “斬斷與城內五人的聯係,等於讓壽洋縣大隊變成瞎子、聾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日偽軍出城掃蕩,我們就會處處被動,這對重建縣大隊是非常不利的。


    在壽洋新建情報站、也很難,不但有兩個團的偽軍駐紮在城內,還有一支七十餘人的便衣隊,我們一旦切斷與叛徒的聯絡,那麽縣城內出現的每一張新麵孔,都是敵人的懷疑對象,很難開展工作、傳遞情報。


    怎麽盡快找出那個叛徒、確實是當務之急。”胡部長說道。


    “之所以把你召回來,既有壽洋的因素,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情況,這是我們逐漸積累情報、從中發現的可疑情況,但現在還沒直接證據佐證。


    泉陽淪陷以後,日軍垂涎泉陽得天獨厚的煤鐵資源和區位條件,企圖在正太路上的這個中心位置、作為其提供戰爭燃料基地,切斷晉察冀、晉冀豫兩大抗日根據地的連接。


    日軍駐守泉陽的是片山獨立混成第四旅團,另有一支德江大隊盤踞泉陽礦區,他們采取“鐵路為柱、公路為鏈、碉堡為鎖”的囚籠戰術,廣建據點,構築碉堡,修築道路,向根據地連續發動輪番\"掃蕩”。


    與其他戰場把偽軍當炮灰用不同,泉陽偽軍主要是維護日占區的治安。


    日寇數次對我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就連日軍鐵路守備隊、都抽調了一部分兵力參與掃蕩戰,唯獨守備泉陽的混成第四旅團、德江大隊從未參與泉陽之外的大規模掃蕩戰。


    這本來就很可疑了。


    但胡部長在整理日軍情報時發現,泉陽特高課課長梅津三郎是中佐軍銜,省會太元的特高課課長卻是少佐,大同、朔州、臨汾這些地方的特高課課長都是大尉、甚至是中尉軍銜,日軍陸軍為什麽這麽重視泉陽?這其中有什麽陰謀?


    還有日寇在華北的重要間諜組織菊機關,在山西的總部也設在了泉陽。


    表麵上看,日軍瘋狂掠奪泉陽優質煤炭,除了運回日本國內的,還在泉陽成立了一個製鐵廠,用泉陽的煤和鐵礦石煉鋼,然後運回日本,就像是單純的掠奪物資。


    但是,守備一座煤礦和煉鋼廠,需要六七千日軍麽?


    為什麽不讓唐博祥的偽軍,駐守條件不好的礦區呢?


    這裏麵到底有沒有隱藏著什麽陰謀呢?”徐政委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讓任道遠有時間消化一下這些信息,因為他接下來要給任道遠安排任務。


    任道遠一直在認真的聽、記,他沒想到軍區領導的目光這麽長遠,從特高課課長不正常的人員配置這一個點,就聯係到了泉陽可能隱藏的陰謀,任道遠想的有點兒出神,徐政委碰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接過徐政委遞過來的香煙。


    “重建壽洋縣大隊,調查泉陽日軍陰謀,軍區準備把這兩件事兒都交給你來做……你先不要急著推卸擔子,聽我把話說完。”徐政委阻止了任道遠,抽了一口煙後繼續說道:


    “軍區黨委研究決定,成立一個四分區,由你擔任咱們晉中軍區第四分區司令員,政委還是你以前的搭檔許東昊,讓定平、猛縣兩縣,各自劃出一塊區域、作為你們的遊擊區,這主要是為了方便你將來調查泉陽煤礦的事情。


    因為軍區調查過了,泉陽礦區被日軍劃分為了三個區域,采煤區相對寬鬆、采煤工是可以回家的,洗煤廠、煉焦廠、包括利用煉焦餘熱建的發電廠,這三個地方防守的很嚴密,我們的偵查小組趁夜潛入、付出了沉重代價,隻有一名偵查員逃了出來。


    根據他的回憶,洗煤廠、煉焦廠、發電廠都有中國人在從事最髒、最累的活兒,但我們布置的其他偵查小組,從沒見到一名中國人從這三個廠裏出來,隻有一些日本人進出。


    這就已經夠可疑的了,但那三座廠子後麵的一座煤山,據說是煤窯都已經廢棄了,可是德江大隊的大隊部、就設在並不算高的煤山上,日軍第四旅團的一個騎兵大隊、也都駐紮在那裏。


    難道日軍是把廢棄的礦洞、當做營房了麽?


    我是不相信的,但我們的偵查員根本無法接近煤山附近,這就需要你們慢慢偵查了。


    怎麽樣,還想推掉這副擔子麽?”


