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崇義想著魏元諶說的話,如果早有人盯著荷花胡同,那譚子庚又是怎麽回事?他與荷花胡同一樣都是被冤枉的嗎?


    顧崇義將手中的紙張放好,魏元諶這樣幫忙,是還沒忘了夫人的「救命之恩」?這叔侄兩個不知有什麽打算,最近顧家與魏家來往太過密切了些,現在查顧家的案子都要與魏元諶一起。


    顧崇義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妥,這樣思量著他看向旁邊的魏從智,隻見魏從智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仔細聽起來,從魏從智鼻子裏發出一陣陣鼾聲。


    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魏二老爺都不會覺得這人有什麽心機。


    顧崇義皺眉,這人將裝模作樣發揮到了極致,可能連魏從智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傻。


    他不在朝中任要職,不光是怕身為勛貴鋒芒畢露會引火燒身,而是不想捲入朝局爭鬥之中。皇上剛剛登基時,想要革除弊政,除舊布新,啟用不少寒門子弟,壓製宗室、外戚,朝堂上下士氣為之一振,不少老臣都覺得皇上有如此決心,大周可能會迎來新的盛世。


    可沒想到,漸漸就變了味兒,變成了世族和新貴的爭鬥,皇上格外喜歡啟用新貴,仿佛隻有新貴才能讓皇上安心。


    這些也就罷了,皇上最不該做的就是打壓魏家,專寵貴妃。


    如果魏家這個外戚真的驕橫跋扈也就罷了,魏尚書一心為大周社稷,最終卻因為二皇子謀反案而死。


    二皇子謀反本就有諸多疑點,以二皇子和長公主手中的兵馬不足以逼宮,至於有人說,二皇子的本意是請皇上廢東宮立他為儲君,那更是無稽之談,都到了領兵謀逆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隻有一舉拿下皇位,才算是成了大事,二皇子和長公主難道不懂?


    魏尚書調動大寧兵馬助二皇子一臂之力,看起來合情合理,沒有大寧的兵馬,二皇子根本無法與京營兵馬抗衡。


    但事實上大寧兵馬並未大舉入京,隻有三個副將率領幾百人私自離開衛所,朝廷兵馬趕到之後,那些人奮力抵抗,三個副將全都身亡,這三個副將正是魏從晟委派前去大寧任職的,加上之前朝廷繳獲魏從晟命家將送去大寧的密信,如此一來幾乎為魏從晟定了罪。


    不過如果魏家真的謀反,魏從晟能調動的豈止三名將領幾百兵卒?魏從晟被拿下,魏家眾人下了大獄,案子還沒有審明,魏從晟就「染病」身亡了。


    二皇子、長公主謀反案,疑點重重,魏尚書更是死的蹊蹺,朝堂上下不少人提出質疑,就連太後娘娘都親自前去養心殿。


    後來朝廷收到了密報,大寧被殺的副將孀婦,一路從大寧走到京城,送來了大寧衛所的調兵函,證明三個副將並非私自出衛所,而是被兵部調往廣寧衛。


    兵部出具調兵函之人是時任兵部員外郎的戚韁,朝廷找到戚韁時,戚韁已經服毒自盡。


    到底是戚韁與二皇子串通,還是魏從晟吩咐戚韁行事,兩個人都死了,許多內情也就說不清楚。


    皇帝力排眾議,雖然證據不足,他卻相信魏家一心為大周,絕不可能有謀逆之舉,放了魏家被關押的人。


    看似皇上顧念魏家從龍之功,可魏從晟死了,魏家頭上這頂謀逆的帽子到底沒有被真正摘下來,皇上對魏家的情義已盡,再出什麽事沒人再能保住魏家,所以一些世家名門自然也就遠離魏家,魏家算是就此衰落。


    魏從晟的死到現在還是樁疑案,皇室和魏家閉口不提,其餘人也隻是心中猜測。


    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消息說,皇上見到魏從晟,魏從晟自盡以證清白,求皇上看在魏家當年潛邸扶立皇上的情分上,放過魏家其餘人,從此之後魏家人不再掌兵,不敢再任要職。


    顧崇義聽到這話,不禁為魏家擔憂,這話何嚐不是隱晦地說,魏家落得今日的田地,都是皇上在削弱魏家手中的權利。如果將散布謠言之事怪罪在魏家頭上,魏家恐怕再受責難。


    再者魏家若是聽信了這言語,一心想要為魏從晟報仇,私底下再有什麽動作,也會為自己招來滅頂之災。


    魏家卻好像平靜地接受了一切,沒有急於為自己辯解,更沒有不甘地反擊,就像坤寧宮的魏皇後一樣,不聲不響躲在了宮中,表麵上依舊是皇後、重臣,卻不再做任何改變大周朝局的舉動。


    如果不是貴妃勢大,太子做事越來越荒唐,皇上大約也不會想到用魏家來約束貴妃黨。


    所以魏家才會有今日的局麵。


    顧崇義想到這裏回過神來,發現魏元諶一直沒有說話,顯然是在等他平復思緒,而旁邊的魏從智鼾聲越來越大,早已經睡得忘我。


    魏元諶道:「二叔這些日子四處奔忙,不免疲累,侯爺多都包涵。」


    顧崇義忽然好奇,不知魏從智都在忙些什麽,心中一旦對一個人有了好奇之心……就難免要在他身上多費心神,不是一件好事。


    顧崇義抬起眼睛道:「這事涉及了譚家,譚定方接替你父親做了兵部尚書,若是此案辦不好,恐怕會遭質疑,皇上有將這案子交給喬嵩的意思,你就沒想過趁機放手?」


    魏元諶搖頭:「如果在戰馬案查到林寺真之後,我們就不再繼續追查,就不會發現都察院和五城兵馬司也被安插了人手。


    從山西案子開始能有現在的局麵,靠得也是想要問個真相,而非我自己的私心,我不會因為譚定方接任我父親之職就對他心懷偏見。」


    顧崇義點了點頭:「這案子不好查,那件事後,魏家能有今日也不容易,你還是要多加小心。」


    顧崇義看著魏元諶,再想想魏家的處境,竟為魏元諶心生幾分擔憂,他也清楚一味躲避不是法子,他也沒想過永遠裝瘋賣傻下去,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要為大周社稷出一份力。


    「既然他們盯上了我,」顧崇義道,「這案子又涉及到顧家和譚家,我就去譚家尋譚定方問問消息。」


    顧崇義說著與魏元諶對視:「我們分頭行事,若有消息你就來府中尋我說話。」


    魏元諶應聲,起身送顧崇義。


    顧崇義剛剛拉開門,椅子上的魏從智一下子跳了起來,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魏二老爺喊叫起來:「怎麽?是一家黑店?我先砸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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