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艸!”


    “嘔——”


    唐小雲被刺激的想要跳起來,用力甩開司機的腦袋,雙手不停的甩動,想要把手上沾染的黏黏糊糊的觸感甩掉。


    徐小媛吐了出來。


    “嘔……救、救命!”


    “開車門開車門,快點開車門!”


    “車門打不開……”


    “那就砸玻璃,把玻璃砸掉!嘔!好惡心!”


    “嘭嘭嘭!”


    唐小雲在後座狹小的空間裏躲避跳躍,死命的用鞋底對想要鑽進後座的司機踹踹踹,濃烈的腐臭惡心氣味伴隨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司機掙紮活動越久,越發的濃烈讓人難以忍受。


    “嘔……”


    “嘔——”


    “嘭嘭嘭嘭——”


    “嘭!”


    車子仿佛撞到什麽東西,一下子停住了。


    看不出人形的司機被慣性甩到擋風玻璃上,血肉模糊的液體綻開滴滴答答甩的車裏到處都是。


    “嘔——”


    “嘔——”


    兩個人嘔的翻白眼,幾乎在這封閉的空間裏窒息。


    唐小雲滿臉痛苦,奮力舉起拳頭往車玻璃上砸,但是車身被鬼氣封閉,光靠她當前打了折扣的物理力量,砸不開它。


    徐小媛掙紮著jsg爬起來,提起全部功力,掐訣念咒,“太上老君教我殺鬼……嘔……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嘔……”


    “救命!”徐小媛痛苦的流出了眼淚,“太惡心了我提不起功力啊!嘔——”


    唐小雲被臭的臉色都扭曲了,努力凝聚功力,“艸!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鬼!”


    ‘叮鈴鈴~~~’


    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幽幽的鈴鐺的聲音,車窗外的濃霧一下子散開了。


    司機鬼聽到鈴聲,突然不跟唐小雲角力了,滿車裏的鬼氣一收,扔下唐小雲和徐小媛車子就向遠方竄去。


    ‘哪裏逃!’


    一聲陰森森暴喝,黑暗中鈴聲傳來的方向一根帶鉤子的鎖鏈破空而出,後發先至勾住車裏的司機鬼,暴力的把他拖拽出來。


    “啊啊啊——我不去地府!我不要投胎!”司機鬼掙紮哀嚎著被鎖鏈拖走,從黑暗中飄出的鬼差滿臉暴怒,逮住司機鬼就是一頓好打,司機鬼很快從叫嚷著不去地府不去投胎變成鬼哭狼嚎的求饒。


    從頭到腳一身黑,頭頂帽子上寫著‘天下泰平’四個大字的鬼差陰森暴怒著一張臉,一拳一拳一腳一腳打的司機鬼魂魄碎片嘩啦啦的掉,“個龜孫玩意王八蛋,半個月前就死了跟老子玩捉迷藏,找替身是吧?害人是吧?不想投胎是吧?不想投胎爺爺成全你!躲避陰差勾魂,做鬼害死兩條人命,刀山地獄三百年,火海地獄五百年,生前死後行善作惡功過簿上都一筆一筆給你記著呢!沒魂飛魄散,休想逃過地府陰司製裁!”


    鬼差把司機鬼暴打一頓後串上鎖鏈,一張臉還是陰森森的。目光一掃,看到路邊兩個目瞪口呆的人,挑剔的上下打量幾眼,陰陽怪氣道:“修道的?現在人間的修行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連個怨鬼都對付不了,要不是本老爺來的及時,你們兩個今天就要栽在這裏。”


    唐小雲和徐小媛愣愣點頭。


    鬼差和她們大眼瞪小眼片刻,‘嘖’了一聲,滿臉不爽道:“規矩,規矩懂不懂?”


    徐小媛戰戰兢兢,唐小雲愣愣的,兩個人同時問道:“什、什麽規矩?”“什麽規矩?”


    鬼差一張死人臉拉的更長了,伸出一隻手,大拇指和食指做了個那樣的手勢,一臉不高興道:“嗯——懂了沒?”


    徐小媛懂了,戰戰兢兢、畢恭畢敬的說:“我明白了。黑無常老爺,我們回去後便給您燒金銀元寶。”


    鬼差的臉色一下子陰轉晴了,伸出手擺了擺,有些得意又有些惶恐的說:“哎,哎,我可不是範大人,我雖也是無常,你喚我鄭老爺便可,我可不是那位黑無常大人。”


    徐小媛於是畢恭畢敬的換了稱呼:“鄭無常老爺。”


    “嗯。”姓鄭的鬼差飄飄然應道:“我記住你們啦,本老爺還有差事要忙,你們回去後千萬莫忘了,給本老爺的供奉元寶。”


    鬼差說完,拖著勾魂鎖上串的司機鬼飄然而去,眨眼就隱入黑暗中不見了。


    大師姐找過來的時候,唐小雲和徐小媛正在無人的公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這條路太長了,不知道司機鬼把她們帶到了什麽地方,周圍連個路燈都沒有,兩個人借微弱的月光辨路行走,看到打著手電筒出現在麵前的大師姐,兩個人高興壞了。


    “師姐!”


