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仙子所言,一開始還好,宗門由各位長老主理日常事務,運轉沒什麽問題。”


    蕭立歎了口氣,說:“然而,老祖閉關後我們才發現,早有其他宗門覬覦上了我宗的核心丹方,趁著宗門分身乏術之際,暗地裏幾次三番出手,不僅害我們折損了不少弟子,連長老也隕落了幾位,宗門便隻能一退再退,選擇閉關自守。”


    “如果隻是這樣也能勉強維係,無非就是不與外界接觸,過得艱難一些罷了。”


    “但是自十年前,老祖閉關之地出現異樣之後,便有傳言說老祖突破失敗已經仙逝了,再加上宗門附近時不時就冒出一小撮邪魔來,願意投入門下的新弟子越來越少,最終落到如今的局麵也可以說是在情理之中了。”


    ……


    蕭立也知道自己和師妹實力平平,行走在外真遇到什麽事恐怕也沒有多少招架之力,但不出來也不行。他們的師尊前陣子受了重傷,被那妖獸的毒傷及了根基,如果不想辦法醫治,他們宗門就要少一位頂梁柱了。


    而缺少的那幾味藥材頗為罕見,南境恐怕隻有九珍閣有能力收集來。


    藥宗也不是不想多派點人跟著,可如今宗門人少事多,既要防著其他門派搞小動作,又要戒備零星出現的邪魔,還得隱瞞他們師尊重傷的消息,那麽行動就必須要求隱蔽。


    這樣一來,人多反而不便。


    倒不如就讓門下的兩個弟子小心行跡輕車簡行,這樣不至於使宗門力量空虛,也不易引起外人注意。


    包括在九珍閣門外兩人暫時分開,以及約定如果出事就各自分散到城外再見,也都是出於這般考量。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沒想到僅僅隻是分開了一小會兒,江雲竹就遇到了盛家的敗類。


    蕭立內心一時有些複雜。


    ……


    “蕭道友,此事我也有責任,之後我會如實回稟老祖和家主,必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大概是留意到了他臉上的複雜神色,盛思言突然開口說道。


    他說得斬釘截鐵,但蕭立聽後卻隻是搖了搖頭,說:“這與你沒有關係,何況夫人與仙尊也已經給了他們教訓了。”


    他和盛思言是在九珍閣裏遇到的,事後對方發現盛梁似乎惹了事,也一路追趕過來試圖阻攔。


    他的人品與所作所為,蕭立都看在眼裏,兼之他也聽說過清玄仙尊的妻子出身於盛家,身份地位擺在那,又有恩情在,他自然不會隨意遷怒。


    蕭立說著,目光看向盛千嬋,盛思言也把視線轉了過去,說道:“阿嬋姐姐……”


    剛才一進門,他就已經一股腦地把他和盛梁的情況都交代了。說白了,這次他們一群人出門,盛梁才是做主的那個,他隻是個跟班,還是包攬了苦活累活的那種,盛梁想做什麽,他還真攔不住。


    盛千嬋知道盛思言的境況,也知道他對盛家的不滿,是以聽出了他稱謂中的微妙變化,也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什麽表現,同樣對蕭立和江雲竹師兄妹說道:“思言說的沒錯,這件事,盛家會付出代價的,你們也不用擔心會因此得罪他們,從而連累自己宗門。”


    藥宗潛在的敵人已經不少了,再多一個隱世家族,那在南境也就真的沒有立足之地了。


    蕭立和江雲竹本來就不打算繼續追究,聽到盛千嬋的話後更是鬆了一口氣,師兄妹二人連連道謝。


    “本來就是盛家的人犯錯在先,哪有反過來要你們道謝的道理。”


    盛千嬋搖搖頭,不想多聊盛家,她現在隻對蕭立口中的核心丹方以及給他師尊療傷治病這件事感興趣。


    她沒忘記,她從桑家出來的目的之一就是完善丹方,給那幾個被妖獸傷了根基的小侍女療傷,而眼下,似乎就有一個可供參考和研究的現成例子擺在眼前。


    那不趕緊問點專業相關的問題,還等什麽?


