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爹媽沒有說要跟她斷絕關係。


    跟爹媽比起來,從小到大一直對她不好的奶奶也就不重要了。


    客車搖搖晃晃,離開工廠雲集的城郊,路過田野、鄉村,向城中駛去。


    徐容慧帶著兩個徒弟住在城裏,住的地方距離城市中心繁華地帶很遠,但從地圖上來看,也是城裏的範圍了。


    人聲嘈雜的長街,平庸普通的低矮樓房,街邊小店裏飄來的食物的香味,來往的摩托車、腳踏車、三輪車,菜市場傳來的討價還價、魚腥味、剁肉骨頭聲……熱鬧平凡的市井場景。


    都說大隱隱於市,高人,也是生活在平凡人群中的。


    一棟居民自建二層小樓,帶個小院子,麵積不大,院子裏種了菜,一角有個水龍頭和水泥砌的池子。一樓屋裏是堂屋、廚房、衛生間,水泥樓梯上去二樓有三個房間,徐容慧住一間,徐孫麗和徐小媛住一間,剩下一個小房間是雜物間。


    唐小雲在院子裏和一樓轉了一圈,地方是真的不大,院子頂天了二十平方米,一樓屋子麵積加起來大概六十來平方米吧,堂屋和廚房差不多大,堂屋裏吃飯、待客,廚房裏放煤氣罐、煤氣灶和煤氣爐子,靠牆jsg的架子櫥櫃放鍋碗瓢盆砧板菜刀等物件,角落裏還壘了半人多高黑乎乎十幾列煤球,窗下有一個煤球爐子,隔壁放了裝燒過的煤球的鐵桶。還有一個架子好像是用來放菜的,唐小雲在上麵看到一袋土豆,旁邊有個大缸,裝米的。廚房門的不遠處,從牆裏伸出來一個水龍頭,龍頭下放著一個空桶。


    廚房裏東西多,但空間還算是寬敞,外麵的光透過玻璃窗戶照進來,也還明亮。


    唐小雲在屋裏院裏溜達,熟悉以後要居住的環境,徐容慧在點煤球爐子,徐孫麗在樓上收拾雜物間,雜物整理一下放到別的地方去,這個房間以後給唐小雲住。


    徐小媛拿著錢出去買菜了,快要中午,要買菜回來做飯。


    高人的生活,看起來跟普通人過的也沒什麽兩樣。


    第9章 講解·酷暑


    燃燒的煤爐子上藥罐子裏咕嚕咕嚕冒泡。


    從廚房到堂屋到院子裏,一股濃濃的苦澀中藥味道。


    雲雁隨是個散修。散修什麽都得會一點,這樣日子才不至於過得太慘,或者反過來說,散修正是因為日子過的太慘,所以才要什麽都會一點,煉丹會一點,煉器會一點,陣法會一點,符籙會一點……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總之有機會的話,什麽都要涉獵,這個會一點,那個會一點,貧窮的修煉生涯中才能盡可能的節省每一枚靈石。


    畢竟,散修賺靈石獲取資源是真的很難。


    唐小雲蹲在藥罐子麵前,努力通過嗅聞氣味辨別藥罐子裏都有哪些藥材。


    兩個世界的藥材絕大多數都不一樣,前世的經驗不能照搬到這個世界來用。


    修真界隻有煉丹,沒有熬藥,這種把藥材煎成湯劑服用的方法,唐小雲第一次見。


    師傅在廚房裏煎藥的時候,唐小雲就蹲在旁邊學習,看她什麽時候放哪一味藥,什麽時候添水,什麽時候控火。


    師父見她有興趣,就淡淡的告訴她這是什麽什麽藥材,那是什麽什麽藥材,性溫性寒,起什麽作用……唐小雲聽的津津有味。


    徐容慧還給唐小雲抓了一副藥,她陰氣入體有點厲害,不治一治要出毛病的。


    徐容慧和徐孫麗師徒倆內傷不輕,賺來的錢有一半要拿去買藥,普通常見的藥不貴,貴的是人參、靈芝、雪蓮這類名貴藥材,還不能不放,少一味主藥這療傷的藥效就要大打折扣。


    唐小雲的藥也有點小貴,剛來,她不好意思花這輩子師父的錢,把身上的兩千七百塊錢都上交了,並交代了其中兩千六的來曆。


    師父說了和黑蛇類似的話:“這樣來路不正的財,需舍一半出去。”


    唐小雲表示不懂,疑惑的問:“為什麽?這是我憑本事得到的。”