    “師姐!”


    大師姐打著手電筒在她們身上晃了一圈,沒見著有傷有血,心裏鬆了口氣,領著她們一邊走一邊問:“怎麽回事啊?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師姐我們撞鬼了!”


    “我們還遇到鬼差了!”


    唐小雲和徐小媛你一嘴我一嘴的把今天遭遇的事情講給大師姐聽,包括後麵鬼差向她們索要財物,通通都講了。


    徐小媛好奇的問:“師姐,地府的黑白無常有很多個嗎?今天那個黑無常說自己不是黑無常,說他姓鄭,讓我們叫他鄭老爺。”


    大師姐悠悠給她們解釋道:“黑白無常起初是隻有兩個,黑無常範無咎,白無常謝必安,在地府在人間都是赫赫有名的鬼神。後來勾魂鬼差們因為崇拜這兩位,便模仿黑白無常的裝扮,但帽子上是不敢寫和黑白無常帽子上一模一樣的字的,通常模仿白無常的會把‘一生見財’寫成‘一生見才’或是‘一生見材’,模仿黑無常的會把‘天下太平’寫成‘天下泰平’。看他們帽子上的字,就能知道是不是黑白無常本尊了。”


    唐小雲問:“地府的鬼差為什麽問我們要錢?”她想不通這個。


    大師姐說:“鬼用的錢和人用的錢不是一個東西。那個不礙事,花不了多少錢的,買點金銀箔紙回來折一折燒給他就好了。”


    “但是他為什麽問我們要錢呢?”


    “這個嘛,”大師姐告訴她們:“請鬼神辦事,必要有香火紙錢作為供奉,至於鬼神為什麽要錢,我也不知道。”


    第16章 幽冥·天賦


    周日,徐容慧在家裏教徒弟們折元寶。


    主要是教兩個小的,徐孫麗早就學過,在一邊慢悠悠的折金元寶,每折一個便對元寶念上一遍道經。


    師父說道:“幽冥世界本質上其實與人間沒有什麽不同,也有交易往來,也有吃穿住行。人死後魂魄進入幽冥,陽間家人為其舉辦葬禮,活人的哀思、心念、願力,通過燃燒的香火紙錢進入陰間,這便是陰間流通的陰錢。”


    “鬼也要吃飯,吃的便是香火、和人間的供品,也要有安身之所,有的鬼兒女子孫孝順,燒了紙人紙馬紙宅院陪葬,落到陰間,便是仆人車馬與大宅,但這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這家人後輩的心念願力足夠,附著在燒下去的物品上,那物品才能夠成型,不然燒了也是白燒。”


    “紙錢也是一樣的。”師父慢慢的折好一個元寶,放到一邊竹筐裏,讓大徒弟念經加持,繼續折下一個,動作仍慢慢的,給兩個小徒弟做示範。


    “幽冥世界中有等待投胎的鬼,也有不願意投胎的鬼,還有刑罰沒有結束,不能投胎的鬼。許多鬼陽間沒有家人祭祀了,便沒有了收入來源,每年中元節,有家的回家吃供品,沒家的去各地的道觀、佛寺,那裏往往會舉辦法會為眾鬼超度消孽、施食施香火,各家各戶在祭祀先人的時候,為了防止過路的鬼魂搶奪先人的供品,也會施舍一些香火給過路鬼魂,對做這些事的人來說,這也是功德一樁。”


    師父說了一段,沉默著歇息了一陣,繼續說:“我們這一門,原本不常吃陰間飯,往上數幾代做的更多的是降妖除魔的事,傳的也是降妖除魔的本事。除非外麵有妖魔作亂,否則先輩們平日裏多在觀裏修行,後來在我師父那一輩,人間已見不到什麽興風作浪的妖魔了,人道逐漸替代神道,各路神仙不再插手人間事……我師父便是建國之初離觀入世修行,後來收了我。人間太平,從我這一代,平日裏隻做些叫魂過陰驅邪除惡的小事,算起來,也是吃陰間飯的。”


    師父說起這些事來,神色淡淡的,與往日裏沒什麽不同,但唐小雲就是覺得,此時師父的心情不太好。


    她低頭認真的折元寶,看師父和大師姐折了三四個,她已經學會怎麽折了,慢吞吞的折好一個,看起來形狀和師父折的一模一樣,放在手心裏看了片刻,交給大師姐念經加持。


    徐小媛也折好一個了,放到大師姐手邊的竹筐裏,問師父:“那這樣看來,鬼的世界不是跟人的世界一樣?”


