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酌泉又拿出三相鏡:“先生說,這羅盤還是你自己放著吧。”


    傾風雖用不了這法寶,可畢竟是珍貴東西,當即塞回自己後腰。


    季酌泉沒別的事,提起飯盒起身離開,門也懶得鎖了,隨手虛掩了下。


    等人走後,又是一陣漫長的靜默,才有小妖開口詢問:“你怎麽認識她啊?”


    作者有話說:


    別敘師兄,馬甲套娃


    第26章 劍出山河


    (“獄卒——獄卒——!有人越獄!”)


    傾風拌著碗裏的白菜跟豆腐, 知道陳冀是故意擠兌她先前說的那句“活個清白”。這一清二白的嘴裏吃著實在寡淡,隻能指著這幫小妖滿嘴的荒唐胡話添個味兒。


    “季酌泉怎麽了?”


    小妖戰戰兢兢道:“她身上那麽重的血煞之氣你感覺不到?”


    傾風隻覺得季酌泉這人有股說不出邪性,刑妖司其餘弟子皆對她退避三分, 倒不是因為討厭冷落,而是懷有某種刻入骨髓的恐懼。


    可因沒什麽見識,實在不懂這裏頭的彎彎繞繞,迷惘道:“她是妖?”


    “什麽妖,她是人!”


    對麵的牛妖從牆角小心挪出來,停在黑暗中, 對季酌泉方才站過的地方都忌憚萬分,不敢靠近。


    “她先輩或許有妖的血脈,不過主要還是人。傳聞她資質上佳,幼時顯慧。十五年前那場大劫,龍脈動蕩,她父親動用什麽禁術,操縱她的身體借了山河劍的一縷劍意,再次封斷龍脈。隨後她平白得了幾十年的功力,可身上也有了屠龍的血煞之氣, 受天道摒棄,隻能跟在白澤身邊借國運遮蔽氣機, 才好歹活到現在。”


    傾風聽著這玄幻波折的劇情,對這幫人嘴裏的話半字都不敢再信:“又是你們胡謅的?”


    “什麽胡謅!所有人都知道啊!”牛妖雖謊話說過不少, 可最不滿別人質疑他難得的真話, “與季酌泉走得近的人, 也容易受到那血煞之氣的影響, 遭天道針對, 變得倒黴。你方才跟她說了那麽多話, 自己小心些吧!”


    傾風扒了個口飯,問:“那她的父親呢?”


    裏頭的小妖飛速接嘴:“這等禁術,自然是死了,焉能有命在?”


    傾風吃著飯菜都泛苦了,換了個姿勢,盤膝坐到一旁的床榻上。


    牛妖說著來了興致:“可惜已經有一道劍鞘了,她失了這名。”


    傾風捧著碗,大驚小怪:“什麽劍鞘?”


    “自然是社稷山河劍的劍鞘啊!”牛妖一雙大眼在遠處時不時閃動,他壯著膽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就是為了能叫傾風看見自己眼神中的蔑視,“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不是刑妖司的人嗎?”


    傾風無辜說:“這怪不得我,怪我師父。”


    牛妖鄙夷:“你師父真沒見識。”


    “確實。”傾風讚同了一句,又問,“山河劍還有劍鞘嗎?長什麽樣?”


    一眾小妖哄笑起來。裏頭那隻狐狸的聲音最為尖細,笑聲也最醒目,傾風光憑耳朵,都能聽出她此刻前俯後仰的畫麵。


    鳥妖說:“劍鞘指的是人!你以為當年龍脈出問題,隻有妖境那邊的龍頭發了瘋?龍尾處也有那些殺戮之氣,不過是沒那麽嚴重罷了。是白澤先生將人境這邊邪戾的妖力都封在了自己體內,人境才得這數百年的安生。所以白澤落得如今這般虛弱,還要常年閉關休眠。”


    他被白澤關押在此,話裏意思本是想說白澤活該,可真說出來時,又少不得幾分唏噓,更多是為同族大妖淪落至此的悲哀。


    又恨人族不爭氣,連累白澤至此。更恨自己連不爭氣的人族都比不上,還被關到白澤眼皮底下。


    心念急轉間,忽然發了脾氣,閉嘴不說了。


    傾風飯都不想吃了,重新捧著碗走出來,靠在牢門邊上,衝著走道深處追問:“然後呢?”


    鳥妖冷哼道:“問他們去!”


    傾風:“……?”


    你們這群妖是真的喜怒無常!


    這群小妖平日總要聽刑妖司的人過來講課,什麽禮義廉恥聽得耳朵生繭,難得遇到個一問三不知的弟子,倒很願意為她解惑。


    牛妖幹脆地將話題接了過去:“不過十五年前那場大劫,先生深受反噬,險些隕命,幾乎控製不住山河劍中正渾厚的劍意。你人族一名弟子便主動表示願意幫先生收斂這股妖力,不想竟真的成功。於是眾人便稱他作山河劍的劍鞘。”


    傾風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牛妖繼續道:“說出那人的名字你定然聽過,隻不過是其中隱情比較曲折而已。他就是謝絕塵!”


    傾風埋頭吃了兩口飯,沒有吭聲。


    牛妖:“……”


    牢裏蚊子挺多的,傾風抬手在半空揮打了下。


    牛妖:“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啊!”他沒見過這麽愚鈍的學生!