    師父解釋給她聽:“修行中人,道行,功德同樣重要。走正路子的都不會用本事去做偷雞摸狗、坑蒙拐騙之事,你生前做的善事造的惡業,陰司功過簿上都會記你一筆,死後要清算的。你從行惡事的人那裏得來的錢財,錢財本身來路不明,恐有惡業,你舍出去,便是你積德,功德落在你身上。若不舍,倒也不至於有罪孽,隻不過走正路子的修行中人一般不會這麽做罷了。”


    “功德?師父,功德很重要嗎?”這是唐小雲雲裏霧裏,一直搞不明白的一個問題。


    師父肅容道:“當然重要。”然而怎麽重要,她卻不說,隻說:“你日後自有體會。”


    哦,這也是需要自行去悟的東西。


    唐小雲又問:“師父,我們修仙”


    師父糾正她道:“是修道。修道者的目的是為成仙。”


    “哦哦。”唐小雲點頭,繼續問道:“我們修道也要修功德嗎?師姐那天說頂仙的修功德為的是來世投個好胎,我們修道修功德能讓我們更快成仙嗎?”


    師父說:“你先別說成仙不成仙的,認真讀心經先學會怎麽煉精化氣吧。”這個問題,師父也避而不答了。


    唐小雲就知道,哦,這又是個需要自己去悟的問題。


    修道真是叫她雲裏霧裏,滿腦子想不明白的問題。


    師父看看外麵天色,趕她去院子裏,“你去多曬一曬太陽,以陽氣化陰氣,你的藥煎好了我叫你。”


    “哦,好的師父。”唐小雲聽話的去了。


    院子裏大師姐在給菜地捉蟲,唐小雲就走過去跟她一起捉了。


    徐孫麗對她笑一笑,朝角落裏一個小棚子指了指,說:“那兒有手套,戴了手套來吧。”


    菜地裏一片青翠,水靈靈的綠葉菜葉上一個又一個蟲眼子,菜青蟲在菜葉子間穿梭,蝸牛藏在葉片下,偶有幾棵蚜蟲密密麻麻爬滿菜心。


    唐小雲一邊捉蟲子一邊問大師姐:“怎麽不打農藥呢?這麽多蟲子捉不過來啊。”


    大師姐說:“自己吃的,不打農藥才放心,農藥畢竟有毒,吃進去不好。”


    “哦。”唐小雲低頭捉蟲,胖乎乎的菜青蟲和蝸牛一捉一個,扔進旁邊的盆裏。


    大師姐一邊捉蟲,聊家常問她:“在家裏讀過書嗎?”


    唐小雲答:“讀過的,讀完了初中二年級。”


    大師姐又問:“你今年多大?”


    唐小雲說:“十七。”


    大師姐說:“那還小,書要繼續讀的,過段時間送你去中學當旁聽生吧,怎麽也要讀到高中,這年頭,沒文化就沒見識,你不讀書,別人都讀書,你以後就會落後的。”


    徐孫麗說這些話是出於關心。唐小雲心想:大師姐真是個溫柔的人。


    至於讀書,她覺得大師姐說的對,於是乖乖點頭,但是有一點她還是知道的,憂慮道:“城裏讀書是不是要花好多錢啊?”


    大師姐說:“不會。初中是義務教育,學雜費不貴,吃飯就回來吃,中學離家裏不遠。高中學費貴一點,但是沒關係的,我們這一門都要讀書,我也是高中畢業的,小媛在讀初二,我去跟師父說,過幾天去學校看看能不能讓你插班進小媛班上。”


    唐小雲乖巧道謝:“謝謝師姐。”


    大師姐彎起眼睛笑,說:“不客氣,進了師父門下,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唐小雲在師父家住下的第三天,她媽媽打來電話,問她在師父家裏好不好。


    唐小雲當然說好啦。


    許紅花在老家既憂心,又滿腹糾結難言,她到現在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家女兒變成了‘邪骨頭’。


    電話通的時間並不長,畢竟打電話還是有點貴的,村長家打電話一分鍾收五毛錢,許紅花摳摳搜搜擠了一塊錢出來,跟唐小雲通了兩分鍾的話,就在村長老婆的催促裏掛斷了。


    唐小雲把手機放到師父慣常放的地方,看得出來心情雀躍的蹦到了院子裏繼續曬太陽。


    一天兩碗藥,再反反複複的在太陽底下曬著吸納陽氣化解陰氣,三天下來唐小雲感到身體有些改善了,至少夜裏睡覺不再冷的打擺子。


    又過了兩天,大師姐從學校回來,告訴唐小雲她明天可以去學校旁聽了,明天早上和徐小媛一起去上學,書本先和小媛共用一套,本子和筆已經給她買來了。


    嶄新的本子,嶄新的筆,和一個大師姐從前用過的布書包。第二天唐小雲就背著這些跟徐小媛一起去學校。


    進校的第一天,唐小雲就被嘲笑了。


    倒也沒有當著她的麵光明正大的嘲笑她,但是別人的竊竊私語她能聽到呀,那飄過來的指指點點的小眼神和小動作她也能看得到。


    唐小雲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褲子鞋子,問徐小媛:“我穿的衣服很土嗎?”


