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箱子沒了。”


    “什麽樣的箱子?”哥哥問。


    “這樣大的、扁平的紙箱子。”


    “箱子是不是放在這上麵的?”


    我用手指著靠牆堆著書籍的桌子。


    “不,我記得確實是放在書架上了。你為什麽說是放在桌上了呢?”


    “為什麽?這桌上不是有放過什麽東西的痕跡嗎?剛好是一個箱子大小的四方形。”


    桌麵上,三分之一的麵積被一堆報告文學手稿之類的東西占據著,剩下的三分之二,什麽也沒放。在那塊巧克力色的板麵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上麵留下一個小型手提箱大小的長方形。可以肯定,在那個地方,直到剛才,還放著一個類似四方形箱子的東西。英一用他那謹慎的目光盯著我,然後搖了搖頭。


    “放在那兒的不是紙箱子。那是一個星期以前,人家寄放在我這兒的東西。我剛剛把它送回去。你可真有眼力。那邊的書,你喜歡嗎?”


    他用手指著小型迭式書架。其實,我早就注意到那裏全是很有趣的偵探小說。有的我已經看過了,但沒看過的占多數。我笑了笑。


    “很喜歡。英一也喜歡嗎?”


    “不,那是敬二的書。”


    “敬二的?”


    “我弟弟的。這房間是我和弟弟兩人同住的。弟弟寄宿後,就成了我——個人的天下。如果喜歡的話,你就看吧。那傢夥看來放暑假也不會回來的。”


    我仔細地瀏覽著書架上的書名。《abc殺人事件》、《紅房子的秘密》、《血的收穫》等等,最暢銷的書差不多全有。在《x的悲劇》和《加娜麗婭人命案》之間,剛好空出了大約兩本書的空閑。大概是誰借去了吧。在《加娜麗婭》那本書的上方,明顯地留有斜擦過的灰塵的痕跡。當我正考慮借哪一本的時候。


    “啊,在這兒哪,那個箱子!”


    哥哥說著,從一大堆報紙下麵拉出一個紙箱子來。


    “就是它!就是它!又是家代搞的。她打掃衛生時,總是搬動房裏的東西。”


    英一不高興地緊閉著嘴唇,取掉了箱蓋。他似乎很反感人家動他的東西。


    “是哪個?噢,是這根草嗎?”


    哥哥一下湊過去。


    “這是山附子。它的花沒有毒。根部含有烏頭鹼。這個標本損傷得太厲害,很難辨認。如果需要的話,我給你做一個。謔,各種各樣的東西還不少呢!”


    哥哥把標本一個一個地取出來,就象集郵愛好者在欣賞收藏著許多郵票的集郵簿似地,看得津津有味。與那些枯草相比,我還是喜歡偵探小說。我一邊物色著有趣的書,一邊對英一說:“你們家有人看這些書嗎?能不能把這本和這本借給我看?”


    “可以的。你不用急,慢慢看好了。媽媽和百合說,看了這種書,晚上連廁所也不敢去;爸爸說偵探小說盡是些編造出來的東西,所以他們都不看。我也同意爸爸的觀點。因為這些書都是把最初一些不合理的情節牽強附會地扯到一起、捏造出來的。這類讀物……”


    編造出來的也好,捏造出來的也好,反正我喜歡看。最後,我借了三本。


    從英一房裏出來,在走廊上碰見了桑田老夫人。


    “百合怎麽樣了?”哥哥問。


    “啊,謝謝你。”老奶奶不知為什麽有些慌張,用呂紗和服的一隻袖子護在胸前,“沒有什麽大毛病,也許是中暑了。”


    “您家裏有醫生,誰生病都不要緊。放心……”


    我這麽一說,老夫人顯得很為難。


    “那孩子太任性,不願意讓人看。真急人。想點什麽辦法就好了。啊,對不起了。”


    她慌慌忙忙穿上木屐,打開側門消失在外麵的黑暗裏。就是在拉隔扇的時候,她的一隻手也仍然放在胸前,好象袖子裏藏著什麽似的。


    我也沒再多想,和哥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七月五日 星期天


    又是一個炎熱的天氣。對於我來說,高1.45米、重六十公斤的矮胖子簡直是一大負擔。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在烈日下艱難地走著。


    現在住在戰時疏散地信州的我的父母——在那兒任高中數學教師,脾氣古板的父親和會做一手好萊、性格開朗的母親——從平等對待孩子這一點來說,是再理想不過的父母了。可是隻有一點,簡直是太不平等了。這就是給了哥哥雄太郎一個幾乎要頂到門簷的高個頭,而給我這個當妹妹的一個活象圓橡實一樣的矮胖身材。就因為這一點,至今我還時常埋怨母親。可是,單從運動細胞這點來看,我一點兒也不亞於哥哥,甚至比哥哥更完美地繼承了父母的這一特長。正是這一點,不時彌補著我身長不足的弱點。


    看得見箱崎醫院的大門了。我舒了口氣,抹了一把汗。因為把暑假中的工作讓給了別人,所以從今天起,我就自由了。哥哥今天有事,晚上才能回來。他從明天起,按理說就沒什麽事情了。那樣的活,我們倆可以一起到信州去一趟。春假的時候,因為脫不開身,沒能回去,所以爸爸媽媽盼望我們早點回家。


    一進大門,靠近醫院的門口,有一個陌生的老頭兒在拔草。可能是從附近農戶雇來的吧。這一家麵積相當大,加上職業關係,所以必須把門麵搞得清清爽爽。這麽一來,一到夏天,拔草就成了一件大事。雖然搬到這兒來隻有一天的時間,但我看得出箱崎醫院生意很興隆。正象介紹人牧村說的,兼彥院長一向很慎重,診斷準確無誤,手術技藝高超,再加上對患者護理精心,所以,有很多人聽到傳聞便專程從老遠的地方到這兒來看病。可是,當我進去的時候,候診室裏沒有來看病的人,隻是一個涼棚的大陰影。不知是誰把窗簾都換成了新的天藍色簾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貓知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仁木悅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仁木悅子並收藏貓知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