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時候的她哪裏稀罕春聯啊?


    隻當他是買回來給家裏貼的,看都沒看就扔一邊了。


    不過,就算那時候知道是他寫的,她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因為那時候的她根本不在乎啊,她隻在乎那些手表、擦臉油、高檔衣服……


    現在回想起來,心裏真是很難受。


    隱約記得有一年,他寄來的對聯裏,橫批寫的是歲月如春,還有一年寫的是年月長久。


    之所以能記得這兩條,是因為他總把對聯放在包裹最上麵,她要拿下麵的東西,得先把對聯移開,而她通常都是隨手一扔,對聯必然就散開了,橫批字少,她一眼就看見了全部,問他寫的這兩天她當時看了就覺得怪怪的,誰家對聯橫批這麽寫啊?不都是寫的吉利話嗎?


    現在回想起來,倒真像是專門為她寫的……


    隻是,今年春節,他卻沒有再寄對聯回來。


    這是為何?


    短短不過幾秒的時間,她眼中已經瞬息萬變。


    再抬起頭看顧鈞成時,眼裏晶亮,有液體的光芒在閃動。


    “嬸嬸?你怎麽了?我說錯話了嗎?”誌遠小心地問。


    林清屏莞爾,“沒有,我隻是想起一些事而已,對了,你幼兒園現在就有這麽多功課嗎?天天寫作業的?”


    誌遠微一遲疑,“嗯。”


    而後,繼續埋頭寫作業去了。


    林清屏手裏拈了一塊西瓜,前生今世的畫麵在腦海裏一遍遍翻騰,許久過去,手裏那塊西瓜,仍然還保持原狀在手裏,不僅一口沒吃,連拿西瓜的姿勢都沒變過。


    還是顧鈞成從她手裏把西瓜拿走了,她才從發呆的狀態清醒過來。


    看著顧鈞成手裏那塊西瓜,林清屏有些窘迫,失態得太明顯,如果顧鈞成問她在發什麽呆,她甚至無法啟齒。


    難道說她是重生回來的,上輩子她對他隻有怨懟嗎?


    “我……我想起一些事,我先去洗澡了。”她匆匆離座上樓。


    顧鈞成坐在她坐過的座位上,輪到他沉思了。


    誌遠看了又看,實在忍不住了,小聲說,“叔,這個椅子,是有什麽膠水嗎?”


    顧鈞成眼神一晃,看著他。


    誌遠吐了吐舌頭,“那不然,你和嬸嬸,誰坐在這裏誰就被黏得一動不動?”


    顧鈞成抬起手,假裝要敲他,卻隻在頭頂虛虛地敲了一下,想了想,問他,“你也看出你嬸嬸今天不對勁了?”


    “對啊!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誌遠道。


    顧鈞成沉默了。


    “叔,你惹她生氣了?”誌遠神秘兮兮地問。


    “小鬼頭,你懂什麽!”顧鈞成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怎麽沒可能是你惹她生氣?”


    “不可能!”誌遠搖頭,“我這麽乖!而且,她是你們從武家回來後生氣的,不是你惹她生氣,就是武家有什麽事惹她生氣唄!”


    顧鈞成的臉色愈加黑沉起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誌遠在他身後說了一句,“叔,你也要洗澡去嗎?”


    顧鈞成:……


    誌遠一臉懵懂,“嬸子在樓上洗,你在樓下洗唄?”


    他是真的好心提醒顧叔,為什麽顧叔看起來這麽不高興的樣子?


    顧鈞成臉黑沉沉的,明顯不高興的燕子,誌遠看出來,趙大姐也看出來了。


    兩人都去樓上後,趙大姐還悄悄問誌遠,“吵架了?”


    誰都不希望家裏人吵架,一吵架的話,不管是家裏的誰,都緊張兮兮的。


    誌遠無可奈何,“可能吧。”


    就這麽件誰都看出來的事,林清屏恁是沒看出來。


    可能是因為顧鈞成的臉總是這樣板正的,也有可能,林清屏今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反正,林清屏沒覺得顧鈞成有什麽異常。


    反而她自己,心潮湧動得厲害。


    她早早關了燈,躺在被子裏,靜靜的。


    顧鈞成進來的時候,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輕手輕腳上床,在她身邊躺下。


    然而,還沒躺踏實,溫潤的柔軟就滾進了他懷裏。


    他僵了一下,懷裏的人卻纏得更緊了。


    “不是睡了嗎?”他擁著她,把她往懷裏更深處帶了帶。


    林清屏沒吭聲,隻是在他懷裏蹭了蹭臉。


    “顧鈞成。”她忽然問他,“如果一個人,給你寫歲月如春,年月長久,這樣的句子,是什麽意思?”


    顧鈞成愣了一下,“是……誰寫過嗎?給你的?”


    “沒有啊,我就這麽一問,我不是說如果嗎?”


    顧鈞成沉默了一會兒,“那當然是,希望與這個人長長久久,日子溫暖如春。”


    林清屏陷入沉默。


    顧鈞成見她不語,他也不再說話,隻是在黑暗中靜靜地抱著她。


    良久,他覺得背心的胸口好像有點潮濕。


    他一凝神,果然,他沒感覺錯,她的身體微微抖動。


    她在哭泣……


    “林清屏?”他想把她扯出來看看她的臉。


    但是,她卻抱得那樣緊,他越用力扯,她越用力纏。


    他怕傷到她,最終放棄了,任她在他胸口哭。


    良久,懷裏的人泣聲說,“顧鈞成,我們一起年月長久,把日子過得四季如春,好不好?”


    這突然而來的情緒……


    顧鈞成有點措手不及,然而,他還沒來及回應,下巴處就感覺到濕潤。


    某個埋頭在他懷裏哭泣的女人,這會兒卻抬起了她的臉,親他的下巴,親他的唇角,親他的臉頰。


    親得毫無章法,卻將這夜攪得更混亂了。


    “林清屏……”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停,隻繼續親。


    他騰出手來,捧住了她的臉,黑暗中,她的眼眸依然清亮如星。


    “林清屏,你看清楚,我是顧鈞成。”


    這一次,她湊上去了,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隨即,便是火一樣的熱情,回應了她。


    這個夜晚,注定是燃燒的。


    何止溫暖如春……


    第二天早上,誌遠看著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吵架的兩個人,在餐桌上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眼神濃得化不開,好像麥芽糖似的黏黏糊糊,都有些不理解了。


    大人的世界,真複雜啊!


    顧鈞成每次回家都隻能在家中住一晚,周日晚上就要回校。


    這個周末,就在短暫的相聚中結束了,周一早上,還是林清屏送誌遠去幼兒園。


    誌遠跟林清屏揮手道別之後,剛在椅子上坐下來,就有人把他的椅子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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