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腳步一頓,愣在那裏,喉結滾了滾,卻半晌沒發出聲音。


    梨霜偷偷笑了笑,蹦蹦跳跳走到他麵前,身子往前傾了傾,笑得好似初綻的花蕊,甜美可人:“時雍哥哥,怎麽,不認識我了?”


    時雍身形一僵,頰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掩嘴咳了咳,腳下兩步:“咳,當、當然認識。”


    “那你作甚麽這麽看著我,就好像沒見過我似的?”


    時雍呼吸一滯,臉越發的紅了,端著盤子的手也不知該往哪裏放了:“就、就是感覺你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低下眼皮,聲音也越來越低,嘴角卻不自禁地上揚。


    梨霜臉上一紅,唇瓣揚了揚,而後踮腳磕了他一個暴利:“油嘴滑舌,跟凡間的姑娘學的吧?”


    時雍瞳孔驟緊,猛地抓住她的手:“沒有,絕對沒有!”


    男子深邃的眼眸滿是緊張,在女子瞳孔裏越映越深,她呼吸驟緊,心口處似小鹿撞了一下。


    “阿梨…”時雍喉結一滾,眼裏湧起莫名的意味,滾燙而濃烈。


    第4章 他不在乎


    (她的生與死)


    梨霜是被胸口的劇痛給痛醒的,她喉中一甜,哇地吐了口血。


    “霜兒!”


    耳畔傳來擔憂的聲音,她轉眸望去,見昊京滿眼關切地望著她,和風吹亂了他的發絲,與搖曳的純白花樹交相輝映,似霧似幻。


    “沒,沒事。”她咳了咳,蒼白的小臉皺成一團。


    昊京歎了歎,語聲中夾著憐惜:“你素來怕疼,怎麽會沒事?”他將手掌放在女子背心,將靈力輸進去。


    隨著暖流的匯入,疼痛有所緩解,梨霜心中一暖,虛弱地笑了笑:“多謝。”說話間卻瞥見自己身上披著的是一件白色外袍,她定睛細看,心頭突地跳了一下。


    是銀川帝君的!


    霎時間,她眉眼都亮了起來,胸臆間充斥著浪濤般的喜悅。


    方才在陣裏,她為了救銀川弄的衣衫破碎,所以…這一定是他親自為她披上的!


    她輕柔地摩挲著雪白的衣衫,一股巨大的甜蜜在胸口漫開,似暖軟的春水將心房脹的滿滿當當,窩得心都要化開了。


    “帝君呢?”她低著頭,嘴角含著羞怯。


    昊京正要回答,不遠處傳來一聲異響,二人轉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龍姿鳳章的雪白身影,發出聲響的,則是那兩個被扔在地上的人。


    “不,不要!”殷玥兒滿臉懇求,死死擋在情郎麵前。


    “生哥如今全靠這些魂魄吊命,神尊一旦吸走,生哥就徹底沒救了!”


    “玥兒,你快走!”張生抓住她的胳膊,眼裏滿是焦急與痛惜。


    “我不走,死也不走!”殷玥兒搖頭,猩紅的眼眸悲痛卻堅定。


    望著這一幕,梨霜抿了抿唇,心裏卻五味陳雜,殷玥兒確實罪大惡極,但她對張生的心卻日月可鑒,而張生對她亦是如此。對比自己,殷玥兒倒是幸運的多。


    她深吸了口氣,望向銀川帝君。夕陽西斜,一縷橘色光影透過茂密的樹林映在他麵上,卻似照在寒冰上。


    “狡辯,他的命是命,那些魂魄就不是命嗎?”他橫劍一指,眸中射出精銳的寒芒。


    殷玥兒麵上驟僵,硬著脖子道:“所以你要殺了我生哥,救那些已經死了的人嗎?”


    “不錯!”


    若殺一人能救天下人,他會毫不猶豫,這就是他的道!


