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三月魏元諶就要與珠珠成親了,顧家下人私底下叫姑爺,那就是顧家上下都認定了魏元諶。


    崔禎不由地想起了周氏,周擇敬和周擇瑞都下了大牢,周家的案子能查清,光靠一個周擇笙必然做不到,背後有魏元諶的幫襯。


    希望魏元諶放下了周氏,以後好好對待珠珠,如果魏元諶存了別的心思,就算魏家現在今非昔比,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進了堂屋中,崔禎向林祁承和顧崇義行禮。


    「起來吧,」林祁承道,「難為你了,風塵僕僕的就來拜見。」


    說著林祁承仔細打量了崔禎:「受傷了吧?我瞧著你瘦了不少,如今北疆打了勝仗,回來就要仔細調養調養。」崔禎看起來與之前真是不同了,生像是換了個人,之前意氣風發,眼眸清澈有光,渾身下上透著一股的自信,現在過於瘦削不說,眉宇之間含著一股暮色。


    林祁承心中嘆了口氣,崔禎這孩子有報國之心,平日做事也算公正,是被他母親和弟弟、妻室拖累了。


    「我去看過你母親了,」林祁承道,「如果她的病症不能有起色,恐怕她也時日無多。」


    到了京城之後林祁承去了定寧侯府看林太夫人,林太夫人聽到了崔渭的死訊,整個人都垮下來,在屋子裏胡言亂語,編造崔禎的過失,要讓朝廷奪了崔禎的爵位,她是恨死了她的長子。


    十天前林太夫人更是生了大病,整個人腫的不成樣子,已經臥床不起了。


    崔禎的手微微收攏,母親的事崔氏族中有寫家書給他,他知道回到家裏會麵臨什麽樣的情形。


    崔禎想要說話,喘息之間胸口一陣疼痛,不禁想要咳嗽,他攥起手堪堪忍住了,他不喜歡人前示弱,在長輩麵前更是如此,免得讓林老太爺擔憂。


    林祁承接著道:「我的意思是,你母親是個愚人,心中隻有利益算計,走到今日這一步是她的過失,你不用自責。


    你殺了林寺真和崔渭,守住了大同和北疆,於公沒有辱沒你邊疆守將之職,於私將崔氏一族保下來,為林氏族人爭得了一條生路,你做得很對。」


    聽到這話,崔禎目光微深:「我沒有發現崔渭和林寺真與梁王勾結,也有失察之罪。」


    「這個結果已是很好,就連朝廷對你也是獎賞而非責問,你也該放過自己,」林祁承道,「有什麽事需要林氏族中出麵,你隻管與我說,如果你母親這次能挺過來,我就將她帶去陝西。」林太夫人亡故,崔氏也不肯讓她葬入祖墳,他也會將林太夫人帶回陝西安葬,這些都是後話,但崔禎能夠明白。


    崔禎站起身向林祁承躬身:「多謝外祖父。」


    「我也沒幫上忙,」林祁承道,「你去梳洗一下,我們祖孫三代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總要喝兩杯,也算為你接風。」


    崔禎應了一聲,跟著管事一起去了內院,剛進了客房,就看到房中有太醫等在哪裏。


    崔禎心中一暖,姨母料到他會過來,所以才會準備的這樣周到,他也放縱自己一回,暫時將府中那些麻煩拋諸腦後。


    小廝上前服侍,崔禎伸開手,讓人將官服和衣袍脫下來。


    太醫看著崔禎身上的傷口,鮮血透過層層布巾,不禁臉色變得鄭重起來,沒想到定寧侯受了這麽多傷。


    太醫道:「侯爺要好好休養,免得留下遺禍。」就算再好的身體,也再經不起折騰了。


    崔禎「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


    ……


    院子裏。


    鄒襄還在紮馬步,汗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下來,他的身子沒有挪動半分,尤其是今日,他比昨天還多練了兩刻。


    「鄒襄,」顧明珠招手道,「來歇歇吧!」


    鄒襄沒有動。


    顧明珠看向魏元諶,魏三爺似是沒有瞧見顧明珠的目光,不過下一刻卻開口道:「鄒襄可以了,欲速則不達。」


    鄒襄這才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顧明珠走上去遞巾子:「鄒襄,你父親回來了,就在客房裏,聽說受了很多傷,你要不要去看看?」


    外祖父來到京城之後,經常將鄒襄叫過去說話,沒有直接說起崔禎,卻將這半年林氏族中經歷的事解釋給鄒襄聽,讓鄒襄知道崔禎雖然做錯過事,但在大事上沒有糊塗,當得起定寧侯府掌舵之人。


    鄒襄臉一沉:「我不去。」就算崔禎打了勝仗,救下不少人,但他母親還是死了,這一點永遠無法原諒。


    鄒襄喝了水,就跟著管事媽媽去換衣服。


    院子裏一轉眼就剩下魏元諶和顧明珠兩個人。


    顧明珠道:「大人也該去前院堂屋了,我去廚房看看飯菜籌備的如何了。」


    顧明珠剛要轉身,就感覺到手一暖,修長的手指將她牢牢地握住。


    魏元諶的長袖落下來,遮蓋住兩個人的手,他神情自然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納吉之後,他去了高麗李氏,兩日前才回到京裏,如今好不容易見一麵,哪能讓她這麽快就走?


    顧明珠的手輕輕搖晃:「大人,我聽人說,成親之前我們不宜多見。」


    她還嫌多?魏大人心中微有些不快,仿佛就上次在小院子裏,她還算主動些,之後就十分守規矩。


    魏元諶瑞鳳眼微微眯起,眉毛緊皺。


    顧明珠道:「大人怎麽了?」


    魏元諶道:「可能這次帶著高麗征戰兀良哈時,牽扯到了舊傷。」


    顧明珠有些著急:「我給大人看看傷口。」


    「不用,」魏元諶道,「沒有外傷,扶著我坐下歇歇就好了。」


    兩個人坐在廊下。


    夏天的風吹在兩個人身上,顧明珠道:「大人現在怎麽樣?」


    「好多了。」


    顧明珠望著魏元諶的側臉,想起自己想吃蜜餞子就鬧著肚子疼的事來。


    大人的舊傷與她的肚子疼有些相似,不過她又覺得大人不太像是那樣的人。


    看在大人有傷的份兒上,答應父親、母親的事下次一定做好。


    「順天府有個案子,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顧明珠眼睛一亮:「什麽案子?也許表哥和聶忱說了。」


    魏元諶昧著良心道:「案宗被壓著他們還不知曉。」


    她許久沒有看案宗了,顧明珠道:「我想一想。」


    魏大人麵容舒展,眸子中有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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