    徐小媛小聲跟她說:“不用理會那些人,師父說了,咱們穿的是有曆史沉澱的衣服款式,他們追求的什麽時髦才亂七八糟呢。”


    “哦。”唐小雲點點頭,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說:“我的衣服確實挺舊了,但是沒有破,也沒補丁。那個人幹嘛說我穿的像乞丐?有我這麽衣著整潔的乞丐嗎?”唐小雲滿頭問號,真的是搞不懂。


    徐小媛說:“反正別管他們就行啦。”


    徐小媛起初有些怕唐小雲的,但是相處時間久了,慢慢就不怕了。


    兩人上課湊在一起看同一套書本,看到唐小雲寫的字,徐小媛還挺驚訝,“你的字寫的好欸。”


    唐小雲謙虛道:“尚可,尚可。”艾瑪,托前世記憶的福,她的字寫的還不錯了,以前其實也是個狗爬字來著。


    第一天上學,除了唐小雲不太在意的一出插曲,沒有發生不平靜的事情。


    晚上兩個人一起寫作業,寫完作業還要練功,然後家裏固定的十點鍾熄燈睡覺,第二天早上六點鍾起床,練功後出門吃早餐、上學。


    日子過得很平靜。


    家裏的藥味縈繞三個月,終於藥罐子洗幹淨晾幹收起來了,師父和大師姐的傷好的差不多,唐小雲陰氣入體的後遺症也好了。


    這時候已經到了暑假,七月的天真熱啊!


    但是師父仿佛感覺不jsg到熱似的,按部就班的練功、生活,日子每天過得平平靜靜,普普通通。


    大師姐看起來也不太熱的樣子,雖然太陽底下待一會兒也出汗,但是不像徐小媛和唐小雲。


    隻有徐小媛和唐小雲在酷暑炎熱中捱的艱難,一天到晚蔫蔫的,不是向往風扇、冰棍、冰鎮西瓜、冰鎮飲料就是在向往風扇、冰棍、冰鎮西瓜、冰鎮飲料的路上。


    六月的時候天氣就已經很熱了。可惡教室裏隻有一個大吊扇啊,轉起來嘎吱嘎吱作響,偏偏沒點屁用,轉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一下課學生們呼啦啦全都往小賣部跑,圍著冰箱要綠豆沙冰、要冰棍、要雪糕、要碎冰冰等等等等可以讓自己感到冰爽舒暢的東西。


    老師上課都備著藿香正氣水,看哪個學生熱的不行了就給他喝一□□個味道,反正唐小雲喝過一次後就再也不想喝了。


    家裏的風扇吹的也是熱風,徐小媛趴在桌子上寫不下去作業了,“嗚嗚”叫道:“好熱啊——”


    大師姐在旁邊看書,抬起頭看了她們一眼,是的,趴在桌子上的不是徐小媛一個,唐小雲也蔫蔫的趴著,酷暑榨幹了她們的精氣似的,兩個人如出一轍的無精打采。


    大師姐說:“心靜自然涼。你們要讓心靜下來,嚐試去控製自己的身體,雖然不能做到完全不熱,但是能好受一些。”


    唐小雲喃喃道:“要怎樣才可以做到完全不熱呢?”


    大師姐說:“要做到完全不熱,那得有師父那樣高深的功力,我目前還做不到呢,你們,慢慢來吧,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一步一個腳印去努力,遲早可以做到的。”


    徐小媛轉動脖子,把汗津津的臉換了一邊趴,之前貼著桌子的這短短時刻,桌麵上已經沾了一片黏膩的汗跡了,她一臉要哭不哭的叫道:“我想喝綠豆沙冰——想吃冰棍——想吃冰淇淋——”


    大師姐不讚同道:“冰涼的東西不可以多吃,傷胃的。”


    “嗚嗚嗚——我熱嘛——”


    這個城市的夏天,實在是酷熱難當啊!


    第10章 師父·末法


    進入暑假沒多久,城市裏刮起了台風。


    夏季酷熱的溫度終於涼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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