    蕭立被盛千嬋的問題問得一愣,隨即就無奈一笑,說:“不是我不願意告訴夫人,隻是那幾篇丹方是本宗立宗之本,向來隻有老祖和宗主他們知道,我和師妹還沒有學習的資格。”


    江雲竹也跟著小聲地開口:“而且師尊也說了,那幾篇核心丹方也未必能治好他的傷,隻是有這個可能,總得試一試罷了。”


    見盛千嬋沉吟,蕭立又說道:“如果夫人有興趣,我也可以將此次在九珍閣買下的那幾味靈藥告知夫人。”


    以清玄仙尊的身份與實力,他完全不用擔心自己這些東西會被覬覦,畢竟人家要珍稀的天材地寶會沒有?


    而且他也不知道具體的丹方,不清楚那幾味靈藥的用量和用途,可能它們來自於同一張丹方,也或許是好幾張,總之都是未知數,即便告訴了盛千嬋也不算泄露核心秘密。


    當然,要是換一個人,就算這些東西不那麽重要,蕭立也不會選擇坦誠相告。


    他拿出一塊空白的玉簡,將買到的靈藥名字與圖像留影在其中,隨後遞給了盛千嬋,笑著說道:“夫人若是有空,之後可以到我們藥宗坐坐,相信宗主和長老們一定歡迎之至。”


    來到聖靈大陸這麽久,盛千嬋還是第一次遇到專研丹藥之道的宗門,又是藥宗弟子真誠邀請,想了想,接過玉簡就痛快地答應了下來:“好啊。”


    觸類旁通,借鑒一下別人家的做法也能給她自己的研究帶來助益。


    ……


    聊起了丹藥相關的內容,盛千嬋的注意力也逐漸轉移到了蕭立師兄妹二人所在的宗門上。


    藥宗,說名聲,在南境也有一些,但從體量和綜合實力而言,無疑是個小宗門。


    江雲竹生性內向,不愛說話,幾乎全靠蕭立對外溝通交流。


    蕭立也隻能盡量挑一些有趣且不敏感的事情講給盛千嬋他們聽,順便時不時的和盛千嬋印證一些靈植靈藥的藥理,氣氛頗為融洽。


    桑如陽除了一開始說了幾句話,後來一直當著安靜的傾聽者。盡管沒插上嘴,但也完全沒有準備離開的意思。


    隻在蕭立再次提到他們藥宗來源和那位林老祖時,他忍不住抬起了眼,微微斂起笑容,問道:“你們藥宗到底是哪個藥宗?名稱前沒有前綴嗎?”


    聖靈大陸的藥宗一抓一大把,介紹的時候為了方便,弟子們大多會自稱出身藥宗,但實際上全名卻都是某某宗門、某某仙宮等等,沒有誰會真的單獨就用“藥宗”這兩個字命名。


    可桑如陽聽了半天,發現蕭立和江雲竹說的從來就隻有“藥宗”二字,沒有一次提到過前綴,哪怕烏靈薇開口,也隻是以銀霞山藥宗代指,並沒有真的說過全名。


    然而,到底是不是叫“藥宗”,這其中存在著很大的區別。


    問題落到眾人耳裏,大家都有些疑惑。


    江雲竹沒說話,第一時間就搖了搖頭,看向師兄,蕭立有點茫然,但也跟著否認道:“沒有前綴,就叫藥宗。”


    宗門所在的那座山上,山門前立的那座牌樓,篆刻的就隻有“藥宗”兩個字。


    “這有什麽問題嗎?”盛千嬋不懂為什麽突然說起名稱的問題,疑惑的目光看向好友以及桑如陽。


    隻見姿容秀雅的年輕人笑了笑,漂亮的眸子笑得微微眯起,解釋道:“是藥宗那就了不得了,這個名字可不是誰都能叫的。”


    烏靈薇也接著補充道:“天下藥宗雖多,但敢以‘藥宗’命名的卻隻有一家,它也因此被視為丹藥之道興起的開端隻不過,真正的藥宗在六千年前就已經銷聲匿跡了。”


    言下之意,她並不覺得蕭立二人所在的藥宗和上古的藥宗有什麽關聯。


    一個是坐擁南境情報網的浮雲仙宮真傳弟子,一個是從小在天元學宮精心教養長大的學生,比起知識儲備,烏靈薇和桑如陽絕對擔得起見多識廣這四個字。


    反而蕭立和江雲竹有點懵懵懂懂,不太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不是,我也沒理解啊,你們能不能說得通俗易懂些?”盛千嬋提出了抗議。


    異口同聲的,蕭立也說道:“我不知道烏仙子所說的上古藥宗是什麽,不過我們宗門確實就隻有這兩個字,從未更改過。老祖倒是說過我們的宗門曆史源遠流長,可能還有與我們相似的分支門派,但別的卻沒有多說半句。”


    話到這裏,蕭立隱約有些理解為什麽某些宗門覬覦他們的立宗之本了,如果藥宗前身果真來曆不凡的話,那些丹方的價值一定會非常之高。


    而且,那也有可能是證明哪一家才是上古藥宗正統傳承的直接證據?