    銀川手中利劍一翻,揮出白色光刃,將殷玥兒撞得飛了出去,緊接著,他憑空變出一隻雪白淨瓶,從那情郎張生體內吸出十條精魄。刹那間,張生如抽幹了力氣的木偶,驟然癱到在地上,臨死前,尤滿含熱淚地喚著殷玥兒的名字。


    瞥見這一幕,早就口吐鮮血的殷玥兒頓時恨得發狂,渾身戾氣暴漲,拚盡全力殺過來,卻被銀川揮劍灌入胸口。


    她噴了一大口血,頹然倒在地上,胸前已被鮮血染透。


    “生、生哥...”


    她奮力地往這邊爬,淚水如雨般落下,堪堪爬了一步,便氣絕身亡。


    梨霜眸光一顫,掃了眼死去的張生,又看了眼銀川。殷玥兒作惡多端自然該死,張生本就是將死之人,銀川救了那些無辜的魂魄,也沒有不對。


    可是想著他們臨死前對彼此的深情與眷戀,再聯想銀川對自己的態度,她胸口就像壓了塊石頭,有點發堵。


    事畢,銀川走到近前,瞥了眼她的神色,負起手,目露不屑:“怎麽,同情心泛濫?”


    “我沒有,隻是...”


    梨霜喉嚨一堵,剛想解釋,胸口卻傳來刺痛,又吐了老大兩口血,殷紅的血飛迸而出,濺在銀川雪白的裏衫上,如雪地裏盛開的紅蓮,絢爛奪目。


    男子眉頭一蹙,捏了個去汙訣,腥紅的血漬瞬間消散,幹淨的不然一絲塵跡。


    這個舉動似針般戳的梨霜心口一揪,她抿了抿唇,雙手隨之收緊。


    倒不是她覺得弄髒了銀川的衣袍理所應當,隻他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味,讓她心底發冷。


    望著她蒼白的臉頰,昊京眸中一揪,忙運氣輸入女子體內,可梨霜臉色卻越發煞白,身上更冷得打顫。


    他探了探她的額頭,竟冷得似鐵。


    “不好!得立即去藥王殿。”他臉色大變,抱起女子往九霄之上急飛而去,


    銀川蹙了蹙眉,也騰雲而上。


    到藥王殿後,昊京立即請藥王為梨霜診治。把完脈,青衣老者一驚,凝重道:“她莫不是跳了誅仙台吧?怎麽被罡風傷得這麽重,五髒都碎了大半了。”


    “什麽!”昊京唰地站起來,臉色陡白。


    藥王慨然一歎:“若非有人以靈氣護住她心脈,她此刻已被打回原形,靈力盡失了。”


    梨霜凝了凝,朝昊京露出感激的笑容:“司命大人,謝謝你。”


    “...”昊京麵色微滯,朝銀川瞥了一眼,抿著唇沒有言語。


    銀川立在旁邊,一直沉默著,此刻才漠然開口:“有救嗎?”


    “有是有,就是...”藥王麵露難色,瞥了眼麵無血色的女子,歎道:“首先需得以九轉金丹續命,此丹練製不易,千年才得三顆,一顆已進獻給西王母,另兩顆老夫是準備進獻給天帝和天後的。”


    銀川眸光一沉,還未開口,昊京急忙道:“藥王,小仙前不久尋得一柄浮光扇,是女媧大神曾用過的神器,原準備進獻給天後娘娘,不如我將這浮光扇贈與你,就請你用九轉金丹替梨霜續命吧。”


    “浮光扇!那敢情好啊!”藥王眸光一爍,猛拍大腿。女媧用過的神器,那比九轉金丹更珍貴不知多少倍。


    “隻浮光扇如此珍貴,你當真舍得?”他半信半疑看著他。


    昊京瞥了眼梨霜,露出溫然的笑意:“再珍貴也不過一件死物。”說說從墟鼎裏探出一柄碧綠的扇子。


    藥王滿臉喜色,忙伸手接過,這才拿出九轉金丹遞給梨霜。女子看了眼紅色的丹藥,又看了看昊京,眼眶驟然泛酸。


    “司命大人,我隻是一個仙侍,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昊京搖搖頭,溫潤的眼眸似春水蕩漾:“你忘了,你上九重天那日,我便說過你我是朋友了,朋友的性命還比不過一件死物嗎?”