    “我不是怕擔子重,而是我從沒做過這類工作,害怕做不好、給革命工作造成不良影響。”任道遠真誠的說道。


    “誰也不是生下來就什麽都會,都是在工作中摸索經驗。


    你到四分區工作後,有一個人你也要格外當心。


    閻錫山為鞏固其在山西的統治,效仿蔣介石的藍衣社、後來的軍統、中統,也設立了特務組織,分別隸屬三個係統,一個是特種警憲指揮處,二是諜報參謀訓練隊,三是政衛處。


    特種警憲指揮處主要針對反閻勢力、我黨地下組織、甚至包括國民黨的中統和軍統。


    諜報參謀訓練隊的人,都隱匿真實身份、分派到軍隊監視中高級將領的言行、思想等。


    政衛處的三千餘人分布到山西全境,監視山西省大大小小的各級政務係統。


    我說的這個人叫楊化吉,他是特種警憲指揮處的一位副處長,在菊機關的誘導下,為了貪圖高息,將貪墨的資金全部存進了位於北京的大和銀行,七七事變爆發後,他想將那些錢全取出來,菊機關山西機關長明石權兵衛此時已經逃離太元,楊化吉當時就傻眼了。


    但明石權兵衛很快派回來一名間諜,與楊化吉秘密接觸後,他在威逼利誘之下、投靠了日本人,唐博祥就是他給日本人牽線搭橋的,兩人沆瀣一氣、是泉陽最鐵杆的漢奸。


    楊化吉常年與軍統、中統較量,很了解他們的行事風格、隱匿方法,軍統和中統留在泉陽的潛伏組織、都被他連根拔起了。


    王參謀剛才說的那個唐博雅,你應該認識吧?


    她現在就在泉陽,表麵上是一家洋行的經理,但基本可以肯定,那個洋行就是軍統新設立的一個情報站,不過很奇怪,她有她哥哥做靠山,但這個情報站好像還真的隻是在做生意,沒有進行任何活動的跡象。


    能與唐家搭上線的同誌、還有四五位,但其他人都不合適,因為他們都進行過公開活動。


    隻有你,雖然是壽洋縣大隊隊長,但你一直沒有公開露麵過,反倒是用做小生意掩護自己的真實身份,暗中組織鋤奸隊,極大地震懾了那些漢奸。


    這也是壽洋能很快打開局麵,這次支援主力部隊的人數、比其他縣都多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要與唐家搭上線,是因為給礦區送補給物資的,正是唐博祥的部隊,他們很可能可以進入到煤山那裏,這是我們現在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胡部長說道。


    “這也不是唯一途徑,具體怎麽做,你還要根據實際情況、自己臨機決斷。


    為了支援主力部隊東出、南下,開辟新的抗日根據地,不僅從各縣都抽調了民兵,軍區主力也會在明天南下,軍區現在隻剩下一個加強營的兵力了,短時間內,軍區駐地會經常遷徙,你聯絡軍區就會很困難,所以,多發揮主觀能動性、不要想著事事請示,那樣會貽誤軍機的。


    你們重建壽洋縣大隊、組建四分區,軍區這邊給不了你們太大的幫助,你有什麽需要、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想辦法滿足你。”徐政委笑著說道。


    “我到任後、看看情況再說吧,盡量不給軍區添麻煩。”馬晉寧說道。


    “我可以把留在礦區監視敵人的那個偵查小組交給你,不過隻有五個人、兩支短槍、少一個鏡片的雙筒望遠鏡,但他們的夥食費、就得你們四分區承擔了。”胡部長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


    到敵占區去開辟新的根據地,在站穩腳跟之前,部隊必須攜帶足夠的糧餉,晉中軍區各部隊都要攜帶數月所需糧食和銀元,軍區的家底都快掏空了,所餘物資僅夠維持兩個月,這期間要是不打幾場勝仗來補充,軍區也要餓肚子了。


    五人偵查小組、胡部長很難再給他們提供後勤保障了,但他們已經對礦區的地形很熟悉了,撤回來又有點兒不甘心,於是,他才想到讓四分區來接管這個偵查小組。


    “沒問題,您把他們的聯絡方式交給我就行。”任道遠回答的很幹脆。


    “要快,我記的沒錯的話,三天後、他們就要斷炊了。”胡部長如釋重負的說道。


    “你有什麽計劃沒有?”徐政委看著任道遠問道。


    “沒有,一切都要等見到許政委才能定,我離開壽洋的時候,按照組織上的要求,帶走了縣大隊最好的武器和大部分錢糧,魯隊長會輕易上當,與縣大隊當時的困難、有一定的關係,不過請徐政委、胡部長放心,五人偵查小組的後勤、絕對不會出現紕漏。”任道遠認真的說道。


    “時間緊、任務重,你明天一早就出發吧。”徐政委說道。


    “如果兩位領導沒有其他事情了,我想連夜出發,盡快見到許政委、了解現在的情況,盡快開展工作。”任道遠說道。


    “也好,關於成立四分區的文件,我已經安排軍區情報科的羅副科長給許東昊送去了,他就留在你們四分區,具體讓他做什麽,你跟許東昊商量。”徐政委握著任道遠的手說道。


    “是!”


    “我也沒什麽要叮囑你的了,給你準備了兩把20響,我可是聽說你雙手開槍、百發百中。”胡部長說道。


    “謝謝!”


    任道遠給兩位首長敬了個禮,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許東昊、王栓柱、李二娃、還有羅耀宗,都在距離榆樹坪三十公裏外的上龍泉村,他想在明天早上見到他們,盡快開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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