    想是這麽想,蕭立卻是無奈搖了搖頭。


    單憑藥宗現在的衰敗之相,甭管過去有什麽輝煌了,眼前能撐過去才是實實在在的。


    ……


    盛千嬋在一旁經過烏靈薇和桑如陽的解釋之後,也理解了“藥宗”這兩個字的含金量,看向蕭立和江雲竹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熱切。


    雖然桑如陽和烏靈薇都說沒有證據不能肯定,隻是一種推測而已,但盛千嬋還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興趣原本就應下蕭立的邀請準備去他們宗門看看了,現在她希望下一秒就能抵達!


    桑如陽含著淺淺的笑意,接著慫恿:“如果真是上古藥宗留下的傳承,那他們的那幾篇核心丹方必然也是真正的瑰寶,肯定會對大嫂你有幫助的……”


    回家?他才不想。


    這麽說,好像有點道理。


    盛千嬋點了點頭,想去蕭立和江雲竹宗門的念頭已經攀升到了頂峰。


    大概是因為藥宗的二人和盛思言都在船上的緣故,桑清衍的雲舟此時還在竹海上空飄著,隨時準備降落下來。


    盛千嬋往窗外看了看距離地麵的高度,覺得也沒必要把人放下去了,反正他們是要回桑家,銀霞山就在回家的行經路線附近,順道把蕭立師兄妹帶回去,她還能跟著去藥宗做回客,那不是正好一舉兩得?


    想法剛從腦海裏浮現,她一轉眼,遠遠地就看見桑清衍站在甲板的欄杆邊,手指搭著欄杆向外看,但頭卻微微側著,正在聽屬下的低聲匯報。


    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桑清衍的目光倏地轉了過來。


    淩鴉處變不驚地繼續低聲說道:“蕭立和江雲竹這對師兄妹的確是銀霞山的藥宗弟子,身份上沒有任何問題,包括來到大燕都城後的所作所為也都驗證過了,並無可疑之處。”


    “至於他們所在的藥宗,似乎有些隱秘,不過時間太短,尚未來得及查證……”


    忠心耿耿的屬下還在敬業地說著,桑清衍卻沒有聽進去幾句。


    他看著盛千嬋與他對視一眼後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眼睛都亮了起來,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絲警惕。


    “做得不錯。”他微微頷首,“另外繼續和桑家那邊聯絡,接著尋找那三個護道人的下落,有消息後立刻告知我。”


    “是,屬下明白。”


    桑清衍沒管屬下嚴肅而又認真的表情,還在盯著盛千嬋。


    她想要幹什麽?


    怎麽把赤天放下了?


    嗯?不見了?


    看著盛千嬋的臉從窗口消失,桑清衍心裏的警惕沒有消失,反而生出了一種麻煩又要找上門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消失的那道身影就出現在了甲板的盡頭。


    人還沒走近,清脆的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桑清衍,桑清衍,我有話和你說!”


    這稱呼她叫得真是隨心所欲。


    桑清衍瞥了盛千嬋一眼,示意屬下離開,他倒想看看,這女人又準備做什麽。很快,他就聽到了答案。


    “桑清衍,我們能不能在回家的時候,‘順便’把蕭立他們送回去?”她把其中兩個字咬了重音,“然後,我們再‘順便’去藥宗做一回客,你覺得怎麽樣?”


    第49章 嘴上說著不行,身體卻很誠實。


    桑清衍覺得不怎麽樣。


    這女人似乎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處境並不妙, 在疑似被人針對的情況下還想著跑來跑去,甚至準備跑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去,真以為自己命硬到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盛千嬋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但看他表情就知道那不像是讚同的意思, 頓時也有點急。


    “你倒是說句話啊?”


    “不行。”


    桑清衍確實開口了,但說的話著實不怎麽好聽。


    “為什麽不行?”盛千嬋並不服氣,她決定據理力爭,“又不會耽誤多久,隻是在我們回家路上順便拐一點點路反正你也沒有什麽著急的事情, 阿陽一直待在天元學宮這麽多年能回來幾次?你就當是讓他散散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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