    “司命大人...”溫暖的話似潮水漫進梨霜心頭,浸濕了她的眼眶。


    瞥著兩人,銀川眸中驟然冷了幾分,朝藥王冷然道:“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更難了,需得去南海歸墟取得一枚玉蟬果,那玉蟬果是上古神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有上古凶獸九翼蝠龍看守,就連...”


    藥王瞥了眼銀川,神情越發凝重:“先戰神紫萸神女也被它重傷,這才導致她在那場大戰中不幸薨逝。”


    提到自己師傅,銀川眼皮微垂,麵上並無過多起伏,袖中的手卻緊了緊。


    梨霜兩人則心頭一沉,紫萸神女是銀川的師傅,其實力便是銀川也未必能匹敵,若她都重傷而歸,其他人必定凶多吉少。


    梨霜下意識看向銀川,見他沉默不語,眸光不由暗淡了幾分。她並非想讓他為她冒險,但他這樣的反應,她心裏忍不住生出一陣失落與寒涼。


    她的神情昊京盡收眼底,他攥了攥拳頭,麵上卻綻出溫潤的笑意,漆黑雙瞳滿是堅定:“別擔心,難是難了點,但天界這麽多神兵利器,我總能想到法子的。”


    “司命大人,謝謝你。”梨霜眼眶一紅,心頭湧起陣陣暖流,還夾著絲酸楚。她滿心滿眼裝著的人,並沒有那麽在乎她,而這個她隻視為朋友的人卻如此珍重她。


    昊京則揚起唇畔,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瞥了眼昊京放在女子肩上的手,銀川眼底掠過冷色,冷著臉往外走。


    藥王忙起拱手:“帝君慢走,老夫一定全力醫治梨霜姑娘。”


    銀川頷了頷首,頭都不回一下,便闊步而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梨霜的心揪了揪,攥著衣角低下頭。從藥王提到玉蟬果之後,他再未提過她一次,他果然是一點都不在乎她。


    見她如此,昊京眉頭微蹙。


    之後,梨霜都留在藥王殿醫治,因傷的太重,一直躺在床上。昊京不放心,特意安排他府上的仙侍白露來照顧她,但他自己卻一直沒有出現。


    第三日晌午,梨霜喝完藥,朝白露感激地笑了笑,道:“白露姐姐,怎麽這兩日沒見到司命大人?”


    白露手中一緊,鵝蛋似的小臉露出緊張的神情。


    梨霜心頭猛地一突,抓住她的手臂:“難道司命大人出事了?”


    白露連忙搖頭,神情越發局促:“沒、沒有。”


    梨霜更是七上八下,急得要下床,白露立即攔住她:“快別動,我告訴你就是了。”


    她在半空揮出一道白色光鏡,畫麵中,昊京正跪在一座華麗的宮殿前,麵容疲憊,顯然不是跪了一時半會兒。


    梨霜瞳孔驟緊:“難道這幾日,司命大人他...”


    “嗯,大人說九翼蝠龍凶狠無比,需求北辰仙尊借他一件寶物,可仙尊不允,他便一直跪在那裏,已有三日了...”白露仰著頭,琥珀色的水眸緊緊鎖著那個人影,語聲輕柔滿是憐惜。


    “三日...”梨霜身子一晃,心頭似鐵拳擊中。


    明明他們隻是朋友,她真的值得他這樣嗎?


    她眼眶一酸,強撐著往起爬,卻被白露用仙術定住。


    “大人說了,不管發生什麽,他都必須替你取回玉蟬果,所以...抱歉。”白露麵上露出歉疚之色,端著托盤去了。


    梨霜被定了半日,直至夜幕深沉,星月透過窗欞灑落滿地皎潔時,房門被人輕輕推開。


    “嘎吱。”


    梨霜轉眸望去,見昊京逆光而來,一襲薄暮灰長衫與銀白月輝相融,含了幾分清冷,但那雙清澈的眼眸即便在暗影下也泛著溫柔的光澤。


    “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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