    傾風無知但不慚愧,頂著厚顏承認道:“我是淺見寡聞。”


    “那他哥你肯定知道。十五年前,他留下一句‘天道在妖境’,就跟著妖王叛離人族了。”牛妖酸道,“真是,怎麽不帶我一起走?!”


    傾風看了眼手裏的空碗,第一次覺得自己過於不學無術,不好意思地道:“唉,沒聽說過啊。”


    牛妖一口氣上不來,崩潰道:“他哥就是陳冀的結拜兄弟!陳冀你總知道吧?!”


    “知道知道,陳冀嘛!”傾風也舒了口氣,算了下二人之間的關係,“這麽說來,謝絕塵其實算是陳冀的半個弟弟?”


    牛妖無力擺手:“是。”再不敢提多餘的人。


    鳥妖忍不住,又出聲補充:“謝絕塵就是為了懇請白澤留他兄長一命,所以才自願做這劍鞘。並全族從京師搬遷,再不過問刑妖司事宜。”


    傾風問:“你怎麽知道?”


    鳥妖驕傲道:“廢話,我趴人家床底下聽的,不然我能進這刑妖司?”


    傾風一時都接不住他這話,放下碗筷,細想一下謝氏當年的變故,一夜間天地翻轉,怕也是諸多無奈,苦不堪言。感慨了句:“可憐。”


    鳥妖激動:“可憐什麽!他謝家如今是江南首富之家,他家中寫字用的都是金子!銀錢幾輩子也花不完!”


    傾風也是震驚:“什麽!”


    緊跟著妒火中燒,恨其不爭道:“陳冀啊陳冀!怎麽就你混得這般落魄,你自己看看!怎麽回事!”


    眾妖不懂她為何忽然心防大破,隻以為這人族心性躁急,見不得他人富貴,連最基本的物欲都不能克製,難怪關進西北獄來。


    牛妖語重心長地敲打她說:“你還想著錢呢?人家的錢又不是你的錢。你不如想想同季酌泉扯上關係,自己小命會不會遭她連累吧。”


    傾風右手撐著木柱,緩緩抬起頭:“季酌泉?”


    她看著這幫無憂無慮的小妖,沉吟了聲,說:“比起她,其實你們更應該怕我才對。”


    眾妖再次哄笑,嘲她愛說大話:“你又是誰?別是被嚇傻了吧?”


    “能叫爺爺我害怕的,至今還在娘胎裏待著呢!”


    “大家都關在一個牢裏,你不過是同那些獄卒關係好些而已,難道你敢進來打我嗎?”


    “誒,臭丫頭,還沒問你叫什麽?犯了什麽事進來的?”


    傾風等他們笑累了,聲音小去,才好聲答道:“我叫傾風。我就是陳冀的弟子,不然季酌泉怎會親自來給我送飯?你們沒聽她方才提起繼焰劍嗎?”


    “哈哈哈——”


    空氣裏的笑聲還在回蕩,從最開始的清亮,逐漸變得生硬。最後戛然而止。


    本就潮濕的牢獄忽然更顯陰涼,有股寒氣從腳底竄起,順著脊背酥麻爬升。


    傾風抬起手指,在牢門上輕輕一推。


    未關緊的木門摩擦著發出“嘎吱”的聲音,連帶著掛在上麵的鐵鎖也晃動著作響。


    “嗬。”


    傾風低笑了聲,抬步走出大牢。


    齊整的倒抽冷氣聲。


    緊跟著是足以震動山脈的尖叫。


    鳥妖跟牛妖吼得堪稱淒厲,大牢的屋頂要快被聲浪掀塌下來。


    “救命啊!救命!”


    “你別過來!!”


    “你刑妖司好生可惡!豈能如此!!”


    “獄卒——獄卒——!有人越獄!”


    作者有話說:


    這章看得應該開心哈


    第27章 劍出山河


    (她想回界南了。)


    白澤本是想將傾風關個五六天, 等他將外間的瑣事都處理好,再把人放出來。以免傾風與趙氏的人打上照麵,又起什麽衝突。


    可是他師徒二人所過之處皆是雞飛狗跳。西北獄的慘叫聲甚至連主峰的弟子都隱有聽聞。知道的是罰傾風入獄,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刑妖司新出了什麽酷刑。


    再加上與趙寬為的對峙是在英魂殿諸多弟子眼前發生的,消息傳得半真半假,二人又相繼消失,各式荒唐揣測便甚囂塵上。


    於是隻關兩天就下令說要放人出來。


    獄卒獲知此事甚感遺憾。


    自打傾風來了之後,小妖們上課變得尤為積極。由於白天夜裏地不敢睡覺,精神萎靡, 每日見了他也再無抱怨挑剔,多是殷勤討好,抹兩把虛假的眼淚,求他再三確保傾風不會趁著他們休息拿走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


    玩笑話,陳冀弟子哪可能是那樣的人?


    他們以己度人,才這般惶惶不安。


    被獄卒告知可以出去時,傾風也頗有些意猶未盡。


    鳥妖的雜劇話本還沒講完,牛妖的人物故事也沒抖落幹淨,再不濟, 聽這幫小妖講他們如何入獄的故事都下飯得很。


    隻是偶爾有些吵鬧,叫得她耳朵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社稷山河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退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退戈並收藏社稷山河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