    師父淡淡的說:“一樣,也不一樣。人的世界是一直都在變的,而幽冥世界,千千萬萬年都是一個樣。”


    “師父,幽冥世界是什麽樣的呢?”


    師父回答道:“我也不曾去過,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模樣。況且,幽冥世界並不僅僅指地府,還有陰司。陰司是最初的六道輪回之所,地府是佛教傳入我國後分走的一部分輪回權柄,到如今,地府陰司並行六道輪回之事,世間佛教徒死後魂歸地府,道教徒死後魂歸陰司,既不信佛也不信道的,佛教壯大之前是歸陰司的,如今,端看地府陰司怎麽安排了吧。”


    唐小雲想起兩條街外一家信耶穌的老婆婆,問:“要是信仰的是國外的神呢?”


    師父淡淡的說:“那便是地府和陰司都不收的。若她死後,信仰的神不能跨境來勾走她的魂,最大的可能便是淪為孤魂野鬼了吧。”


    大師姐喟歎說:“沒有單位收容的孤魂野鬼,好慘的。現在信仰沒有了地域性,但是輪回轉生還有啊,不進地府陰司的鬼投胎投不到中國來,沒有單位收容的野鬼失去家人的供奉後,世間長了人間不再有人記得她,是會慢慢遺忘前塵,最後魂飛魄散的哦。”


    真的很慘了。


    大師姐看看她們兩個折jsg元寶的動作,說:“都學會了吧?學會了我教你們如何念經給元寶加持法力。”


    唐小雲不懂:“為什麽要給元寶加持法力?”


    大師姐看了看師父,師父不想再說話了,下巴抬了抬,意思是“你教”。


    大師姐便對兩個師妹道:“一般來說,燒給亡人的紙錢元寶,最好是亡人的親人親手做的,這樣一來心念願力注入紙錢元寶中,燒到陰間,是成色上好的錢財。若是沒有家人親人或是家裏人嫌麻煩、圖省事,去外麵買來的,這樣的成色便差一成,甚至沒有心念願力可托,燒到陰間也是廢錢,用不了的。我們這是給鬼差的元寶,沒有心念願力可注入其中,便要用法力加持,這樣一來,才不至於使這些元寶進了陰間也無法使用,若真燒了用不得的元寶給那鬼差,恐怕他往後要來找你們麻煩的。”


    唐小雲和徐小媛受教的點頭,“原來如此啊。”


    “那……燒過元寶後,他就不會來找我們了吧?”唐小雲這樣問道。


    腦子裏想象到某種畫麵,徐小媛默默地打了個寒顫。


    大師姐說:“應該不會的。鬼差一般不願意跟我們修行人打交道呢。”


    解答她們的疑惑後,大師姐手把手開始教她們如何給元寶加持法力。


    畢竟她們往後不考慮轉行的話,也是吃陰間飯的,原本這就是師父要教給她們的本事中的一項,現在隻不過是因緣際會,提前開始學習了。


    高二的夏天快要過完,即將迎來暑假的時候,一天,師父問她們:“有把握考上大學嗎?”


    唐小雲慎重的想了想,說:“可能……考不上比較好的大學。”


    徐小媛麵露難色,說:“師父,這有些難。”


    她們既要修煉道法本事又要兼顧學校學業,和別的同學相比,在學習上是處於劣勢的。能夠保持現在中等偏上的水平,兩個人在學業上已經很努力了。


    想要脫穎而出考上大學……三流大學中錄取分數低的專業或許能考上,但是,她們也沒有必要去大學裏上個專科學門技術啊。


    她們的本職是道士。


    師父也知道這些,得到答案,便不再繼續問這個問題了,說道:“那你們今年就去考道士證吧。我聽說宗教辦明年要改製,從明年開始,道協和佛協要求考證的最低學曆是大學本科畢業了。”


    “啊?”“啊?!”


    師父說:“九月初十去衝墟觀考試,還有三個月時間,這三個月裏你們好好準備。”


    師父說完走了,留下唐小雲和徐小媛在原地緊張又惶恐。


    “怎麽辦?提前一年誒,你覺得我們考得過嗎?”


    “應該吧……如果這一次考不過,以後去考隻會更難……”


    “嗚嗚嗚……為什麽!不是大學本科學曆以後都不配當道士了!嗚嗚嗚我覺得好難啊!”


    唐小雲抓抓頭,也感到苦惱,“沒辦法啊,宗教辦要改規矩了,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要是今年考不到道士證,那我們就得努力學習去上個大學本科才能繼續去考了。”她想了想這個未來,臉更皺了,“不行啊!物理化學生物那麽難,要考上大學本科我覺得我做不到!”


    徐小媛也麵露痛苦,“英語也好難啊!我上了高中英語從來沒有及格過,為什麽英語是必考科目而且還是主要科目?考大學本科……我也覺得我做不到。”


    兩個人喪氣的互相對視了一陣,誰也安慰不到彼此,喪喪的跑到樓上去翻道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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